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幺没想到惠婶会回来这么早,笑道,“今天看来生意不错。” 惠婶道,“还行,最后把一摊子打包贱卖给饭馆的伙夫了。” 惠婶看着楚幺买的东西,背篓上架着被褥、褥单。背篓里面塞着围裙、一大包约莫两斤的瓜子,底下好像还塞满了纸包的糖葫芦。 惠婶惊讶,欲言又止的看着楚幺。 最后怕人讨厌,到底没说规劝。 楚幺却开心的给惠婶分享,他道,“惠婶说财不露白,所以在菜市那边我没说我卖了啥。” 春光透过嫩柳像水波落在少年人眼底,漾漾璀璨,“二十几斤的野鹿,兰花,卖了四十两。” 惠婶倒吸一口气,四周瞧了眼,只扫见正午昏睡的大爷,而后压低声音道,“多少?” 楚幺伸了四个指头,“两。” 惠婶见他美滋滋的,复杂道,“你惠婶也是个肉身凡胎,心里也会泛酸的。” 楚幺两眼一愣,傻傻的。而后又笑道,“惠婶进山的话,我能让惠婶也找到的。” 惠婶嗔道,“你嘴巴倒是乖的。” 打猎何其容易,野味贵,但那都是冒着命赚的。 她男人就是猎户,农闲时住在山上,蛇虫鼠蚁多不说,时时刻刻还得提防野兽伤人。即使走大运,野兔子小山鸡中了捕猎夹子的埋伏,还没轮到人去捡,早就有猛兽抢先吃了。 惠婶想了想楚幺的野鹿价格,倒是卖的不错。 “你现在卖东西倒是熟手了。” 楚幺笑着把卖东西的过程说了下。 “那管家硬要给我塞价,清雨巷的兰花只卖五百文,他却以为是卖三两一株。” 惠婶一听,急忙道,“我可真只是卖五百文两株的,我没蒙骗你这孩子。” 楚幺怔住,而后笑道,“我信啊,就是不知道管家怎么这样认为。估计是芸娘那边自己给李老爷说高价买了兰花,搞了噱头把李老爷吸引过来。” 惠婶一想也明白了,神色缓和很多。她脑子一着急,倒是没转过来弯。 惠婶笑道,“你小子也是鸡贼的,我只带你去清雨巷子,你这回就知道去找李家那边了。” 楚幺搓搓手,得了夸奖,有些青涩的羞臊。 两人说了会儿,一个年轻妇人背着背篓过来了。 年轻妇人长得温和,不过眉眼是和惠婶如出一辙的干练精明。 惠婶给楚幺介绍,这是她大儿媳妇儿,也是她的亲外甥女。 “芝娘,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孩子。”惠婶指着楚幺道。 芝娘冲楚幺笑了笑,眼里有些亲切,她道,“这小兄弟脑子真灵光,酸菜用小竹筒装着两文钱卖,我就摆了一个时辰,有五个私塾的学生买了。” 第一次只是试试水,虽然只卖了十文,可一斤咸菜都没用到。要是直接卖咸菜,十斤咸菜运气好才卖十文。 所以芝娘对楚幺还是很热情的。 三人又坐了两刻钟,惠婶的公爹带着两个赶集的村民来了。 一个牛车坐了五人,牛车晃晃悠悠的就往回赶。 车上的两个村民也是下口村的,见楚幺生面孔又见惠婶和他熟悉,便问楚幺是哪个村的。 楚幺说自己是外地投奔亲戚家来的,目前就住在山上。 一听楚幺住山上,村民就来了兴趣。 一人问道,“山上啊,那现在山里菌子笋子都出来了吗?” 另一人抢白道,“你这人倒是奇怪,你没看惠婶家小儿媳妇儿背着竹篓上山,空着回来的吗?” 惠婶之前看着楚幺卖笋子,也叫小儿媳妇儿进山看看。她小儿媳妇儿说天干不会冒笋子。惠婶劝她看看,去了结果走空了。小儿媳妇儿回来没少背后埋怨惠婶。 村民可不相信惠婶会折磨自己小儿媳妇儿,故意耍人去山上走空。八成是那小儿媳妇儿精着呢,即使满背而归,也对旁人说没有,就是怕人也去抢。 后面村子里的人去山上找,确实很难找。一天下来只零星一点刚够吃一碗的。再深入老山林里,村民确是不敢的。 话头说到这里,惠婶想起楚家庄进山找野味的怪事。 她叮嘱楚幺道,“你在山里住还是要小心些,不知道是不是山里野兽过了一个冬天肚子饿,又加上天干山里也没吃的,山兽都凶猛邪性的很。” “楚家庄的人前几天上山打猎,被猛兽追着撵,最后那人自己吓倒了,腿嗑在石头上,听说还窝在床上。” 楚幺没多想,点头应下。 回去的时候再叮嘱下喜鹊、老虎、阿黄,让他们注意下野兽别被伤了。 牛车赶到惠婶家时,已经下午了。 惠婶家是村里少有的青砖瓦房。房前屋后都是漂亮平整的良田,院子门口种了一颗柚子树,树下拴了一只大黑狗。 大黑狗起身犬吠,铁链子扯的哗啦作响,院子里传来跑近的嘻嘻闹闹孩子声。 大黑狗叫的凶,惠婶隔几米外就呵斥它。可楚幺一走近,大黑狗闻嗅了下气味,吓得趴在地上呜咽发抖。 惠婶还纳闷,这野性难驯的狼狗今天咋这么听话了。 惠婶把楚幺引进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婆婆,正拿着锄头挖冬蒜。 婆婆后面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是惠婶的小侄女儿梨娘。她正蹲在地里一根根的理冬蒜。这冬蒜就是吃的蒜瓣,后面秋天的时候种下又能吃蒜苗了。 惠婶进门就喊了声婆母,然后介绍了楚幺。 楚幺看着精神矍铄的老人家笑着问好,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的说老人家精神头真足。 芝娘知道小年轻脸皮薄,把人带去堂屋里,招待他喝口水。 他出来时,惠婶好像被她婆母压着说什么话,一见他来就没说了。那老人家看他的目光淡淡的,没什么热情。 楚幺没放在心上,他被惠婶领着去菜园子,挖了好些瓜果苗子。 惠婶家的菜园子就后屋檐处。在家附近粪水浇得足,土很肥。 菜苗都长得壮硕胖嘟嘟的,根系发达还带着泥土。楚幺吃不了多少,一种菜就匀了五根。什么茄子、黄瓜、南瓜、辣椒等等农家小菜的苗子都给楚幺匀了些。 小菜苗用芭蕉叶包裹着,看着鲜嫩生气的很。 惠婶还留楚幺吃晚饭,但楚幺说着急回家,回去晚了亲戚会担心。 惠婶想楚幺不是单独搬出来住了吗,怎么还亲戚担心。估计就是客套话,她见楚幺真不想留便不强留了。 楚幺走的时候还和院子里的婆婆打招呼,那婆婆很不待见他似的,淡淡的嗯了声。 楚幺摸摸头,只傻傻笑着回应。 他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那婆婆就训惠婶了。 “你倒是大方,一声不吭就把菜秧子给了陌生人。” “你不知道今年干旱菜秧子难生啊,这么点菜秧子是梨娘带着孩子们日夜浇水才生出来的。” “我怕天干菜秧子种下难活,到时候自己家不够用,你二婶儿昨个来问我有没有多的菜秧子,我都说没有,你转眼就给了旁人。” 婆婆金氏自打楚幺一进院子得知他来意后,就憋着一肚子火,此时楚幺一走,霹雳吧啦就一顿呵斥。 惠婶忍了。 “这孩子他家人没教吗?天干的时候菜苗子是有钱都买不到,怎么好意思跟着找来。你是客气一下他都听不出来吗?看着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怎么脑袋空的很。” 惠婶忍不了了。 她道,“那孩子无父无母从外乡投奔到亲戚家,又被亲戚家虐待,前些日子才自立门户。婆婆说他看着十五六岁,其实他是十八岁,硬生生被磋磨成这样了。他一个小子刚开始讨生活多不容易。” 金氏被说的愣愣的,瞬间哑火了。 她也是吃过苦的,小时候父母早亡,她和弟弟被养在大伯家。 往事一言难尽,金氏知道半大小子出来独立门户多艰难。 所以,即使她现在家里还不错,她还是放不下地里的活。她这个媳妇儿是个好的,就是太好了,对谁都大方,不知人心险恶缺心眼子。 一个抠门只进不出,一个大方热心,婆媳矛盾基本上也是这种习性导致。 金氏道,“那算了,给了就给了。你二婶儿那边你别漏口风了。” 金氏怒气平息后,躲在灶房的芝娘才敢出来。 芝娘笑笑道,“奶奶,那孩子对咱们家也有恩,他脑子是个灵活的,今天孙媳妇儿按照他说的法子去私塾门口卖咸菜,赚了十文。” 金氏听了,皱着眉头回想那瘦瘦细细的孩子长啥样,可惜没正眼瞧,此时倒是有些后悔。 能自立自强的苦孩子总是让人心软的。 金氏现在倒是不心疼菜苗子了。 她准备继续挖冬蒜,从院子外跑进的三个孩子兴奋道,“给奶奶吃/给太奶奶吃。” 金氏看着梨娘手里红通通的糖葫芦,“谁给的?” 梨娘脸色泛红,有些害羞道,“是刚刚那个人。” 惠婶也是惊讶,心里肉疼,开口道,“五文钱一串呢,三串就是……” 她还没说完,金氏就一脸懊悔道,“这孩子礼节怪多的,这多浪费钱,老大家的,你快追去把钱给人家。人家赚钱也不容易。” 金氏说着,还瞪了眼小孙女,“眼皮子这么浅,谁给的都吃,家里是少你一口饭吃吗。” 惠婶自是不会去追,她见小侄女要哭了,开口对金氏道,“小幺那孩子最是淳朴善良的,他是真心实意想给孩子们吃,就不要扫兴了。” 金氏听着默了半天,把梨娘支走后,偷偷问惠婶,“那孩子说亲了吗?”
第14章 楚幺从惠婶家离开后,还要走三刻钟才到山下。 他一背篓的东西加起来超过五十斤,楚幺瘦瘦的肩膀上勒着两片竹系,脚步却走的麻溜飞快。 田间的村民见状,不由地好奇看了楚幺一眼。 背这么多东西,像是龟壳压着细细的脖子,偏偏这小年轻背还挺的直,虎虎生风的。 年轻就是好,小身板大力气嘞。 土地公默默顶着背篓底不说话。 楚幺毫无察觉,或者说习以为常了。并没感觉到背篓重物压在他身上有多少重量。 楚幺准备走到山脚歇息再上山,可发现他一点都不累。 果真人吃饱喝足后就是力大无穷的。 他以前不长个子,都是没吃好。现在多吃饭,肯定还能长长的。 楚幺心里高兴,脸上也轻松满是喜色。不过,他刚到山下,喜色就被一阵哭闹争吵声吓破了。 周围倒也不是荒无人烟,落阶而下的山间田土里,有人劳作。这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隐形的土地公一眼看透争吵,暗暗道真无耻啊。 不行,他得奋笔疾书,这事儿足以让人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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