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算是开了个头,越来越多的不满和声讨紧随其后:“不过是随便找了个位置站着而已,怎么能够如此血口喷人!”“胡闹,简直是胡闹!”“小殿下,我们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怎能这样对你的长辈?” 到后来,终于有人索性连“小殿下”也不称呼了,直接道:“明怀镜,你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们?!” 这些声音乱七八糟地挤成一团,可明怀镜心中却出奇的平静无澜,正要开口堵回去,却不曾想雷定渊先嗤笑出声,道:“小殿下方才似乎并未说是与谁拉帮结派,也并未说这站位有何不妥。” 明怀镜还没来得及反应,雷定渊又冷声道:“小殿下将你们视作长辈,却也并未见你们真的放在心上,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到了这时,又跑来标榜自己是长辈了吗?” 雷定渊平日里对外人素来话语不多,更别说与人吵架,大家只会觉得他是不是被谁夺舍了,故而众神后知后觉,被呛了一道之后还想再骂回去,却见颜寻空呼吸之间掀起一阵狂风,灵力如波浪般层层散开,将对面众神震得连连后撤。 然而此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吹越大,很快连明怀镜的眼前也变得模糊,这时,不知是谁吃痛大叫一声:“哎呦!风里有东西!” 明怀镜心道不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能有谁趁乱混进来了,正要伸手去探,却突然被颜寻空半途截住,拢着二人疾走道:“先走,之后再说!” 直到耳边的风声终于停止,那股推着走的力量才消失不见,明怀镜睁开眼,却看见白承之站在不远处,正迎上来:“飞升道和天帝天后的事,几乎传遍了整个神仙界,银索真君叫我来找你们——没被伤到吧?” 明怀镜一愣:“方才那风里的东西......?” “是静之放的,临时之举,做得粗糙,”白承之点头,一边带着众人迅速向金明殿走去,“那木刺里有微毒,被伤到就会顺着灵力游走使全身麻木,但时间不长,不过现下顾不得这么多了,江风已经彻底摆明立场,你们不能再与他们多纠缠。” 明怀镜一把抓住白承之:“可这样一来,你们岂不是摆明了站队......?” 白承之回过头来:“不要误会,就算你从前救过我,我也不是为了什么义气报恩这种东西,才站在你这边的。” 明怀镜道:“我知道,可如今江风已然得势,估计很快就会有动作,父皇母后......生死不明,我怕我保护不了你们。” 明怀镜的确是在真情实感地担心这个问题,但白承之却十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雷定渊,后者似乎完全不觉得明怀镜说的有什么问题。 白承之疑惑之心大盛,终于问道:“你为什么会想要保护我们?” “四大神族自神仙界开辟以来,一直都作为天帝一脉的左右护法存在,其中战死灭魂灯之数量数不胜数,何来反被保护一说?” 明怀镜目视前方:“就算是自古以来,也有情理之外,眼下形势混乱,先想办法活下去也未尝不可。” 白承之好像要把明怀镜盯出个洞,气笑了:“你这话让之前战死的祖辈大能情何以堪?这话谁说我都不觉得奇怪,就你不能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 明怀镜手指轻轻颤动了一瞬,道:“我不是,我就是,只是......” 白承之丝毫不给他留解释的余地:“小殿下,我有时候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旁人对上这种派别之争,只会想方设法操弄人心争权夺势,你却好像巴不得把身边所有人都推得远远的,非要孤身一人踽踽独行,非要做那个孤胆英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手握神器,却只是拿它来杀杀邪祟,要怎么保护?说实话,我有时也的确困惑谢安笔为何会选你。” 白承之也很惊讶自己这次居然能说这么多话,就像一次把从前种种不解不满都一股脑倒了出来,而更让他后知后觉震惊的是,雷定渊也十分罕见的从头到尾没有打断过他一次。 如此不客气的话,换作从前,冥芳剑早就在他面前挽了个来回了。 颜寻空远远行于前,雷定渊跟在后。过了一会,他才拍了拍明怀镜的肩膀,终于开口道:“阿镜,莫要勉强。” 明怀镜彻底沉默了。 见状,白承之叹了口气:“罢了,是我失言。如今立场与否已经不重要了,神仙界大乱,听说连地府也已经混作一团,对于江风那样的人,就算空明泽主动投诚,也必定会迎来一次大清洗,空明泽不能等来那样的血流成河。” 尽管白承之语速极快,明怀镜还是迅速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空明泽?” 白承之沉默了一瞬,轻描淡写道:“昨日我父母亲收到消息后,立刻将空明泽门主传位于我,之后就双双闭关了。” “到了。”白承之在金明殿外停下脚步,“仇恩就在里面。” 明怀镜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却发现颜寻空依旧停在原地,又见颜寻空朝几人挥了挥手,道:“进去吧。” 明怀镜道:“颜叔叔,你不同我们一起吗?” “不了,把你们送到这里就够了。”颜寻空背手离去,“事发突然,渡霞山还有许多未尽之事需要处理。” 话音刚落,颜寻空便不见踪影,然而还没等几人转身走多远,老九便急匆匆跑出来,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见到明怀镜一行人终于回来,老九立刻便道:“小殿下,仇恩不见了!” 雷定渊反应极快,指尖向上一抬,金乌便直奔殿外而去探查仇恩踪迹,明怀镜这才问:“什么时候不见的?金明殿上下都找过了吗?” 老九答道:“大约在一刻钟之前。他在殿内大哭大闹了很久,后来又不哭了,说累了要喝水,要在这里等你们,后来他睡着了,我便出去了一会儿,再进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说完,他自责不已:“都怪我,要是多注意一下——” 明怀镜停下脚步:“不是你的问题,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他。” “的确,”白承之拍了拍老九的肩膀,“他现在状态不稳,心中焦躁,是没办法待在一个地方不动的,就算这次拦下了,之后他也有无数种方式离开。” 话间,金乌啼鸣声再次响起,与此同时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众人一道迎上前去,却没想到找来的不是仇恩,而是魂灯殿的神侍,明怀镜经历了方才在万泽峰上的事,此时心中警铃大作,而那神侍却先作揖道:“在下是银索真君座下弟子,魂灯殿有异,此行特来告知——” “仇恩一族的魂灯共一百零五盏,自方才起,已经陆续熄灭将近半数了。”
第123章 黄粱仙·六十一 众人心中大骇,脸色瞬变,老九更是直接惊叫出声:“完了!” 的确完了,何止完了,神仙界不管是飞升的还是承袭的,只要是个神仙都知道仙人之间无法互杀,即便是要斗法也最多只会弄个灵力损耗元气大伤。神仙要死,只有两种途径:其一,邪魔鬼祟侵入灵田,直抵老巢,但神仙灵田天然有一道屏障,这种死法概率就跟一脑袋蹦把人弹死一样小。 大家都想到了这一点,故而,只剩最后一种可能。 但若真是那样,这件事,就太过令人扼腕了。 明怀镜当机立断,转身御剑而去:“快!去煎寿堂!!” 煎寿堂是连地府畜生道的鬼魂都不敢走一遭的地方,专门用来关押犯了大错的神仙,若是听话还好,若是不从,天上地下的皮肉之苦都要翻来覆去受尽,故以其为圆心外方圆百里不见一座居所神殿,因为其中常常传来凄厉惨痛的哭泣求饶声,实在骇人。 但众仙家不敢靠近煎寿堂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样—— 弃台。 众人御剑飞奔,快到煎寿堂时微微偏了下方向,立刻就看见煎寿堂层层飞檐后被掩藏起来的一座高台,而此时,上面却只站着孤零零一人。 等到几人行近落地,才发现说“站”都勉强了,那人皮肉是还立着,但只是皮肉立着,瘫在石栏上,魂不知飘去了哪里,内里的骨头仿佛是碎成千万片,明明已经痛如刀割,却还要绝望地挤压在血肉里,勉强支撑着一口气。 明怀镜背后全是冷汗,迎风大喊道:“仇恩——!!!” 那人不动。 明怀镜快步走去,又喊:“仇恩!” 仇恩肩膀轻颤了起来。 几人连忙上前,见仇恩全身上下并没有一点损伤,但脸貌惨败如纸,血色褪尽,神色却异常平静,只是眼睛一直直愣愣地往弃台下的雾气盯着,不知在看什么。 明怀镜轻声试探道:“仇恩,你来这里做什么?” 仇恩道:“站着。” 明怀镜道:“这里太危险,我们先离开再说,好不好?” 仇恩道:“不好。” 白承之道:“你的族人呢?” 这时,仇恩的肩膀又颤动了一下。 他答:“受不了,跳了。” 还没等其他人说话,他又道:“成凡人了......也可能是死了。” 魂灯灭尽,当然是死了。 仇恩也不在意周围人怎么答,开始说话,似乎是自言自语:“弃台有多高啊?以前没跳过,有神仙跳过吗?疼吗?吓人吗?应该是不吓人的吧,我以前听说有重罪神仙被扔下去,之后就没人找到过他了,我从这下去,应该也还能找到他们,再带着他们新建一个府邸,还可以从头再来......” 没人接话,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明怀镜看不下去了,想去拉他,这一下却好像让仇恩彻底清醒了过来,猛一下甩开明怀镜的手臂! 他猛然暴怒道:“闭嘴!!!” 仇恩突然爆发,扑过去死掐上明怀镜的脖子,仿佛用上了最后的、一生的力气,惨叫了起来:“闭嘴!我叫你闭嘴!!!!你为什么非要叫我?啊??我明明看见他们了!!我明明看见他们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为什么!!!” 雷定渊一个手刀就砍上了仇恩的手腕,逼得他松开,随即几人拉着明怀镜立即后撤,方才那一下虽然掐得狠,但时间不长并未伤到他,可仇恩却彻底崩溃了:“我就差一点就能抓住衣袖,就差一点,要不是你叫我!要不是你叫我——!!就因为犹豫了那一下,我犹豫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啊啊啊啊啊——” 仇恩一边胡乱挥舞着双臂,嘴里一边发出不似人声的惨烈喊叫,听来骇人非常,白承之皱眉道:“他现在这个状态,怕是要走火入魔,只能先弄晕带回去。” 可话音刚落,仇恩整个亢奋的身体一滞,棺材板似的,硬邦邦倒在了地上。 稍微靠近些,就能听见他嘴里嗬嗬的抽气声。 忽的,仇恩眼角一闪,凌乱发丝下的石砖浸湿了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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