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孑然一身,直到生命终结。 而这一世顺利得仿佛上天要放杨随一马,让他最后这一世真正拥有一段,平安顺利的人生。 订亲下聘礼,择良辰吉日完婚。 入洞房。 离未蹲在那房檐,浑身冰冷犹如那石像,风一吹便层层裂了开。 偏偏那晚上风还挺大,一吹便招了云,层叠将月亮都遮了去。 就着屋檐下仆人手中拎着的灯笼,离未遥远而朦胧地看见,一身大红的杨随脚步虚浮地往这间屋子走。 是喝多了,宴上的宾客都挺热情。 离未轻而无声地跃下房檐,将自己隐匿在那浓重的阴影里。 他见着少爷回收赶走仆从,自己拿衣袖擦擦台阶上看不见的灰,而后瘫坐在地,乌丝尽散衣衫凌乱。 离未缓步走近,而那少爷别了脸,深色眼睛在黑夜里也亮亮的,是星辰。 见着离未,少爷可算拊掌笑起来,说:“你来了,小狐狸。” “你来看我成婚吗?” 离未不回答,只安安静静地钻入少爷怀中。 酒的味道很烈,被风吹散了些后,带着一股杨随特有的冷香。 是玉石。 离未的肋骨涌上丝丝暖意,可算身子没那么僵硬了。 “陪我坐一会儿,然后我就去书房睡觉啦。”少爷抱着毛茸茸背脊微微起伏的红狐,垂眸时难掩倦色,“和夫人说好,自此相敬如宾、互不干涉。” 离未感到自己心脏抖了抖,耳朵被少爷修长的手指拂过,有一下无一下。 “毕竟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 “为着爹爹娘亲高兴吧,唉。” 这样吗? “如果可以,我倒想独身一辈子,快活自在!” 杨随抱着另怀心事的狐狸,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冲着那黑天冷风趁醉大喊。 离未抓着他衣领,吸气开了心念,反正杨随醉了,酒醒过后不会记得。 “歇着吧,阿随,外边风凉。”离未说,蹙了眉。 “你会说话了,小狐狸!”杨随将小狐狸举高,眼里是醉意和迷离。 “我没说话,只是你在做梦。”离未故作冷漠,不能对醉鬼太温柔否则他会得寸进尺。 “嘿嘿,那可能是真在做梦吧。”杨随痴痴地笑,又将狐狸收回怀里搂紧,宽大的袖子挡了拨弄狐狸头顶软毛的风。 他晃晃悠悠地踩着走廊忽明忽暗灯笼的烛光,晃晃悠悠扬起调子,说:“小狐狸啊,我梦见过你变成人呢,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红衣姑娘......” 离未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这句醉话,只能纠正一个事实:“我是只公狐狸。” “啊,哦。”杨随迷迷糊糊地点了头,“漂亮的男孩子也行。” 离未:“......”你还真不挑。 “是你就行。”杨随紧跟着说。 离未耳朵一颤,滴溜溜地瞪大了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让我想想啊,我做的那个梦,好长好长,我做了一二十年,竟然还没有到头。” “梦里也不知过了几度春秋,来来回回那几个景儿,幸亏你穿红色特好看,不然那山里我可待不住。” “后来,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看到我一世又一世地死亡又转生,但无一例外地,你陪在我身边。” 离未想告诉杨随,这些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他们俩漫长而又琐碎的经历。 “你说你对我那么好,会不会是我哪一世的媳妇儿啊?” 闻言,离未赶忙收回感动,瓮声瓮气地说:“你是我媳妇儿。” “都差不多啦。”杨随拍拍他脑袋,就这么一路抱着他,晃晃悠悠地撞进了书房。 很神奇地没认错方向。 “反正你要愿意同我成亲,我是很高兴的。” 杨随软身倒于榻上,便是乌云被拨开,明月徐徐入房来。 离未卧于他胸膛,见他乌发如瀑四散,明如星辰的眸子蒙上薄雾,衣领大开,月光给他本就白净的肌肤披上银色的纱,恍恍然红衣灼灼开出春桃的花儿。 “阿随,你醉了。”离未下意识地咽咽唾沫,暗暗探查着自己还剩余多少灵力。 不算多。 “你要么?”杨随喃喃,醉意给他眼角抹上了红。 自然是想的,思之成狂,却不得不匿于心中,狂也忍耐成了疾。 若是之前,变不成人形硬是断尾也要变,就为满足心头颤动叫嚣着的想念,而后一口咬上杨随喉结。 但现在不一样,阿随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哪怕他告诉离未说,似乎梦见了前世的事情。 可离未不能默认,他想起来一切,他是自愿的。 狠心咬一咬牙,离未欲跳下软榻,却被杨随眼疾手快地按在胸口。 心跳一下一下,如鼓如雷。 离未被震得心跳也加快,一下一下,将经脉中冰冷的淤血也徐徐打通。 热起来了,烧起来了。 他一晃神,第七尾的力量趁虚而入,令他拔节抽长,变为杨随梦中那有着狭长眼眸的红衣少年。 “好吧,我想我有些嫉妒梦里面的那个我了。”杨随声音微哑,迷迷瞪瞪地抚上离未燃了层薄红的脸,却被离未面无表情地扣住手。 “你招惹我的。”离未咬上那作过诗词、饮过烈酒的薄唇,发疯发狂地攻城掠地,却在杨随轻轻回应时,不自觉停了动作。 不行,不可以,这种事情,得阿随喜欢才行。 便是要退出他朝思暮想的唇舌,杨随却不依不饶,圈过他脖子把这个吻继续下去。 气喘吁吁地松开后,杨随的醉意非但没醒,反而更重了几分,他抬了抬胳膊,将衣物褪过肩膀,带着点赌气的意味说:“我就招惹你了。” 那团压制下去的火又发疯发狂地燃了起来,在杨随尾音悠悠落地时,呼气便燎了原。 你就是仗着我爱你,爱得心都疼了,才这么撩拨我欺负我。 也得亏是我捡回了你,其他人可不给你这么撩拨这么欺负。 醉鬼心满意足地歪头沉睡过去,只留离未头痛地看着自己荒唐的杰作。 施个法术清理一下吧,等第二天杨随酒醒过来,或许会觉得是春/梦一场呢。 离未苦笑,为自己这般不负责任。 但身体的本能依旧占领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到底还是咬下了痕迹和那天星为烛地为铺的夜里许下的灼灼誓言。 “我们这算成亲了。”当杨随说出这句话时,离未慌慌告诉自己他尚在醉中不可当真,才忍下摇摇欲坠的眼泪。 不算的,不能算的。 我得把你安然带出轮回境,让你完完全全想起我,完完全全再爱上我,这样才能算得数。 你说过,成亲是要你爱我,我爱你。 但不管成不成亲,我都爱你。 待到次日,天光拨开云帘,离未微睁了半只眼,睡醒过来的杨随轻抚着他毛茸茸的前额。 “似乎做了场腰酸背痛的好梦。”杨随说着笑,声音偏沙哑却抑不住欢快清朗。 离未不搭理他,铁了心要做那事后无情的渣狐狸。 反正阿随不记得此事最好,安安稳稳和他妻子相敬如宾貌合神离地过一辈子,离未还是远远地当那只时不时饿了肚子上门觅食的普通狐狸。 才不是杨随梦中前世那漂亮得像女孩子的红衣少年。 作者有话说: 会有阿随和小狐狸在山里面的番外,有时间也会把其他作品不能说的番外,但喜望那对儿就算了,那对儿太老夫老夫了,写出来不得劲儿。 贾怡(冷笑):呵。 路仁(不屑):噫。 周缓(积极):希望把少爷女装那段放出来。 林陌(冷静):缓缓,你别忘了你也穿了。 连诚(苦恼):那有好多段的说,你写得完吗? 纪千(恼怒):师兄你可闭嘴吧! 杨随(不解):又没写到他们,怎么一个二个那么吵? 离未(欢脱):阿随,我们找个时间再回一趟罗浮山吧,我想...... 杨随(眼疾手快捂住狐狸的嘴):不,你不想。
第36章 浮生一大白 大约是经历了那么些次轮回, 再逢大起大落,离未心中只有一片冷然。 杨随提笔写完和离书,再起身东方泛起鱼肚白。 以往这个时辰,丫鬟婆子们已经起身忙碌, 小厮揉着惺忪睡眼洒扫庭院, 杨随的姊妹们有贪睡的, 非得日上三竿才起,而杨随长兄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早早地占了一方院子舞剑练拳。 再后来, 姊妹接连出嫁,长兄也奔赴了边关,父母膝下只留杨随这浪荡子, 能诗善画偏偏瞧不起那科举, 父母劝了,搭伙过日子的正妻也来劝,被他左右推脱了。每日还像在少年时,打马逗鸟斗蛐蛐,真真个玩物丧志。 离未不劝杨随, 想着考取功名也好,玩物丧志也罢, 最后都躲不过一“死”字。 他都见过,怎样都是人生, 谈不上高低贵贱。 因身为将军的兄长触犯了军法, 惹得那龙椅上的人大怒, 不仅要了那将军的项上人头, 还抄了有几世基业的杨家。 杨随为不耽误自己有名无实的妻子, 处理好家中事务便着手写和离书, 而后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想着如何把自己私人那处宅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变卖,好换些银钱带父母亲回乡下躲风头。 至于姊妹那边,他也央求父亲与她们断了明面上的亲缘关系,惹得阿姊和妹妹痛哭难抑。 而杨随也只是宽慰她们说:“珍重。” 父亲一夜白头,母亲眼睛不大好了,浪荡子也只得收敛自己的玩性,担起了一家的责。 此时的庭院死寂沉沉,纵使天光划破也不能挽回些什么。 杨随歪身于靠椅上,昏昏睡了过去。 离未化了人形,给他轻轻披上薄被,但一时不想离开,便圈过他胸膛,将下巴搁到他肩膀。 挨挨,蹭蹭。 短暂的休息过后,便是漫长而又未知的旅途。 倒是写写画画又成了生计,离未不知是该庆幸杨随足够多才多艺还是什么。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少爷,也不得不做起了除吟诗作对外其他的粗活。 砍柴烧火,洒扫庭院,再出门卖画,换得铜钱数枚碎银几两,精打细算地花销,竭力为父母省出治病求药的钱。 离未每每陪着杨随出门卖画,烈日当头,风里雪里,数年如一日。 他稍稍能帮杨随些小忙,例如在人买画时施点儿魅术,迷惑人家多给杨随些钱财。 但有时杨随也是个死脑筋,认为自己的画儿不值那个价钱,便坚决不收;有时杨随又见谁有眼缘,拿画便送,分文不取,气得离未龇牙咧嘴地跺脚,倒也不能拿这落难少爷怎么样。 披星戴月,忍饥受冻,锦衣玉食的少爷也被磨成糙人一个,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但仍旧徐如清风,好似眼前万般难事都不放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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