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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灵泽原本还算清醒的脑子已经被突然出现的秦风月搅成了一堆零碎。他张张嘴，半天才傻里傻气地发出一个单音：“啊？” 秦风月：“……” 他放弃了和灵泽沟通，转身看向黎海若：“我在地窖里检查了一下，所有村民们血里都有问题，源头应该在饮水里，我要去井边看看。” 黎海若同情地瞄了灵泽一眼，点头道：“好。” 他还想说，自己和灵泽此次前来，是为了尽快协助红龙王嘉泽除掉烛九阴的，但眼看着灵泽的脑子已经被秦风月填满了，神志显然不太清醒。考虑到灵泽在色令智昏是容易犯傻，黎海若试探着提醒道：“我和灵泽正要去找嘉——” 话说到一半，就见灵泽在秦风月看不见的地方冲他挤眉瞪眼，手掌横在脖颈前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是你快闭嘴吧。 秦风月冷漠地转身：“探查咒术一事我一人去便可，二位若还有要事在身，就去忙吧。不必在我身上过多耗费心神。” 说着他抬腿欲走，灵泽的脸色“刷”地变了了，立刻把什么红龙王紫龙王丢到了脑后，上前两步跟到他身边：“没事没事，查探此地的异象也是我的职责。你要从哪口井开始查起？我……我陪你去。” 黎海若：“……”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多余。他有点想白遊了。 思来想去，黎海若还是决定先跟着灵泽和秦风月，反正嘉泽那边的战场拖两天也没什么大事。 能让秦风月亲自来查探的，必然是很重要或是很凶险的东西，黑龙王灵泽现在已经上头了，见到秦风月就走不动道，估计在一时片刻内失去了正常沟通的能力，他还是得跟着一起去看看。 再说了，就灵泽那副德行，万一哪句话说不好，把秦风月气跑了，找谁说理去？ 北方山林间气候干燥，此地又不靠江河，水源不是很充足，他们走了很远，才在一座废弃的观音庙前找到了第一口井。 井口垒叠的砖石平整光滑，看样子是村里人常用的水井之一。 灵泽如同第一次陪伴圣驾出宫的太监，恨不得抬着秦风月走。秦风月只伸手摸了一下井绳，灵泽立刻动手，挽起袖子吱嘎吱嘎地开始摇手柄，为他提了半桶水上来。 秦风月对他的殷勤没作什么表示，用指尖沾了水，伸出舌尖轻轻一点，单薄红艳的嘴唇抿起，随即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灵泽脸上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咕”的一声，动静还挺大，站得稍远一些的黎海若都听见了。 归墟东君忍无可忍，大步上前把灵泽拉到一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堂堂黑龙王被扣上一顶”没出息“的帽子，有点委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他……” “那你也稍微克制一点。”情场一帆风顺的黎海若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育他，“你这样很惹人讨厌的。” 灵泽：“……我很招人讨厌吗？” 他至今也没琢磨明白应该怎么和秦风月相处，黎海若这句话还真把他唬住了。他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悄悄一戳黎海若的腰：“那你去和他多说说话吧……” 可怜见的。 黎海若叹了口气，走到秦风月身边：“这水有问题吗？” “有，而且问题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秦风月面色冷肃地一指地上的半桶水：“你试试用海神法力探测，看能查出什么。” 黎海若点头，手掌虚按在水面上，一瞬间也变了脸色：“里面有东西！似乎是某种毒！” 第88章 蛊虫 村民的饮水里有虫子，这事怎么听都很险恶。黎海若干脆将那半桶水都泼到地面上，垂眼默念了几句咒文。 本来已经洇入土地的水突然像沸腾了似的，刺啦刺啦地发出响动，浅淡的白色蒸汽在稀疏的枯草茎间消隐不见。 灵泽在一旁不甘寂寞，大惊小怪地问：“虫子？什么虫子？” 秦风月没搭理他，只蹙着眉对黎海若说：“水里的虫子有毒性，我也认不出到底是什么，必须召集所有喝过水的村民，再找一个通药理毒理的人为他们检查。” “我知道一位，观星台的文小湘，出身于西南的一个毒寨，对异虫毒药的钻研独步天下。后来她嫁给了观星台的代首座荀常，和老白交情不错。他们独子荀之安年纪太小，他们夫妻俩打算先回一趟西南，把孩子安置好再回来参战。” 秦风月面色严峻：“能不能尽快找到她？我有感兆，此处会发生大的异变，凶险异常。” “好，我立刻传书给她。中原局势太乱，荀常多半会护送她来。”黎海若说着，伸出左臂，手腕上隐约闪动着鳞片的光泽。他右手指尖一勾一撬，一片铜钱大小、银白色的鳞片被他生生抠了下来，接着他指尖微动，在其上书写下古妖语密令。 那鳞片上光芒一闪，凭空在他掌心消失。 “古法传令消耗极大。”秦风月在一边看着他做完这一切，“你身边不是有一位青鸾信使吗？为何不让她去送信？” 黎海若淡淡地笑了一下：“我让她跟在白遊身边，一旦有什么情况，她能迅速到我身边报信。不留她在他身边，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他们来到村长的家中，用相对和善和委婉的语气提出要为他检查身体。村长骇得不轻，二话不说就撸起袖子，让秦风月抽了几滴血。 灵泽在一旁眼珠不错地盯着他看，用自以为低沉的音调小声对黎海若说：“你说这次事情解决了，他会答应和我一起回东海吗？” 黎海若：“……灵泽，你要醒来讲话。” 人家秦风月一介凡人，心怀天下，情系民生疾苦，他这个正经有封号的龙王倒好，战争还没结束呢，就满脑子想着回老家过小日子了。 思想觉悟怎么能差这么多？秦风月能答应他才有鬼呢。 那几滴血珠聚成了一个小小的球形，在秦风月面前悬浮着。他半天不言不语，村长在一旁坐立不安的，忐忑地问道：“上仙，我这血里有什么问题吗？” 秦风月垂下眼帘，轻声说：“没什么……” 村长和他老婆齐齐松了一口气。 等走出屋子，秦风月才叹息道：“我刚刚对他说了谎。他血里的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似毒似蛊，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作。等那位文小湘来，请她仔细瞧瞧吧。”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粗犷的声音：“原来你们在这啊？干啥去了？咋这么磨叽呢？” 黎海若：“……” 灵泽：“……” 这什么口音？ 他们同时回头，见迎面过来的正是红龙王嘉泽，他身材高大魁梧，比白遊还能高出小半头，穿一身黑铁铠甲，手提一杆长枪，大步向他们走来。 “嘉泽？”黎海若迎上去，“好久不见，你的口音怎么被拐带成这样了？” “是吗？”嘉泽诧异地一指自己，“和以前区别很大吗？” “没事，挺好听的。”灵泽大踏步上前抱了他一下：“我们刚到，正打算去找你。” 嘉泽迅速地瞟了秦风月一眼，对着他拱了拱手，接着挤眉弄眼地冲灵泽一乐：“哟，出息了啊，居然这位也跟着一起来了。” 灵泽矜持又得意地扬眉一笑。秦风月在一旁偏过脸，假装自己不存在。 “好了，说正事。”黎海若在旁边开口问道，“烛九阴怎么样了？” “别提了。”嘉泽迅速正色下来，“三天前我们胜了一场，狠狠地挫了他们一把，昨天半夜那孙子又纠集了一支反扑的队伍，狗皮膏药似的，老子打到快天亮，才把他们打退。” “那烛九阴实力如何？” “很厉害，厉害得邪乎。单打独斗我哪怕使出全力，恐怕也只能压过他一线。而且那孙子浑身是毒，狡猾得很。”嘉泽骂骂咧咧地扶正自己的黑铁肩甲：“你们来了就好办多了，一起上的话必定能在十招之内击杀他。” 秦风月突然问道：“此地除了烛九阴，还有什么本体带毒的大妖吗？比如毒虫一类的。” 嘉泽仔细想了想，摇头说：“没有，最毒的就是烛九阴那孙子。” 秦风月点点头，安静地垂下眼帘，不知道思绪飘到哪里去了。 嘉泽一捣灵泽的肋骨，小声问：“他怎么还是这么神神叨叨的？” 灵泽同样小声地回答道：“我要是能弄清楚，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嘉泽带领的东北驻军驻扎在北安岭西侧山脚下。他们在军营里休整了两天，灵泽为了向秦风月献殷勤，坚决拒绝了嘉泽分配行军帐篷的提议，租了就近的一间民房，亲自拿起扫把抹布，里里外外打扫了两遍。 秦风月被他以皇后娘娘凤驾的待遇请进了民宅，不积极也不反对，一幅神游天外、随遇而安的姿态。 第三天的时候，观星台代首席荀常陪着夫人文小湘赶到了北安岭。 荀常身材高大瘦削，像个习武的书生，文小湘却是个娇小玲珑的美人，浓黑的长发用纯银的发饰挽着，眼睛又圆又大，水汪汪的，乍一看像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实际他俩的大儿子荀之安已经开始念书了。 “归墟东君？”她看到黎海若时眼睛一亮，“咱们有四十年没见过了吧？” “是啊，上次见面还是你成亲的时候。”黎海若也露出一丝怀念的笑：“记得那时你戴了满头的银饰，闪闪发光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他那时也才和白遊一起离开东海不久，看什么都新奇。那年天下尚且安定，世间的生灵还能悠然游历四海，白遊带他第一次看了凡人的成亲礼。 那天具体到了哪些宾客、走了哪些繁缛礼节，黎海若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满眼的红：龙凤花烛，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美得让人头晕目眩。 “我格笙寨的苗银天下闻名，当时还说等你和北斗大婚时，我送你们整套行头。”文小湘促狭地一笑：“这可不是玩笑话，等仗打完了，就别再拖了，抓紧时间摆喜酒吧。” 旁边从壳里爬出来就一直保持单身的嘉泽露出了被酸倒牙的表情，荀常笑眯眯地盯着老婆看，灵泽面露欣羡。 “借你吉言。”黎海若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进来说话吧。” 军中用度条件不比居家，他们围坐在一张木头矮桌前，秦风月默不作声地先占了一角，灵泽立刻拨开黎海若，厚着脸皮坐到了他身边。见秦风月没别的反应，他又得寸进尺，拖着凳子又往秦风月近旁凑了一点。 黎海若毫无防备，被他推得一个踉跄，站稳后扭头瞪了他一眼，暗中磨了磨牙，心想就你这样的还想找到老婆？活该孤独终老。 这时文小湘突然“呀”了一声，看向秦风月：“秦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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