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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作为凤翼族正统后裔，又是镇远将军曹子寻的遗孀，和流青王与虎脊枪都有关联。这个一直游刃有余的美人，在被千里迢迢带到黎海若面前时，也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色。 “我们长话短说，你如实回答。”黎海若找了山腰一处背风的平地，那里有一方简陋的石桌和四条石凳。黎海若坐在桌前，洛从岚坐到他对面，白遊则独自游荡到一边，手在山石上戳戳点点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洛从岚脸上的那点迷茫很快消隐无踪，重新换上了妩媚从容的笑：“归墟东君不远万里把我从东堂带到这里，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黎海若开门见山地问：“你认识韩默吟吗？” 洛从岚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嘴唇颤抖，含糊地“嗯”了一声。 看来问到点子上了。 黎海若心念一转，顺着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何时何地？因何相识？” 凤翼蝶族的臂上鳞粉可幻化成一切兵器，其族人并没有再额外锻造武器的需要。洛从岚沉默了片刻，轻声答道：“黎先生，这是……我的私事，与您要调查的大劫和太玄真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这个态度很不寻常，若不是黎海若知道她有丈夫，而且镇远将军还是个英武潇洒的美男子，他简直要怀疑洛从岚和黝黑朴实的韩默吟有什么故事了。 他在心里权衡半晌，又下了一记猛药：“那你知道韩默吟在一个月前就不在人世了吗？” 洛从岚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霍然站起，双手按着石桌桌面，颤声问：“韩默吟……他不在了？” 黎海若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点头。 “他……是怎么死的？” “在他家的兵器库里，被人杀害了。” “被杀害……”洛从岚喃喃地重复了两遍，似乎恢复了一点镇定：“归墟东君把我带到这里，是想知道什么？” “他被人杀害，兵器库中有几件兵器丢失，其中有你们凤翼族先祖的兵器流青王，以及镇远将军的遗物虎脊枪。所以我才找到了你。” 若他没有看错，他说出这句话时，洛从岚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 “黎先生，流青王是我家先祖的随身兵器，我被凤翼族判罪处刑，已经与族人断绝关系，而虎脊枪虽然是先夫遗物，但到底是朝廷的藏品，我当年在他身边时，不过是一深宅妇人，虎脊枪于我并无太大意义。”洛从岚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凄婉浅笑：“黎先生，这两件兵器虽然珍贵异常，也都与我有一些关联，但我并无盗取它们的理由。再者，我就算盗走兵器，又何必杀害韩先生呢？” 她这番说辞黎海若倒是信了，但他能感觉到，同时她也在掩饰什么。 第60章 母子 洛从岚觑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既然韩默吟去世，那良风剑庐如今是谁在打理？” “他有个儿子。” 洛从岚的眼神闪了一下，沉默不语。 “看来你认识韩默吟。”黎海若微微抬眼盯着她：“这是你第几次来良风山？” “记不清了。”洛从岚一捋鬓边的碎发，重新坐回石凳上：“我曾经托韩默吟保管……一件东西，大概每隔十年左右会来这里看一眼。” 黎海若闻言翘起腿：“看来你和他比我和他要熟，不如回忆一下，他有哪些仇家。” “据我所知，他没有什么仇家。”洛从岚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真切的哀色：“他一个隐居山林打铁的，能和谁结仇？凭他的手艺，各家争着供着都来不及，谁会杀他呢？” “不是结仇，那就是为了那几件兵器。”黎海若站起来，慢悠悠地转到她身后，细长的手指点点她的肩：“他的儿子韩易水托我和白遊追查杀害他的凶手，洛姑娘，既然你和他相熟，如果你也不希望他死得不明不白，就好好回忆一下，什么样的人或妖会和你们凤翼族的流青王、镇远将军的虎脊枪、通天铜钺、诗仙笔和唱晚剑同时扯上关系？” “流青王我了解得不多，只在族中秘典里看过相关记载，说它是凤翼族第一任族长的蝶流青，后来被她亲自用秘法保存了下来，她身怀神血，使得流青王也直接跨入‘神器’的范畴，所以后面的历任族长都没办法彻底驾驭它，只好将其封存。”洛从岚的手肘撑在灰扑扑的桌面上，目光盯着桌角处一道细小的裂痕：“而虎脊枪是当年朝廷的御赐，虽然对外号称是子寻的兵器，但只能算是是随军带着的一件信物，类似尚方宝剑。他真正惯用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白遊在不远处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听到这里时轻轻一笑。 同为武将，他大概猜到了镇远将军曹子寻的惯用兵器是什么。 果然洛从岚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我的蝶流青，当初在战场上受了很严重的损伤。” 她撩起雪白长袖丝裙的袖子，露出玉藕一样的手臂，手腕处有一块焦黑的细小鳞片。 黎海若站在她背后，闻言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靠在树下的白遊。 “至于唱晚剑、通天铜钺和诗仙笔，我了解的怕是还不如你们多。”洛从岚还是没有回头，语气诚恳：“黎先生，我与韩默吟有些交情，也想查明究竟是谁害死了他。请您允许我跟在身边帮忙，我对这里还算熟悉。” “既然你说每隔十年左右就会来一趟，那你知道他那个叫韩易水的儿子是几时出生的？生母是谁？” 洛从岚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地想了好半天，才反问道：“黎先生怀疑他杀害了韩默吟？” “你只管回答。” 洛从岚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我见过韩易水，也有一些了解，他不可能杀害韩默吟。” “既然见过，那你究竟是几年前见过的？见过几次？” “大约……一百年前，我第一次在韩默吟身边见到那个小男孩，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小褂子。”洛从岚语气轻柔：“据我所知韩默吟没有娶妻，就他那破破烂烂的山间草庐也没有女人愿意住进去。” 黎海若后退了几步，顿了一下才继续问：“韩易水和韩默吟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洛从岚把一缕头发别在耳后，转头自下而上看着他：“黎先生为什么问我这个？” “那我换个问法。”黎海若的声音里带着点冷酷的味道：“韩默吟的养子韩易水，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洛从岚的瞳孔瞬间放大。 “当年你托韩默吟替你‘保管’的，是这个孩子吗？” 洛从岚作为一个连老奸巨猾的凤翼族长洛司楠都忌惮的角色，演技在发挥正常的情况下放在外面也能拿一打影后。但她此次被带来之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露出的破绽实在太多了。 她一落地，黎海若就向她提到了韩默吟，她那时的震惊做不了假，看样子是真的对韩默吟的死讯一无所知。而且那时她似乎很紧张，但听到自己是因为失窃的兵器而被找来的，她紧绷的神经明显松弛了下来。 她很聪明，知道在不是绝对必要的情况下，绝不能对黎海若说谎。兵器不是她取走的，韩默吟也不是她杀的，她不怕顺着这条线陪黎海若和白遊一路查下去，而且这样正好能顺便掩盖自己的秘密。 但黎海若就这么明晃晃地一把揭开了这层遮盖的锦缎，把她的秘密赤裸裸地暴露在天光下。 从把洛从岚带来问话开始，白遊就刻意地站到了一边，从挑明洛从岚是镇远将军曹子寻的遗孀后，他就不想和洛从岚正面交谈。 黎海若大概明白他的心情，知道他是不忍。 镇远将军死在了战场上，“招兰夫人”洛从岚从休眠中醒来，便被迎头告知了自己丈夫牺牲的事实。他甚至没有转世的机会，而是被镇在鬼渊下，受着百年轮回的苦。 白遊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上辈子作为武神死去后，黎海若守在空落落的水银堂里，独自捱过的那百年时光。 现在他侥幸托生重新活过，洛从岚却还在受着看不到头的折磨。 甚至黎海若也能理解洛从岚的做法：假如易地而处，他说不定也会义无反顾地和那什么太玄真人合作。 万幸，他的将军在历尽波折后，最终回到了他身边。 洛从岚转过身垂着头，长发拂落到耳边，算是默认了。 “你不想说就算了，只要这事和韩默吟的死无关。”黎海若晃晃悠悠地走向白遊，伸手替他拂落肩上的叶子：“韩易水一直没能查出什么结果，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月，再想找什么痕迹怕是很难了。若想查到凶手，只能想办法找出那几把丢失的兵器。” “韩……易水他并非没尽力追查，只是他身体特殊，不能离开良风剑庐。”洛从岚轻声说：“他是我的儿子，子寻的遗腹子。当初我从休眠中醒来，才发现怀了他，为了保他，我当晚就从族中逃走了。” 白遊“嘶”了一口气，身子站直了一些。 黎海若看她的眼神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半天才幽幽地说：“那为何交给韩默吟抚养？” “因为只有他这个铸器大匠能帮我保住他的命。”洛从岚摸摸自己的脸颊，苦笑道：“黎先生，还请您二位帮我保密，别告诉他……韩默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我这个蝶族叛徒才是他的母亲。这件事他不知道最好。” “好了，说到兵器，我又想起了一桩。”白遊在一边插话，似乎在有意帮洛从岚转移话题：“那个通天铜钺我以前听说过，是由一件三千年前用以王室祭祀的青铜鼎重铸而成的。它的历任主人倒是没有太出名的。但据我所知那青铜鼎曾在阳山埋了几百年，想必庚金的阳气极盛。” 黎海若眉心一跳，和他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巫江上孚应王对他们说的话，要以庚金煞气来镇压地下的不知名凶兵。 但以精兵之金气浇筑龙骨，是韩默吟和孚应之间的交易，和凤翼族、镇远将军都不沾边。 黎海若又问：“那诗仙笔呢？是做什么的？” 他对兵器没什么兴趣，平时也没工夫去研究。白遊继续为他解释道：“诗仙笔名字风雅，但并不是毛笔，造型和’判官笔‘类似，属暗器类。长大约一尺，精铁打造，器形倒是和毛笔差不多，笔头尖尖细细的，笔身中间有一圆环。因为那粗圆筒形的杆上刻着诗仙的一首《将进酒》，才有了这么个名字。” 一边杀人一边念诗，打造它的主人可真是个妙人。 黎海若一挑眉：“这么风雅？诗仙的文墨养出器灵了吗？” 白遊捏了下他的后脖颈：“没有。器灵是很罕见的。虽然你身边的器灵就有好几个，但兵器谱里有灵的兵器都屈指可数。失窃的兵器里，只有唱晚剑是有灵的。” 正说着，山脊一侧突然传来了东方胜的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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