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执迷不悟吗?”长老的话毫不留情,戳穿赵无为最不愿面对的真相,“此事与闻公子有何干系?你自己种下的恶果,却连面对都不敢吗?” “罢了,像你这般罪孽深重的,与你说再多都是枉费唇舌。”长老一甩袖,面向众人道,“广云宗出了如此败类,让诸位道友见笑了,今日便到此结束吧,赵无为罪行累累,无可抵赖,即刻押入地牢,三日后举行会审,唐家一事广云宗也会彻查到底,还唐道友一个公道。” 目光落在默默立在角落里蒙着盖头的身影上时,长老的眼中划过不忍。 他道:“明日清晨便举行法事,超度婉清姑娘吧。” 此事便暂时落下帷幕了,观礼的宾客尽皆唏嘘不已。 “闻公子。”闻厌抬头,就看到广云宗那不苟言笑的长老走到了自己身前,看着自己时头回现出接近和蔼的神色,“你的伤怎么样了?” 闻厌正要开口,就见眼前人突然浑身一颤,他预感到不对,刚伸手搀住对方栽倒的身体,便被黑红的血染红了胸前的布料。 长老睁着眼,转瞬没了气息。 闻厌眉心一跳,在周围人的惊呼中搭上对方腕间脉搏。 下一瞬,余光中亮起寒芒,又被飞扑过来的人影撞开,霎时传来利刃扎进皮肉的闷响。 “楼主!”周则挡在他上方,背上的伤让他满头冷汗,但看到闻厌腰间染血的伤口时,神情更加愧疚,好像比自己受了伤还痛苦,“对不起,是属下来迟了。” 闻厌越过周则看去,发现是刚才还对他轻声细语的广云宗弟子也毫无征兆地拔刀相向,甚至还拼上了所有修为,分明是冲着一招置人于死地的意图去的。 放在以往这种行为闻厌不会惊讶,但今日是绝不应该出现的——在众人看到了赵无为记忆中他的过往、又还被对方所伤后。 事实也正是如此,闻厌对上的是一双空洞的眼睛。 闻厌一把将挡在面前的下属推开,抽出烟斗扬手一挡,剑尖和烟杆相撞,迸射出灵流与魔气交织的刺眼亮光。 那弟子霎时被反扑过来的魔气劈晕了,闻厌手一翻同样探向了那人的经脉,发现脉象间已被不属于他自己的某种陌生气息掌控,和那长老的情况一模一样。 “是蛊虫。”闻厌轻声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殿中所有的广云宗修士身形齐齐一顿,眸光黯淡下来,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动作,沉默而顺从地望向驱动蛊虫的人。 赵无为吐掉口中的血沫,裂开嘴唇,嗓音嘶哑阴沉:“我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准备呢?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闻家的那场大火时常会在他的脑中浮现,就和他思考若有一朝事发该怎么办一样频繁,平日接触里悄无声息融进广云宗上下的蛊虫便是他的最后一层底牌,能够在半个时辰内让所有人听命于他。 闻厌脸上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挂不住了,他看了一圈,都是无一幸免的广云宗修士,神情震惊,眼中甚至都带上了一片茫然神色。 “其实应该我才是魔修来着……”闻小魔君简直快要怀疑自己了,这不是他对付山海楼里那群人的办法吗?赵无为到底是在当仙门宗主还是魔域魔君? 观礼的宾客已经散了大半,剩下的没想到自己只是晚走一步,就像掉进了魔窟里——甚至比在魔窟里还棘手,对上突然失了神智的相熟道友,没有人能完全放开手脚,抵挡得异常艰难。 周则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的剑伤鲜血如泉涌,闻厌感觉对方随时都要背过气去,眼不见心不烦地把还要挡自己前面的人往旁边推,甩袖震飞了几个围过来的修士。 他扭头对周则道:“附近没有人的地方在哪里?带路。” 周则都已经做好了在此血战的准备,听了闻厌的话一愣,然后就被对方翻了个白眼:“能躲着什么不躲?难道你指望我一人对上整个广云宗吗?” “哪里跑?!”然而赵无为转瞬就追到身后,操纵着中了蛊虫的修士拔剑把两人拦了下来。 闻厌不得不停住了脚。 “自欺欺人也要有个度。”闻厌的目光落在远处那安静站立着的身影,对赵无为道,“你总是针对我有何用处?要不你去问问,看她是恨你还是恨我?” 闻厌一句话就把赵无为定在了原处。 “我大费周章夺来还魂草,就是为了让她回到我身边,婉清她不会恨我的。”赵无为口中信誓旦旦地解释,眼神却飘忽着,整个人已经隐隐有些疯疯癫癫了。 他不敢回头看那道默默立在自己身后的人影,眼中闪着不正常的光,完全陷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喃喃道:“我对不起她,但我也是不得已,我已经忏悔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要不是你,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凭什么……” 赵无为突然暴怒,爆发出非同寻常的力量,一个箭步冲到闻厌面前扯着人衣服,怨毒地狞笑道:“幸好苍天有眼,你爱的人也死了,这就叫报应哈哈哈!” 周则从旁边狠狠给了人一拳,怒道:“离我们楼主远点!” 赵无为再次被打得跌坐在地,看到满面怒容的周则时一愣,眉间闪过几分阴沉:“难道你忘了你是谁的人了吗?从一开始你就是我派去这祸害身边的卧底,周明正,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周则的脸色瞬间白了,话音落下的刹那,体内赵无为给他下的蛊虫同样发作起来,伴随着背后的剑伤,让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但他第一时间却是急切地对闻厌道:“楼主,属下发誓,从未做过背叛楼主之事!” 赵无为抓着身边傀儡的手站起,见到这一幕神情极其意外,没想到周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敢公然背叛,从鼻腔中重重地呼出口气来,冷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在魔域待了十年,怎么会什么事都做不成?” 赵无为看着闻厌,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张脸真是祸害,就连我的人都愿意倒向你……呵呵,不过你今日好歹是走不出广云宗了。” 赵无为的话音中杀意腾腾,闻厌却毫不在意,看着再度向自己围过来的修士,都不急着找地方躲起来暂避锋芒,甚至还心情愉悦地笑了笑——他感觉到了某个远在山海楼的气息正在往广云宗迅速靠近,久违却又极度熟悉。 闻厌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赵无为和周则皆是一愣。 或许是感知到某人即将到来,闻厌在这种情况下,脑中闪过了自己刚从贺峋手中接过山海楼部分事务时的事情。 虽然是贺峋唯一的徒弟,但闻厌最开始试着掌权时,还是太过于生疏,魔修又惯会欺软怕硬,刚看出闻厌有些焦头烂额的苗头,就直接给他们的小少主来了场刺杀。 ……是贺峋握着他的手把长剑捅进了最后一人的胸膛。 “疼吗?”贺峋问。 他原本是弯腰替人清理着指节上的血迹,但发现自己徒弟抖得实在太厉害了,只能牵着闻厌的手把人揽进怀中,顺了顺怀中人的脊背,温声道:“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吗?” 闻厌从贺峋的臂弯中看向组织了这场刺杀的魔修的尸体,语气不解:“我知道他有问题,已经在尽力防着他了。”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用他呢?” “……” 贺峋就笑着叹了口气:“厌厌,为师教过你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闻厌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似有所悟,但很快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可如果人手不够,我实在想用一个人,不过他的立场又摇摇摆不定,要怎么办?” “那便赌一把。”闻厌听到自己师尊这样道。 贺峋的语气轻飘飘的,又带着某种鼓动性的意味,于是让闻厌也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的颤栗是疼痛的遗留,还是他本能中对刺激与兴奋的追寻。 赵无为反应过来了,语气阴沉道:“不愧是贺峋的徒弟,学得一手玩弄人心的好本事。” 赵无为已经发现了,无论如何,他在口头上都从闻厌这里讨不得好。 凭他一人无法长时间的操纵蛊虫,趁着现在一切还在掌控中,赵无为决定不再和闻厌浪费时间了,他做了个手势,凌厉的攻势便从四面八方直冲闻厌而来。 一片混乱中,闻厌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他抽空转头看去,就见唐柏正打开了某处角落中的机括,拉着他一起躲了进去。 赵无为气急败坏的叫骂霎时被挡在了外面,唐柏仍有些忧心道:“这里只能暂时撑一会儿,迟早还是会被赵无为破开机关。” “足够了。”闻厌道,“赵无为的蛊虫生效不了那么久,只要躲过了这一阵就好办了。” 他去看被自己顺手拖进来的周则,这人从刚才开始就神情僵硬,好像对外界都没了反应,麻木地任他动作。 闻厌蹙起眉:“你怎么了?” 现在他可没这耐性带着个拖油瓶到处走。 周则怔愣了片刻,突然对闻厌道:“楼主,我的伤是不是很重?” 闻厌“嗯”了一声:“主要是赵无为给你下的蛊有些棘手,放心,死不了。” 周则看着闻厌,语气却有些心灰意冷道:“楼主,您别管我了,如果我今日死在这里,是不是就……” “……” 闻厌动作一顿,眼中瞬间浮现出审视和疏离,淡声道:“我以为你不在山海楼的那段时间里已经把坏掉的脑子修好了。” “可是贺峋不就是这样的吗?”心绪激荡下,周则破天荒地冲闻厌道,“这十年间要不是他死了,您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 要不是看在这人真的要死了的份上,闻厌绝对会给这人的脑袋开个瓢,看看里面还藏了多少水。 “你当我是什么?难道谁死在我面前我就会喜欢上谁吗?” 闻厌烦得不行,脱口而出后却整个人一顿,顿觉失言,余光瞥到周则有些激动起来的神色,喝道:“闭嘴!” 唐柏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听明白了贺峋这个名字。 他控制不住地在意对方的过往,又有些惋惜对方后来遇上的是这般性情扭曲的魔头,不然现在也不会堕入魔道。 “我为什么要归依正道?”闻厌反问他。 唐柏放柔了语气,或者说在赵无为的回忆中看到了这位闻小魔君的过往后,几乎没有人会狠得下心对他恶语相向。 唐柏道:“景明,就算生来便是魔修也代表不了什么,你不要自暴自弃,趁着现在还没有犯下罪业,及时回归正道还来得及,所有人都会接受你的。过去是闻家有愧于你,幸好突然起了场大火……” “幸好?”闻厌打断了唐柏的话,脸上露出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这可不是幸好。” “你还没发现吗?”他对唐柏道,“自从我从万宝宫救了你后,你就对我抱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后,你也无比希望我能够和你寄托了所有希望的那个模样一样,所以每当你发现我不符合你预期的一面时就会生气难过,但是事后又后悔。”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0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