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被握着的那只手,腰越弯越低,几乎要贴在人胸膛上,慢慢把脸颊贴在对方掌心上蹭了蹭,然后又被冰得一抖。 “师尊,你是在惩罚我吗?”漂亮的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落寞,偏头亲了下颊边的修长手指,委屈地低声道,“我知道错了……” 然而下一瞬,闻厌就扔开对方的手,猛地揪住了身下人的衣领,横眉怒道:“是!我是错了,可你自己寻死,又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一把把人扯了起来,将自己有些散开的衣襟拉得更开,指着自己满身的吻痕,恶狠狠道:“这样到底算什么?!” 但无论他怎样吵闹,偌大寝殿内都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闻厌慢慢泄了气,环着眼前人的腰,僵硬的脊柱一节节放松,把自己埋进了对方冰冷的怀中。 “师尊……”闻厌的声音闷闷的,他眨眨眼,驱散不受控制涌上来的水雾,轻声道,“我恨你。” …… “楼主,您不再考虑一下吗?外门的防守毕竟没有那么严密,属下觉得还是另寻他处为好。”周则跟在闻厌身后,劝说道。 “另寻他处?你是怕底下那些人不起疑心吗?”闻厌重新套上了易容,连日来精神的高度紧张让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夹枪带棒,“本来一个个就不安分,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这是上赶着要他们造反。”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么多人,我可杀不过来。” “是属下考虑不周了。”周则道。 他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闻厌:“还有广云宗那边,原本定下的会面时间就在两日后,赵宗主已经来信询问,楼主有何打算?” “我不去。”闻厌道,“你随便找几个人走一趟,也算给够那老家伙面子了。” 周则自然都听闻厌的,不过面上有些为难道:“唐公子不知从何处听到了这个消息,主动说想要过去。” “他也不给去。”闻厌直接否决。 闻厌的话音斩钉截铁,周则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闻厌当初费尽心思地接近对方取得信任,最近的事情一出,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连续一段时间以来的努力说不要就不要,把人扔在那,像是已经对众人趋之若鹜的还魂草失了兴趣。 周则不是猜不到眼前人变化的原因为何,至始至终,闻厌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罢了。 他哪怕再不愿相信,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可能真的回来了。否则能让闻厌如此的,除了那位前任魔君,眼前人的师尊,还有谁呢? “好了,你别跟着了。”闻厌停下了脚步。 前面就是外门弟子的住处,周则作为直属楼主的副使,总是出现在这里也会惹人生疑。 闻厌习惯性地摆摆手,没留神,宽大的袖口往下滑,就露出那截小臂上的斑驳痕迹,脸一黑,连忙把袖子一拉,加快两步径直走了。 一闪而过的红痕落在周则眼中,格外不舒服,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他心头积聚着,他能感觉到自己追随了近十年的人正在被一点点抢走。 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属于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夜色再次降临。 闻厌从一开始看到日落就变得惊疑不安,到冷静地四处找寻破绽,再到现在已经成了诡异的麻木。 他已经自暴自弃地放弃了做任何准备。 自己师尊还活着的时候,他就从来打不过对方,哪怕这几年修为渐涨,在魔域中鲜有敌手,贺峋若想做什么,闻厌也不认为自己有反抗成功的能力。 不过眼见夜色加深,还是会下意识地紧张。 闻厌呼了口气,上了二楼。 贺峋回来便看到空了一个多月的屋子里突然住进了人。 二楼的窗边上站了一个人影,趴在栏杆上,漫无目的地随意张望着。 白皙纤细的指尖夹着烟斗,轻淡的烟雾缭在脸侧,让掩在后面的那张脸有些模糊。 都说犹抱琵琶半遮面,贺峋觉得还是有道理的,烟雾缭绕中,眼前的一幕格外赏心悦目,哪怕现在对方是易容后的那张脸。 毕竟他这徒弟的易容带着非常明显的个人风格。 别人都是尽力把自己往平平无奇的方向改,偏偏这人原本长得引人注目就算了,易容后也诸多讲究,怎么都会捯饬出一个给自己看得顺眼的样子来。 屋中亮着暖黄的光,打在闻厌身后,让那些不应被人看见的痕迹皆笼罩在了沉沉阴影下。 但贺峋闭着眼都能说出每一个印记的具体位置,还有落下亲吻时对方的每一个反应。 这是只属于他的风景。 贺峋的位置恰好是视线的死角,闻厌没看到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去了,没多久,就传来了清越的琴声。 贺峋回自己住处的脚步一转,笑了笑,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闻厌很少碰琴,只在小时候跟着贺峋学过几天,很快觉得没有意思。 因为他发现比起弹奏,自己还是更喜欢用琴弦割开别人的喉咙。 恰巧见到这里摆着一台,便信手拨了几个音。刚起了个调,琴音突然一滞,闻厌抬眼看向门外,屈指勾起一条琴弦,手腕一压,就往门口甩去。 “谁?!” 琴弦被内力震断,宛如一把锋利的长剑出鞘,贺峋及时地往旁侧躲了下,就见琴弦犹带着嗡鸣声,擦着他脖子打进了墙中。 脖颈上还是传来轻微的刺痛感,贺峋抬手摸了摸,沾了血。 贺峋笑着叹了口气:“闻楼主好大的火气。” 闻厌一看是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却还是没把人拦在门外。 于是贺峋就极其自然地进来了。 “唐柏已经念叨他的景明好些天了,他一直没见你来信阁,都忍不住去问你那位副使了。”贺峋笑道,“我来替他看看你。” 闻厌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找我干什么?” 贺峋道:“我哪知道?他念叨的是你,又不是我。” 闻厌突然觉得对方的话音中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酸味,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总说是为了找你那道侣进的魔域,该不会这道侣就是唐柏吧?”又意外道:“你竟然打人家的主意?” 闻厌话说完,就见贺峋脸上的笑容一僵,微不可察地黑了脸。 闻厌大笑出声,难得见这人吃瘪,努力收了笑一本正经道:“开个玩笑嘛。” 他站起身,拿过一旁的烟斗,绕过面前摆着的古琴走到贺峋身前,弯腰,慢悠悠地吐了口烟,笑道:“你呢?你有没有念叨我呀?” 贺峋先是闻到了苦涩的酒味,极其浅淡,如此近的距离才察觉出几分,接着清冷的烟云就带着挑衅意味扑面而来。 他没有躲,抬手攥住了闻厌的烟斗,隔着一层淡淡的朦胧雾气,缓缓弯起了嘴角:“我自然也对闻楼主朝思夜想。” 窗外的月亮一点点往上爬,闻厌看了一眼,把烟斗一抽:“可我对你没有兴趣。” 前一秒还言笑晏晏的人说变就变,直起身子一指门口,毫不留情道:“夜深,不留客了,请吧。” 贺峋也偏头看了眼窗外,月亮已经掩在了云层后面,半明半暗。 他在心里笑笑,点了点头,在闻厌的目光中依言转身离开。因此闻厌也没看到对方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有规律地轻敲着,像是无声的倒计时。 往外一段距离后,贺峋的动作一顿,听到了身后传来咚的一声。他转身,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软倒在地的身影。 他弯腰把徒弟揽到怀中,再顺手捡起掉到地上的烟斗。 贺峋曲指勾起怀中人的下颌,左右看看,再摸摸眼下的淡淡青黑,温柔地在眼尾落下一吻,叹道:“真可怜。” 轻柔的吻向下游移,到了鼻尖,贺峋在本该有颗小痣的位置上又吻了吻,微微一笑:“好啦,先让你开心几天吧。”
第20章 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从床帐中垂落,五指微曲着,兜住洒进屋内的日光,往上是白玉一般的小臂,肌肤光滑细腻,不见半点瑕疵,然后手的主人翻了个身,碰到了搁在床头的烟斗。 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来,闻厌动了动,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他懒懒地坐了起来,撩开床帐,才发现是自己的烟斗又遭了殃。 之前那把在打斗中碎得完全不能用,只能新换了一把,然而才用了不久,墨玉烟杆上就添了两道裂痕——闻厌觉得自己最近可能和烟斗犯冲,总是毫无察觉地就摔了。 他郁闷地捡了起来,施了个术法先勉强用着,慢慢走到了铜镜前。 果不其然,镜中的身体没有再出现那种痕迹。 第五日了,闻厌看着自己光滑如初的手臂,几乎都要以为前段时间的事情只是自己的幻觉。 那藏在暗处的身影就和逗他玩似的,看他惊惧不安,看他戒备警惕,然后再潇洒地转身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闻厌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良久,突然恼怒地踢了一脚,镜面应声而碎。 他深吸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的头疼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后不久,他就毫无征兆地功力全失、目不能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恼人的痕迹暂时消失了,他可以不用担心自己会在毫无还手之力时真的对上那人。 闻厌平复好思绪,出门往山海楼的地牢走去。 此时已经间或有几声蝉鸣,昭示着夏日的临近。 唐柏从信阁的窗户往外看去,觉得自己到该走的时候了。 在山海楼的两月倏忽而过,过于平淡而顺利,有时都让他忘了自己是处于吃人不吐骨头的魔域之中。他把这段时间收集来的密报仔细地整理好,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唐柏深深地吸了口气,暗自握拳下定决心。景明已经帮了他许多,接下来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他自己去解决了。 只是一想起少年,唐柏的眼神有些黯淡。对方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那日晚上意外撞见他负伤而归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既然准备离开,总是要正式道别的。 另外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在信阁的另一头,正平和地把手中的信件文书一份份放好。唐柏看了对方一眼,决定自己主动去找人。 绕过书案时发现地板上还散落着一叠画像,他脚步一顿,捡起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万宝宫。 他和景明一开始被关押的地方。 唐柏一张张看过去,发现几张面孔有些眼熟,好像在牢中隔着厚厚的铁门见过。他快速地翻了一遍,发现画像描绘的正是曾被关押在万宝宫地牢里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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