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我们可以等祁北斓苏醒之后问她。至于其他部位,顾采衣说不定能找到。”操控探知的消耗很大,黎海若身子一歪,枕在了白遊的腰腹间:“我有预感,顾采衣就是为了烛九阴来的。” “但愿吧。”白遊轻声说道:“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这颗烛九阴的心脏,和有苏一脉的灭族究竟有没有关联?还有秦风月,他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他们讨论的主角之一顾采衣正在洛从云的搀扶下,艰难地在荒草疯长的山头跋涉。洛从云紧紧抓住每一次来之不易的吃豆腐机会,一只手堂而皇之地搂在他腰间,低声在他耳边问:“您这是要去哪啊?还有多远?撑得住吗?” 顾采衣累得要命,并不想理他。 洛从云坚持不懈,继续嗡嗡嗡地用语言污染他顾老师的精神,也不知他的本体到底是凤蝶还是苍蝇:“您看这路也不太好走,要不这样,您指个方向,我抱着您飞过去。” 他随口调戏,没想到顾采衣真的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前方五里远,有一棵红色的树。” 洛从云愣了一下,几乎是受宠若惊。他张张嘴,一时还没想好该说几句什么,他本体的蝴蝶翅膀可能受到求偶本能驱使,自作主张地主动弹了出来。完全伸展开的翅膀长在他的背上,近两米宽,蓝紫色的鳞粉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美得让人头晕目眩。 顾采衣似乎也被晃了一下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紧接着几不可察地一点头,算是同意了洛从云的提议。 洛从云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似乎不太敢正视他的眼睛,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抄起顾采衣的腿弯把他打横抱起来,蓝色的大翅膀一振,向着顾采衣手指的方向飞去。 被抱的那位身体微僵,闭着眼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一具尸体。 北安岭是一片绵亘的山脉,峰与峰之间的起伏较为和缓,地势由北向南逐渐升高,最高的山峰也不超过两千米。洛从云带着个人在低空飞着,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倒是比在山路上一磕一碰地走要省力。大约十分钟后,他果然看到了一颗火红的树,从半空看去,这棵树混在一片深深浅浅的浓绿中,万绿丛中一点红,倒是很显眼。 洛从云一怔,他以为顾采衣所说的树是枫树,或是火炬树一类的红叶树,但再靠近一点时,他发现有些不对—— 那树叶的颜色与其说是火红,不如说是血红。以洛从云的敏锐,甚至在半空中就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顾采衣为什么要找这个? 直觉和本能让他没有靠近这棵树,而是落在了其二十米外的一处空地上。接着他回过神,轻手轻脚地把顾采衣放下,就像对待一个脆而贵的古董青花瓶。 顾采衣恢复了一点体力,看了那棵树一眼,转向洛从云,说道:“洛从云,你背后的那位是不是给了你钩吻花、叫你靠主动休眠来躲避我的盘问?因为他知道你经不住我的问话,对不对?” 洛从云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神色一变。 “他是不是还告诉你,说今日北安岭会发生变故,我可能会折在这里。于是你算好了用量,及时苏醒想赶来阻止我,是这样吧。” 洛从云垂下眼帘,算是默认了。 “看来他没告诉你北安岭究竟有什么。”顾采衣难得摘下眼镜,无框眼镜上面荧光一转,在他的掌心变成了一黑一白两颗棋子。 这居然是一件法器。 洛从云和顾采衣学得最多的就是下棋,也得了他“墨云子”的传承,没人比他更清楚顾采衣玩棋子的本事。见到棋子出现在顾采衣手上,他瞬间警惕起来。 顾采衣垂眼盯着自己的掌心,棋子安安静静地躺着,表面并不算光亮,和精巧莹润的雪云子墨云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你就这么相信他吗?为什么宁可听信他的话、按他说的做,也不愿意听我的话?”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淡,洛从云却像是被迎面扇了一巴掌似的,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露出了难堪的神色。 “他想靠你来阻止我,或者觉得你至少能绊住我。他不肯向你透露太多信息,但你不甘心只做一颗指哪打哪的棋子,于是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顾采衣像盘文玩核桃似的,将那两颗棋子在手里转着:“如果你不想被他利用,就对我说实话。和他比起来,你更应该信任我。” 他话说得还算婉转,但洛从云难得沉默了。好一会,洛从云才含糊地一点头:“我当然信您,我只是害怕。” 顾采衣扬起眉,似乎有一点嘲讽:“你到底怕什么?” “怕您会像那些话本里的英雄一样,坐在这个南斗的位子上,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牺牲自己。” 顾采衣听到“英雄”二字时,居然笑了。他难得摘下眼镜,一双眼睛无遮无挡,漂亮得像月光下的潭面,平静而深沉,竟有了一点温柔的味道。 洛从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一时失语,就听他魂牵梦萦的心上人缓缓开口:“我从来都不是英雄。英雄是世人的众望所归。如果我是的话,几百年前就该死了。” 他看着洛从云,补充了一句:“不管你信不信,我比你惜命多了。” 洛从云艰涩地点点头:“我自然是信……” 他不得不有些挫败地想,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在顾采衣面前占到上风。 第78章 狐仙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你想帮忙可以,不想帮忙就在旁边老老实实地站着,别想着出手妨碍我。”顾采衣瞥了洛从云一眼,脸上少了眼镜使他减了几分弱质书卷气,一种更沉重肃穆的东西悄然浮出水面:“在此过程中,你做出任何妨碍我的举动,我们所有的师徒情谊就到头了,记住了吗?” 洛从云到底是以晚辈的身份跟着他长大的,还真被他的疾言厉色镇住了,自觉地立正站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顾采衣没再看他,径自走到那棵血红的树下,纤瘦的手指拂过粗粝的树皮。洛从云跟在他身边,仔细打量着这棵古怪的树上的叶子。 细看来,长在枝条上的似乎又不是树叶,更像一种血红色的花。每朵花中间探出一根细长的、长满细小倒刺的花蕊,像是从爬行动物口中探出的,一根根险恶的舌头。 洛从云忍不住发问:“这是……扶桑花吗?” “算是吧,叫血朱槿。” 扶桑喜阳,北方几乎没有能在野外成活的,多半都种在温室暖房里。在这种冬天动辄零下二三十度的北方山林里,扶桑花能生长才是怪事。而且这棵树上看不到一片绿叶,枝头上密密匝匝地开满了血红的花。 洛从云仔细打量着探出来的花蕊,见那上面长着的一簇簇的凸起并不是柔软的小蕊,而是一种锋利的尖刺。他试着伸手点了一下,触碰的瞬间,指尖像被蛰了似的一痛。他立刻缩回手,见触碰的地方被扎了一个小洞,隐隐透着黑紫色。 这树居然带毒? 洛从云忍不住“嘶”了一声,有点夸大的意思,像小孩在父母身边摔倒时刻意地大哭大闹来吸引注意。但顾采衣没看他,只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别乱碰。” 他后退半步,手掌一翻,像变魔术似的,手中多出了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 洛从云在鬼渊下被困得太久了,对常识有些迟钝,一时没认出这个小盒子是什么。还没等他厚着脸皮继续问问题,就听身后有人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南斗大人,三思而后行啊。” 两人同时回头,见黎海若和白遊出现在他们身后,白遊怀里抱着一团东西,用他自己的外套裹着。 顾采衣明显愣了一下:“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黎海若一指洛从云:“我们看到他在天上飞了。” 顾采衣:“……” 这逆徒果然是上天派来给他添堵的。 “我知道,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有苏一脉的灭族。碰巧我和老白也找到了一件东西,咱们不妨交流一下。”黎海若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拍了拍灰坐下,冲顾采衣一扬下巴:“您最好先把火柴盒放下。” 洛从云后知后觉意识到,顾采衣手里拿的居然是个火柴盒。 “北安岭西侧有一个村子。两年前,那里有村民目击到,山腰某洞口出现了一条红色的长尾,还活动自如。”顾采衣叹息着倚靠在树干上,缓缓开口。 “这个我们知道,所以你已经查明是什么了?” “当时观星台在山里搜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便当作讹传处理了这件事。碰巧去年夏天,我为了这棵血朱槿,来到了北安岭,见到了这里的族长胡娘娘。” 胡娘娘声名在外,外表并不像传言中那样是个白发苍颜的老妇,而是个丰腴美艳的妇人。观星台南斗位高权重,她自然是热情欢迎,在会客厅里设了长桌宴,还叫自己族里最美艳的后辈来桌上作陪。 顾采衣是见过大世面的,在一群男男女女各色狐狸精的簇拥下面不改色,淡然地喝了口茶:“胡娘娘,之前公务繁忙,竟不知您已经举族搬迁了。” 胡娘娘慵慵懒懒地捏着小银杯,笑靥如花:“当年承蒙您的照顾,这次也是刚搬来不久,就在去年夏天,机缘巧合找到了这么个风水宝地——南斗大人,您倒是喝一杯酒啊。” “我伤病在身,一直在喝药,不便饮酒。”顾采衣捧着茶杯不放:“多年不见,您的修为精进了不少啊。” 他看得出来,胡娘娘此时的修为已经在八尾的巅峰,距离修出第九尾只差临门一脚。 这句话本是随口一问,但胡娘娘的笑容微微凝固在了嫣红的嘴角。 她修长的双腿变换了一个交叠的姿势,扯了扯石榴红丝裙的下摆,笑道:“我虽天资不佳,这么多年修行下来,也是有点成效的。” 顾采衣略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胡娘娘暗自松了口气,冲旁边侍立着的美人使了个眼色。那青衣的狐仙会意,弯腰斟了杯酒,笑盈盈地踱到顾采衣面前,娇滴滴地开口:“南斗大人,上次见面没能敬上您一杯酒,这一回您可要给桑青一个机会啊。” 顾采衣端起茶杯和她碰了一下:“桑青姑娘年纪轻轻,就修出了五条尾巴,真是天赋异禀,前途无量。” 桑青到底是年纪小,明艳的笑容瞬间僵住,控制不住露出了慌乱的表情。 胡娘娘见状,在一旁欲盖弥彰地开口:“南斗大人,您此次来我们北安岭,究竟是有何贵干?” “观星台分部探测到,这里的后山长出了一棵血红色的扶桑树。”顾采衣探究的目光从镜片后投射到胡娘娘身上:“北安岭天寒土贫,扶桑树难以存活。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探查这棵扶桑树究竟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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