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白菜”不太老实,还有点吵。 何山平视前方:“新换的衣服,你要是不小心蹭了土上去,后果自负。” 容海登时不动了, 嘴里却还骂骂咧咧的。 方雀刚刚一直在研究房门的通向,乍一回头, 就见二人“父慈子孝”地出现在她身后。 容海扒着何山肩膀,眼角泛红地瞧方雀。 姐姐,救我。 方雀扫了他一眼,眉心微皱, 不忍道:“师兄, 别这样……” 容海快乐地甩了下狐狸尾巴。 方雀:“扯到你的伤可怎么办?” 容海:…… 草,一种植物。 何山唇角微勾:“扯到了就把他丢在这,让他自生自灭。” 容海瞬间闭了嘴, 心道能说出这种话的,身上得有几条人命吧? 惹不起惹不起。 方雀拉开房门,三人跨过门槛,回到地上。 若比邻的星光渐褪,一大团热浪钻入七窍,目之所及,皆是熊熊燃烧的真火。 所有的精怪都被大火逼了出来,它们惨叫着,乱舞着,一脚一脚踩过的地面上,丢着许多烧焦的翰白宗服制碎片。 容海眸中满是火光,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始疯狂挣扎,直从何山的肩头滚了下去,何山没再去捉,只幅度甚小地挥了下手。 容海双脚并拢蹦了两步,金索忽解,他一个不稳,上半身随惯性前倾—— 七弦琴飞出,温柔地托住了他的腹部,助他稳住身形。 容海诧异回眸时,何山还未来得及收回结印的手。 何山偏开头,两指并拢,向前一摆。 去吧。 容海神色复杂地望了何山一眼,跌跌撞撞地冲进火海。 方雀用目光追随着容海的背影: 他跑去的方向上,有一群黑乎乎的人影,说是人影,却长着尾巴和尖耳,他们跪在地上两手相合,似在祭拜明月。 方雀:“师兄听过狐狸拜月的传说吗?” 何山垂眸看了过来。 方雀:“说是每至满月之夜,山中修炼的狐仙就会在月光之下吐纳内丹。它们将内丹吐到半空中搜集天地灵气,然后再吞回肚子里,如此反复。” 何山安静地听着,并不作声。 这时,半空之中,传来几声清朗的笑。 秋子煜悬在大火之上,轻摇折扇,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小师妹吉人自有天相,竟大难不死。” 方雀上下扫他一眼:“秋先生悬在这种地方,是打算将自己烤了,给我们添道荤腥吗?” 秋子煜:“小师妹一贯如此幽默。” 方雀:“低调低调。” 秋子煜抿唇一笑:“我眼盲,拜托小师妹帮我瞧瞧,这翰白宗,是不是快要烧得灭门了?” 方雀挑眉,心道你个罪魁祸首你说呢? 秋子煜合扇:“罪魁祸首?不,我不是。我这双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做,反倒是小师妹你,连破翰白宗大忌,不知居心何在。” 方雀:…… 这什么邪门读心术? 秋子煜捏着扇柄:“我做了件大好事。我担心翰白宗从此消失,特意以卫宗主的身份向各宗各派递了求救信,他们同意先看看现场情况,再拨人驰援。” 方雀望着火场里的众妖:“嘶……慢着。” 驰他奶奶个卷的援,他们来了,翰白宗满门皆妖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秋子煜将折扇别在腰带中,双手结出复杂印痂,十数面水镜悬于当空,镜面闪烁着,像古旧电视机中的雪花。 沉默良久的何山忽然一扫七弦琴,金色乐符飞出。 水镜阵中的秋子煜抬眼,手指微动,几面水镜连成盾牌,拦下所有乐符。 乐符钻入镜面,便如石沉大海。 秋子煜清了清嗓子:“忘了说明,这每一面水镜,都单向连着一个宗门,如果你想将整个修仙界都打成筛子的话……” 他并拢四指,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继续。” 何山手背青筋暴起。 下一秒,方雀就在其中一个水镜中,看到了池素并楚江等人。 浓烟滚滚而起,方雀看不清他们的脸,镜子里的人,想也看不清地面上的情况。 翰白宗的秘密,不知还能瞒上几时。 十数面水镜接连亮起,宗主们各自转头吩咐了些什么,不多时,天际便有无数彩云飘过。 驰援的道友来了。 宗主们救完江湖之急,便一边监督救援进展,一边攀谈起来。 “这火烧得着实不小,我早就提醒过平泉,丹修一定要注意火种问题,不要总是用真火,那东西难扑,他偏是不听。” “不瞒诸位贤兄,我如今一见大火,就头皮发麻。” 此语一出,各宗宗主皆脸色一白。 “三年了,那火烧焦了我宗后山,直到如今,被烧过的地方仍是寸草不生。” “当年那火简直一夜梦回仙妖大战。” “唉,诸君,那事早已作古,我们不提了罢。” 彩云之上降下大雨,何山抬起一只手,将方雀罩在袖下。 他扫了眼方雀,轻声道:“是不是想去看看海色?” 方雀抿着唇,缓缓点头。 何山抬眼,雨滴从他长长的睫毛上跃下。 “走,我们一起。” 方雀扬起下颔:“你的伤……” 何山:“无事,火快灭了。” 方雀皱眉:“好。” 雨滴砸入烈焰,浇起满目白烟,可视范围缩得极小,四周“刺啦啦”地响。 容海跪坐在大雨之中,狐耳湿哒哒地贴着头皮,他右手捏着只空瓷瓶,手背上的新鲜牙印还在汩汩向外涌血。 翰白宗众修横七竖八地躺在他身侧,虽已恢复人类相貌,但狐耳狐尾未褪。 方雀一眼瞧见了额头有伤的卫平泉。 容海用身上所有的拜月丹,控制住了他们的异常。 二人踩出的水纹一圈一圈向容海推去,容海从积起的雨水里,看到了他们的脸。 容海:“这些人,是你们弄来的?” 他用手指天,一双眼盯着水里的倒影。 方雀站在三步远外:“不是的,是……” 容海嗤笑一声,打断了方雀的话。 “姐姐……” 他这一句,唤得好累。 容海抬眼:“刚刚我还欢天喜地地以为,姐姐是喜欢狐狸的,姐姐不会在意我妖的身份……” 方雀:“我……” 容海轻笑:“姐姐很早就发现我是妖了对吧?就从……捉鬼大会那时起,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姐姐在有意地疏远我、无视我。” 方雀:“其实……” 容海:“这一切,都是因为姐姐发现我是妖了,对吧?” 方雀抿紧唇角。 事到如今,容海望向方雀的眸子里,仍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姐姐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妖,对吧?” 方雀叹了口气:“海色……” 闻言,容海怒吼一声,倏而立起身子,锋利的虎牙尖上有光点闪过: “我不许你说旁的名字!” 他弓着背脊,喉咙里轰隆作响。 何山迈上半步,护在方雀身前: “休再胡搅蛮缠。” 他声线清冷,一如数九寒冰下的水。 容海一怔,脱力跌坐回去,几行浊雨沿着他的鼻梁滑下,他抱着双肩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方雀被何山挡着,偏头看向一侧: 火,就快要灭了。 她真不知这对翰白宗来说,该算福气,还是灾殃。 她明明也是被大浪推着做事,却莫名闯了天大的祸,事态僵至如此,似乎与她毫无关联,又似乎桩桩件件都是她促成的,是她将翰白宗害到如斯田地。 她必须为之做出补偿。 暴雨收晴,碍人眼目的白烟渐渐消散。 方雀垂着眼,默默倒数。 三、二…… 一。 “妖!” 彩云之上,传来一声惨叫。 攀谈正欢的众宗主转眼望向声音来处,又齐齐俯瞰而下。 大地被烧得焦黑难堪,污浊的水坑里混着血,各色生命躺在肮脏之中奄奄一息。 全是妖。好多好多妖。 所有遮羞布都被毫不留情地掀开。 水镜之中着实安静了一瞬,几位年事已高的宗主一把扶住身周弟子的肩头,弟子们手忙脚乱地搀住老仙师,张张嘴,却倒不出一句安抚的话。 这可太刺激了。 一片寂静之中,楚江弱弱地念了句“雀儿”,声音很小,可镜里镜外的大多数仙修都听到了。 成百上千道目光聚集在方雀身上。 水镜中,一位背着重剑的宗主大喜道:“方雀,这些妖,都是被你一网打尽的?” 方雀仰望漫天满眼的修士: “是我无心之失。现在我想将功折罪,救救他们。给个机会?” 闻言,强撑着的几位老宗主彻底晕了过去。 满座哗然。
第48章 海天一色(三十三) 小场面 方雀恍若未见, 依然微笑道: “我年纪小,没亲身经历过诸位仙师口中所说的仙妖大战,单就我这几日在翰白宗的见闻来看, 妖族对诸位并无恶意, 充其量是与诸位保持礼貌距离,以防害人害己罢了。当初汐落爆炸, 也是他们最先派族众来安置伤员。于是, 我大胆推测。” “既然妖族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那么诸位前辈对妖族的讨伐,到底是因为道貌岸然的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因为诸位意图攻城略地的野心?” 她轻飘飘的两句话, 一举将参与过仙妖大战的修士的脸色,刺得难看起来。 与此同时, 年轻修士们垂下眼,若有所思。 那场战役已过去几十年,年轻修士们连妖的样子都不曾见过,更遑论对妖怀有仇恨。 此外,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与翰白宗弟子有些交情,思想也比老顽固们先进活跃, 眼下便很容易接受方雀的话—— 是的,即使翰白宗满门皆妖,他们也并没有做什么坏事;相反,他们日夜苦练制丹之法, 以图济世救人。 所以, 妖真的同仙师们所说,都是恶毒的吗? 并不尽然。 方雀适时住口,越过水镜同镜后的秋子煜挑眉: 这种小场面, 我单凭一张嘴就能赢你。 秋子煜右手摇扇,左手摊平向前一伸: 别急,继续看。 秋子煜的手尚未收回,那位背着重剑的宗主便顶着涨红的脸,反手抽出剑锋,只听“铮”地一声,众修为之一震。 “都愣着干什么?捉妖啊!” 彩云上的救兵面面相觑,无一人愿意率先祭出法器。 池素转向某面水镜:“张宗主,切莫意气用事。” 鹿台宗宗主张观南隔着水镜瞪了池素一眼,握剑柄的手不住发抖,他将两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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