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魂魄从休眠中苏醒,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回魂到肉身上,接着他应该就马上去观星台找孔昭了。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白遊抓住他乱摸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就观星台那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山头,他必然是用了传送的阵法,才能那么快就赶到。同样的,他带孔昭离开,也要借助阵法。但他要来东堂,怕是没那么方便的。” “你到底赌不赌啊?” “赌,那我就猜,他会在明日午时以后来。” “彩头呢?” “你赢了你亲我一下,我赢了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一言为定。” 一个腻腻歪歪的赌约达成,黎海若心满意足,继续问道:“你说洛从雪为什么会提前醒来,而且不惜破开德音琴也要强行离开呢?” “肯定和那位招摇君有关系,要么等洛从雪回来后直接问他,要么等我们把招摇君揪出来。”白遊摸摸他的头发:“但你应该不是很想去抓他吧,否则不会拖延。” 黎海若闭上眼睛:“嗯。我希望他自己按耐不住,会主动逃出鬼渊,这样咱们也能知道,是谁换了你的符箓。” “好。”白遊翻了个身,面对着黎海若,用另一条手臂搂住他:“睡吧。” “你……不好奇我和那个招摇君以前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招摇君不是个喜欢穿裙子男人的猥琐老头吗?肯定没有我一半帅,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黎海若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闻言闷闷地笑了起来:“他当然没你一半帅。我当年认识他的时候还是只小鲛人,那时他就已经在招摇山上得了封号,能和我义兄他们平起平坐。哪怕后来在鬼渊里苟延残喘几百年,恐怕还是不好对付的。” “他以前欺负过你吗?” “这倒没有。我那时候有我义兄罩着。”黎海若低声说:“这些你以前都知道的,但你现在不记得了。” 白遊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黎海若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睡到后半夜,突然脑中似乎有一根弦“嘣”地拉紧,他蓦地睁开眼,轻手轻脚地从白遊的臂弯里钻出来,顺手从衣橱里拉出一件纯黑的大袖睡袍披在身上,赤着脚走出了屋子。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落足处就会浮上一层薄薄的流光,使得雪白的足底不会沾上一丝灰土。他步履飞快地穿过寂静的街道,轻车熟路地来到孔昭的屋子楼下站定。 果然就见二楼卧室的灯光亮起又熄灭,片刻后下面的门无声地打开,一个人影走出来,来到黎海若面前两米处,“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倒在地。 黎海若毫不留情地一扬手,隔空推了他一个屁股墩儿:“我不用你跪。孔昭呢?” 洛从雪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不小心扫到黎海若脖颈和锁骨上遮不住的吻痕,赶紧重新低头:“他还在昏睡,我送他回房休息了,现在来是向黎先生请罪的。” “你没有对不起我,十年前占了你肉身的是招摇君。现在你拿回了肉身,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 “好。”洛从雪犹豫了一下:“黎先生,您已经见过我弟弟洛从云了吧,现在他在何处?我在观星台附近感知到了他的气息。” “他跟在他老师顾采衣身边,等天亮后我会叫他们过来。”黎海若背着手注视着他,“想见他?你可以选择跟我讲,还是跟他们讲。” 这话落在洛从雪耳朵里,分明是在表达“不赶快跟我坦白你就等死吧”。 洛从雪叹气,转身拉开门:“两位请进。” 黎海若回头,就见白遊从一根街灯后晃晃悠悠地转出来,手臂上搭着一件外衣:“我只是来送个衣服。” “看来咱们的赌算是白打了,算平局。”黎海若任由白遊把外套裹到自己身上:“先进屋吧。” 两人并肩走近门口,走在前面的洛从雪突然刹住脚步,身子略微僵硬地停在门前。 黎海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探头一看,就见孔昭似乎是刚刚从床上起来,穿着雪白的中衣,长发拢在一侧肩头,脸颊微微泛红,正坐在一楼的方桌前,抬脸盯着他们看。 白遊非常好心地在背后推了洛从雪一把,转头低声对黎海若说:“我们要不要刺激一下他们?” “你想怎么刺激?” 下一秒他就被白遊一手搂腰一手捏住下巴,被抵在门框上直直地亲了上去。 孔昭缓缓抬起手臂,用袖子挡住了眼睛。 洛从雪显然不想看这两个狗男男,只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孔昭面前,抬头看着他:“醒了?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孔昭揉揉眉心:“别让黎先生他们站着了,去找热水和茶……”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喝茶,坐一会就走。”黎海若笑眯眯地走到桌前坐下,勾了一下孔昭的下巴:“你怎么样,撑得住吗?我们是来刑讯逼供你家小雪的,你若不想旁听就上去歇着。” 第26章 魂魄 “百年前,我的同胞兄弟洛从云因为犯错,被观星台秘密收押囚禁,而负责执行的南斗顾采衣,借用‘清洁工’的身份之便,将他带到了鬼渊下。我当时私下找到南斗求情,问他是否有宽限的余地。当时他给我的回答是:从云只需要在鬼渊下被关押两轮冥历,就可以离开。”洛从雪攥着孔昭给他的一只药囊,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我当时感觉很奇怪,因为观星台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审判手段。但对方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南斗,我就没再多问,也不能对外透露太多,只是暗中进行了调查。” 黎海若淡淡地一点头,表示理解。 “后来我回到族中,查阅了蝶族的典籍,在一本禁书中找到了一则秘事,说当年坤龙之战后,鬼渊沉没,战败的招摇君被镇在鬼渊下,封山大阵借助了星相之力,需要既是天机命格又有仙缘的人或妖做‘替子’,方有可能从鬼渊下脱身。人间的一百二十年为冥历一轮,而十二轮冥历是一个结点。只要找到‘替子’,招摇君就能破渊而出。当初从云因为天机命被南斗收为亲传弟子,不管这个招摇君到底是什么来历,我都必须想办法把从云救出来。我不知道顾采衣和观星台扮演了什么角色,不敢贸然走漏风声,只好自己去查。后来我终于在另一本典籍中查到了一个阵法的残卷。里面记载在平山山顶有一个洞口,是当年封山留下的一道缝隙,只要按照上面的日子推演,找到合适命格的人站在里面,就能打开一条单向进鬼渊的通路。” “所以你就去尝试了?” “嗯。”洛从雪赧然道:“我第一次尝试是在北斗大人进鬼渊的前一个月,也就是十年以前,因为那本书上说鬼渊正门打开的前夕是其外壁最脆弱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我选的那天按照星盘推算,需要的八字正好能和我的合上,所以那次我自己去了,果然,真的打开了一个单向的通道。” 黎海若嗤笑一声:“然后你就被招摇君的一缕神识‘趁虚而入’了?” “惭愧……” “你知道你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是什么吗?”黎海若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就是你当时应该来咨询我这个鬼渊封山的当事人,而不是相信你们族里那个不知道什么鬼的典籍。” 洛从雪一愣:“此话怎讲?” “因为当初招摇君并不是被我们封在鬼渊的。鬼渊落封是为了封住十万恶鬼,而招摇君,是自己夹着尾巴躲进鬼渊的。”黎海若一字一顿地说:“他并不想逃出来,但我倒是想把他揪出来。” “所以你是被人摆了一道,那本书就是冲着你来的,他们的目标是你。”白遊翘着腿大喇喇地坐在他对面:“你那个弟弟也是天机命,如果招摇君真想出来,早就把他的□□占了,不会放任他趁乱和我一起逃出来。 ” “等等,”孔昭一脸空白地举手提问:“那个招摇君这么厉害,靠神识就能控制小雪活动自如,为什么还要附在荀先生的身上?” 黎海若用老父亲给自己单纯的小闺女讲故事的语气说:“他肉身几乎是废了,神识虽然强悍得举世罕见,但他能用你家小雪的肉身,纯粹是因为命理相合。修行中人在一般情况下没那么容易被控制,洛从雪全力反抗的话,不会被他控制太久,可若是一个单纯的小傻逼送上门来,自愿让他点上赤宫花,他很难抗拒这样的诱惑。” “原来如此。”洛从雪点头:“可到底是谁在蝶族的秘典里写上错误的引导、引我上钩呢?” “那人和招摇君未必是同伙,甚至招摇君也是被他算计的棋子。否则以他能偷换蝶族秘典的本事和心机,如果真是为了保护招摇君,那给他抓个天机命的‘替子’不至于搞的这么麻烦。”黎海若冷哼道:“那招摇君四肢发达,脑子一直不怎么好使,关了一千多年也没什么长进,废物。” 孔昭慈爱地摸摸洛从雪的头:“那之后呢?你为什么会离魂?” “这就是我要向你解释的。”洛从雪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诚恳地说:“我当初被占了肉身,意识被他强行压制,那十几天里我一直用魂魄和他的对抗,后来荀先生自己主动找上他,他为了用我的身体为荀先生点那颗朱砂痣,便抽走了我的二魂六魄……” 孔昭的脸色瞬间变了,声音不自主地拔高了八度:“抽魂?” “没事的,我现在魂魄不是好好的吗?”洛从雪趁机抓着他的手不放:“这件事应该是由他的同伙完成的,利用肉身铭刻使二魂六魄强行离体无法回归,同时那一魂一魄无法离体,我最后挣扎了一下,使得留在体内的一魂一魄分别是“爽灵”与“命魄”。这样我那离体的二魂六魄能勉强维持神志,而体内的一魂一魄也能有一定的意识,不至于完全被他操控。” 孔昭想了想,再次发问:“他既要占领你的肉身,为何不索性把你的魂魄……全部抹去或抽离呢?” “是这样的。因为他占用我的肉身完全依靠命格相合,如果我的魂魄完全脱离肉身,那么就只是一句空壳,大概会瞬间把他排斥出去,而留一魂一魄在体内,‘我’就依然是‘我’,所以他才留下了那一魂一魄。由于魂魄不全很容易消散,所以他才要速战速决,尽快把灵识转移到荀先生身上。” “那后来呢?你是如何脱身的?” “招摇君的灵识离开我的身体后,他的同伙似乎把我的肉身带到了一个洞窟里。”洛从雪皱起眉,揉了揉自己的百会穴,低声说:“那一魂一魄的意识并不清晰,我只记得那个地方有点潮湿,有点阴冷。而另外二魂六魄无法回魂,一直被招摇君的同伙装在随身的芥子囊里,同样也昏昏沉沉的。直到十几天前,我重见了天日,发现自己被留在了雁山的一座道观里。如果得不到及时的保养,我大概会很快魂飞魄散。所以我靠仅剩的那一点灵气,给孔昭传了消息。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把我带走。为了不吓到他,我谎称是陷入休眠。只要能在他身边得到一些灵气滋养,最多一个月,我就能恢复意识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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