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道:“不是我没看上,是人家没看上我啊。第一回我就看中宣传部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刘了,我让俞锡帮我问,可是人家嫌我长得比他高……” “我虽然长得高,但是我别的条件好啊,我工资高,有部队分配的住房,他要是愿意跟我处,就不用操心房子的事了。他们宣传部那集体宿舍还没搞好,白天要上班,晚上要自己装修宿舍,就睡水泥板上,窗户都是漏风的。” 他絮絮叨叨的,搞得林叙也没心思去懊悔早上的气话了,只想赶紧找块抹布把李筠的嘴堵上。 两人走到会议室,今天所有在首都附近驻守的高级将领都到了,围坐在圆桌边,俞锡正在看材料。 林叙想再问一问自己上前线的事,可这会儿大家都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只能暂时按捺住。 很快,舒亚到场了。他穿着普通的旧军装,气色并不很好,一进会场,大家就站了起来,纷纷和他打招呼。 “大家早上好,坐吧。”舒亚咳嗽了一声,似乎病还没完全好,“俞司令员,开始汇报。” 这次会议主要是确定南方的作战方针,同时部署北方,尤其是首都一带的特务肃清行动,为将来的建国典礼打好安保基础。 俞锡报告的作战方针是在一年内全面解放南方六个州,党内有部分声音认为不应在抗伽战争后立刻开始内战,而且是在短期内的大规模作战,应当缓一缓,采取像和平解放首都这样的方式来对付南方。但几乎所有高级将领都认为,应该趁热打铁,抗伽战争后新军已经被锻造成一支钢铁之军,势不可挡,此时真理党又公然撕毁协定在南方另立政府,正是一鼓作气挥军南下,速战速决的好时机。 今天俞锡请舒亚过来,就是想让他拍板定调,统一党内对南方作战的认识。 听完汇报,舒亚点点头:“就这么办。具体的作战计划由各前线指挥官根据实际情况定夺,俞锡,你尽快把上前线的将领确定下来,注意也要留几个人在首都这里抓特务。” 林叙心头一动,等会议结束后,立刻去找俞锡。可舒亚和俞锡还要私下谈话,他只能在会谈室外等着,约摸过了一刻钟,俞锡开门走了出来,一看见他就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在这儿逮我。正好主席找你说这事,你进去跟他说吧。” 林叙连忙走进会谈室,舒亚正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拿东西,见他进来,一开口就道:“你想去前线就去。今天找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诉你。” 听到可以上前线,林叙双眼一亮,连忙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您说。” 舒亚抬眼望着他:“林叙,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谁吗?” 林叙万万想不到他要说的是这个,一时愣住,老半天没说话。 “在曝光的新闻里,你可能见过他们的名字。你的母亲是已解散的自由党的最高指挥官,林济,你的父亲是他的副官,尹安,他们死于那场全国大清洗。” “你母亲是在监狱里偷偷生下你的,那时候没人知道他怀孕了,他的徒弟季思平冒险劫狱,但你母亲只把你托付给了他。季思平带着还没孵化的你东躲西藏,等你破壳后,就把你混进了教养所。” “后面的事,你大概也能猜到。”舒亚喝了一口茶,“你可以认为是我指使季思平一路教养你、计划你的人生,但你也要明白,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就是你父母未竟的事业。如果他们还在世,也会希望你成长成现在这样。” “我参与你的人生,只是在帮你的父母实现夙愿,帮我的母亲还债。”舒亚顿了顿,话音一转,“我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你和方弈之间产生嫌隙。你们的爱情原本也并不在计划之中,他并不是对你有所图谋。”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要是我多说,你可能觉得我是他哥哥,帮他说话。所以,我找了很久,找到了这个。” 他将刚刚从手提包里翻出来的一本又旧又小的笔记本递给他:“方弈大概不会跟你说他小时候的事情,你可以看看这本日记。我也只是不希望两个可怜人互相伤害罢了。” 离开会谈室后,林叙没有马上看这本日记,他将手头的工作全部做完,忙到下午四五点,让自己没有空闲去想这件事。直到下属们也一一离开,各自回家,再不看完,回家时间就晚了,他才不得不拿起旧旧的日记本。 他坐在安静的办公室,翻开第一页。 [今天,我终于见到了母亲。] 方弈儿时的字迹工整中透露出稚气。 [父亲没有骗我,母亲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 看着他日记里详细的描述,林叙仿佛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 五岁完成第二次进化的方弈,被方止牵着小手,走到首相府树林深处的小木屋前。 方止打开又粗又重的铁锁,推开屋门,这么大的动静,但里头靠在沙发上的人一动也没动。 方弈只看到他乌黑的长发,和优美绝伦的侧脸,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身上的长袍松松垮垮,扔掩不住清瘦的身形。 方弈怯生生地小声叫:“母亲?” 他看到母亲眼睑微微一抖,随即睁开了眼睛,慢慢转过头,看向门口。 常年关在室内,他的皮肤像纸一样惨白,在乌黑如瀑的长发下,艳丽的五官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方弈感觉到父亲牵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他抬起头,小声问父亲:“我可以过去吗?” 方止像被惊醒一样,连忙松开他的手,拍拍他的头:“去吧。” 方弈一下子笑了,朝母亲跑去,可还没等他跑近母亲的身前,舒云起腾的站了起来,连连退了几步,带着身上的锁链哗啦哗啦作响。 方弈这才注意到,母亲宽大的长袍下,手脚都扣着铁索,铁索的另一头深深埋在地底,将他禁锢在这一小片范围内。 母亲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毒蛇猛兽一样,方弈从小情绪就很敏感,一下子停住脚步,不再往前了。 父亲在他身后低声道:“云起,你不抱抱他吗?他已经五岁了。” 舒云起一字一句道:“方止,你立刻给我滚蛋,再也不要带他来见我。” 年幼的方弈并不能理解父母之间的博弈,他被父亲抱着离开小木屋时哭得特别伤心,他在日记本里写了好几页满满的[母亲讨厌我][母亲讨厌我][母亲讨厌我]。 ---- 你们要的舒云起的故事,不用等番外
第40章 = 40. 林叙看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想穿越时空摸一摸这个可怜的小虫崽的头,想告诉他,没有哪个母亲会讨厌自己的孩子,舒云起也许是有无法告诉他的原因。 他想知道大哭了一顿的小方弈后来是否解开了心结,便继续往后翻页。 [我今天问父亲,为什么母亲讨厌我呢?明明身边的大人都很喜欢我。] [父亲没有说话。他又要带我去小木屋。] 年幼的方弈遗传了父母的执拗和认真,他看着父亲:“母亲说不要我再去见他了,我不会再去了。” 方止脸上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蹲下来,握住小方弈的肩膀:“方弈,如果别人拒绝你一次,你就不再去尝试了,那你永远都不会成功。” 方弈难以理解,犹豫道:“可是……可是这样,母亲会越来越讨厌我的。” 方止垂眼看着他:“不会的。没有母亲会讨厌自己的孩子。” “他亲口说的!”方弈大声地重复那句让自己伤心不已的话,“他叫你以后再也不要带我去见他!” 方止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他骗你的。看一个人的心,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他不容拒绝地握住方弈的小手,带着他走到小木屋门前,再次打开屋门。 舒云起背对着屋门,坐在书桌边写字,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上,看起来是个温柔的背影。 书桌上还放着一个很大的木托盘,里面是精致的菜点,每样都是小小一份,十几个小碟子放在托盘里,但一样都没有被尝过的痕迹。 方止拍了拍方弈的肩膀,轻声道:“他又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方弈,你去劝劝他。” 小方弈被父亲推进屋里,然后屋门就被带上了。父亲没有离开,但也不进屋,就在门外站着。 方弈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朝母亲挪过去。 挪到一半,他看到母亲停下了手中的铅笔,一下子站住了。 舒云起冷冰冰道:“出去。” 小方弈进退两难。前面是冷若冰霜的母亲,背后是温和却坚决的父亲,他怕上前一步被母亲教训,又怕退后一步引来父亲不满,心里委屈极了,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老半天身后都没有动静,舒云起终于放下笔,转过身来。 小方弈正倔强地站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却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 舒云起一下子皱起眉,小方弈看出来他不喜欢自己哭,连忙转过身背对他,用小手抹了抹脸。 他可怜兮兮的哭泣并没有换来什么好言好语,舒云起冷淡道:“方止,把他带走。” 屋外传来方止温和的声音:“让他再和你多待一会儿吧。” 舒云起轻轻呵了一声:“你要死要活的非生这个孩子,生出来就这么对他?” 方止一哂:“云起,我好歹辛苦将他养到五岁,你连抱都没抱过他呢。” “你有立场指责我吗?”舒云起冷冰冰道。 随着他俩一来一往地吵,方弈的哭声越来越止不住,憋得小肩膀都一抖一抖的,舒云起的视线落在他单薄的小身板上,停下了和方止的争吵。 他这么看了方弈小小的背影很久,才问:“你哭什么?” 方弈抽泣的动作一顿,意识到母亲是在跟自己说话。 这是母亲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眼眶通红,抽噎着转过头去看母亲。 母亲脸上依然是冷淡的神情。 方弈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问:“妈妈讨厌我吗?” 母亲看着他,眼神复杂,但没有回答。 他没有立刻回答“不”,方弈难过极了,冲到小屋门口对门外的方止大吼大叫:“你骗我!你说没有母亲会讨厌自己的孩子!可是妈妈就很讨厌我!” 屋外的父亲没有作声,好半天,方弈才听见身后的母亲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很抱歉,好像我的任性逼得母亲不得不让步了。] “方弈。”母亲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依然是淡淡的,却有些无奈,“我并没有讨厌你。” 大吵大闹捶门的小方弈一下子停住动作,泪眼汪汪地转过头。 舒云起仍然坐在书桌旁,只是侧过了身子看着他。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最后却一句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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