破风声入耳,方雀偏头一躲,一条腥臭的触手从她脸侧擦过,打中斜前方的书架。 砰,哗啦—— 几本书摔到地上。 袖里乾坤的束带自动松开,一个缩小版的琴头金光闪闪地钻了出来。 方雀下颔线一绷,用食指按住琴头,其余四指拢紧袖里乾坤。 乖,这是别宗领地,不要搞我。 两腿怪的下一击很快跟上,又有新一波典籍光荣委地。 方雀一面躲着攻势,一面向天窗下方跑: “上房顶,姑奶奶我陪你打个痛快!” 宣战的话夹杂在“砰哐”之声里,像隔了一层玻璃。 职守的小童听见动静探头来看: 只见古旧的旋转木梯上,一个扣着白面具的人在前面狂跑,一只赖皮软体的巨怪在后边狂追,二者不时交手,四下书页横飞。 只有几个苹果高的小童爆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更多好文尽在旧时光 沿木梯跑到破碎的天窗前,方雀足尖一点窜上房顶,顺手拨下块碎琉璃拿在手里,向窗下的两腿怪张手: “请赐教。” 两腿怪用触手攀住瓦片,软趴趴的身子挤在破窗里,被划了无数道口子,腥臭的脓水涌了出来。 方雀这才看清,它身上那些粉红色的疙瘩,原来都是一条条软虫。 软虫还在不住地蠕动。 方雀脸都绿了。 两腿怪颇期待地举起琉璃盏,张开触手扑向方雀—— 方雀抬腿,一脚踹上两腿怪的饼脸,饼脸向下凹了几分,两条触手吃痛绷直,正从方雀身体两侧飞过。 触手伸到极点,又同橡皮糖一样弹了回去,拍在那张饼脸上。 啪—— 动静挺清脆。 方雀“啧啧”称奇:不愧是童话专场,有动画片内味儿了。 正腹诽着,方雀忽觉后颈一凉:一条极细的粉色丝在空中轻晃,一端绕过方雀脖颈,另一段连在两腿怪的身上。 准确来说,是连着某一枚粉红疙瘩。 被连接的两方就像磁铁的两极,倏地向当中吸去。 方雀用手里的琉璃片作隔,才勉强避免了同两腿怪亲密接触。 琉璃片刺入两腿怪体内,粘稠的液体顺着碎片的棱角流出。 一条触手缚住方雀的手臂,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塞入琉璃盏。 方雀被迫做出交杯的动作。 琉璃盏近在咫尺,里边盛着玫瑰状的蛊虫。 方雀战术性后仰,直到将自己弯得像张拉满了的弓。 可那该死的琉璃盏始终追着她的唇。 躲不过了,方雀闭了闭眼。 琉璃盏的盏口已经到了极限角度,里边的东西盘踞在最外沿—— 蛊虫马上就会掉出,落到她脸上。 这时,一阵清越的琴声响起。 方雀下意识去看她腰间的袖里乾坤:小香囊规规矩矩的,束得很紧。 那就只能是—— 噗叽。 金光一闪,一大股粘稠的液体爆出。 方雀眯起眼,小臂上一松,整个人向后跌去。 一只手接住两腿怪的“遗产盏”,同时勾住了方雀的小臂。 方雀定在半途,那只将倾的“遗产盏”距她的右眼不过三指距离。 黄绿色的粘液沿着面具的鼻梁向下淌。 方雀看见一只修长的手,在很近的地方。 萤白的手指捏着只花里胡哨的琉璃盏,那之后,是何山的脸。 何山用力一勾小臂,将手里架着的人拉直、拉得靠近自己,他维持着“交杯”的动作,垂下头逼视: “又是你?” 他占有身高优势,很轻易地将手里的人完全笼在自己的阴影之下,眉眼间没有一丝温度。 他像座永远不会被日头照暖的雪山。 方雀保持沉默。 何山等了一阵,忽然抬手去揭面具。 方雀的手慢了一秒,堪堪在半空中擦过他微冷的手背。 面具被他摘下,捏在手里。
第40章 海天一色(二十五) 你是不是喜欢我…… 两相对望, 何山捏面具的手一紧: 他站在院子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的人,居然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捉到了。 方雀强作淡定地捋了把额发:“师兄,好久不见。” 她方才捂着面具打了一架, 额头上还有些未褪尽的汗珠, 经光一照,她人比手里的琉璃盏更耀眼。 何山一手面具, 一手琉璃盏, 硬生生僵成个俊美的人形置物架。 浑圆喉结上下滚了几遭, 才勉强挤出一句: “好久不见。” 他垂下眼睫,用小扇似的睫毛挡住全部眸色: “你……怎么在这里?” 开口仍是艰涩。 方雀下意识缩了下脖子,目光越过何山的肩膀: “我, 我随便逛逛。” 真的挺随便的,随便到了人家房顶上。 何山微微眯眼。 方雀眉心一凉, 连忙将话题抛了回去:“话说,师兄来这里做什么?” 何山抬起眼,喉结又是一滚。 显然,这个话题对于二人来说, 都不是特别愉快。 何山:“……随便逛逛。” 好了,扯平。 何山收回握琉璃杯的手, 后退到礼貌距离,目光落在白色面具上: “冒昧一问,师妹近日在忙什么?” 方雀扯着衣摆,舔了下唇角:不是她不想告诉何山, 只是, 她该怎么和一个NPC解释系统任务,解释系统外的前尘往事? 于是,她再一次心虚地转开话题:“师兄, 近来,你有没有见过秋子煜?” 她选了NPC们最关心的话题,可对面的何山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方雀:…… 我把这个世界观下最大的阴谋透露给你,你却只想知道我近日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 何山安静地等方雀作答,等得久了,便百无聊赖地用面具外沿叩着腿侧。 一下,两下…… 方雀从余光里瞥见那条晃来晃去的白影,觉得他的耐心已经快被自己耗完了。 何山冻着脸,默默犯难: 如果说,方雀就是那个成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翰白宗”弟子,而那个“翰白宗”弟子很有可能就是和他互通“塞语言”的“鬼见愁”,那么,结论就是—— 方雀等于“鬼见愁”。 这要他怎么开口? “你好,师妹,跟你打听个事儿,你是不是‘鬼见愁’?” 正常姑娘都得甩他一耳光,再啐他一句“有病”。 何山显然还没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 双方正僵持着,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咆哮: “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藏书阁都看不好,我要你何用?!” 长鞭打地,惊起三五飞鸟。 方雀目送掠过头顶的惊鸟,迅速向何山伸出一只手。 何山自然地将面具递还到她掌心。 整个过程结束在瞬息之间,方才还僵持不下的两人倏而有了无需言语的默契。 方雀将面具扣回脸上,两手已经起势,又恍觉自己就这么走了,实在有些对不起何山。 于是,她转过头: “师兄,你的问题,我一定会给出一个详尽的答复。” 这都是空话,可何山还是很配合地应了声“好”。 方雀的背影消失在林叶之间,何山捏着两只琉璃杯,神差鬼使地碰了一下。 珰。 . 卫平泉行至藏书阁前,一眼瞅见屋顶上杵得笔直的何山,眼珠稍稍一动,又将躺尸的两腿怪囊入视线之中。 卫宗主简直痛心疾首,他竭力压着快要破音的喉咙,垂头问身边的小童: “它怎么在这?” 说的是那只一身蛊虫的粉色怪物。 小童抽抽搭搭:“弟……弟子不知……” 卫平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废物”,握鞭的手险些攥出血。 背了二手锅的何山闻声转向阁底,深揖道: “此次确是何某失了轻重,给卫兄添了不少麻烦,还请卫兄按贵宗门规问罪,何某悉数承受。” 卫平泉捂着抽痛的肝,摆了摆手: “贤弟哪里的话,这事说到底还是愚兄御下不严,该罚的是我。只是,我还想多打听一句……” 何山颔首:“卫兄但说无妨。” 卫平泉一指赖皮怪:“这蛊皿平日慵懒异常,不知贤弟和它起了什么纠纷,竟至于大打出手?” 何山抬眼:“只是路过瞧见这怪物缠着一位贵宗弟子……” 卫平泉身边的小童疯狂点头:“就是这样的,宗主,那位师姐还在拜月期,很危险的!” 卫平泉重重推了下小童后脑:“插嘴,该罚。” 小童两眼瞬间水汪汪。 何山及时道:“无妨,正巧说完。” 再说下去就要露马脚了。 卫平泉若有所思:“原是如此,还要多谢贤弟出手相助。” 何山揖得更深了些。 . 方雀从藏书阁顶跃下,径直走去门规碑前。 碑前的暗道在她眼皮底下缓缓洞开。 秋子煜的服务一如既往地贴心。 方雀抱拳,向天拱手。 林尖上传来一声风雅的口哨。 方雀沿着土阶向下,洞口在她头顶合拢。 暗道底的木门大敞,内里的光景一览无余。 容海抬头看见她,残破的眸中闪过一道星光: “姐姐又来看我啦?” 话里话外,惊喜中裹着撒娇意。 方雀此时的心境和以往大不相同。 她张了张嘴,试探性地唤了声:“海色。” 容海的眼神有一瞬涣散,少倾,他回神,眼中的光消失殆尽。 “姐姐叫的是谁?” 他有些生气,喉咙里轰隆隆的,像被踩了尾巴的奶猫。 方雀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探手去翻袖里乾坤,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变戏法似地掏出了几样东西: 报纸,小纸条,海色的笔记本和私印。 她将它们捧到容海面前:“仔细看看,想起来了吗?” 容海向前探着身子,几缕血丝爬上他的眼底,他拧眉,太阳穴处的青筋鼓得可怖。 被铁链锁住的腹腔艰难地起伏。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是谁的东西?!” 他低吼。 这些东西似乎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方雀用袖子将它们拢住:“没什么,随手捡的,分享给你看看,实在没想到……” 她顿了一下,极诚恳地垂眼: “抱歉。” 容海看着方雀服软认错的样子,心里某种古怪的嗜好蠢蠢欲动,他压着嗓子,分外焦渴: “你说什么?” “抱歉。” “再来一遍?”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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