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凌眉心拧紧:“什么东西,为何不毁?” 雷浥尘神色肃然,下巴朝明还真方向点了点:“毁不掉,那坛里全是各类冤魂鬼祟,数量之多令人咂舌,我和他就是因为毁坛时引起波动,才被聚泉殿发现,险些回不来。” 明还真道:“那妄逆坛是非常危险的邪物,但江风似乎很忌讳将它的存在公之于众。神仙灵田被鬼祟侵袭便可重伤致死,虽说灵田天然有保护,但以江风如今的修为,大可以直接破开他人灵田,如今天界一边倒,恐怕也因为此。” “所以,”明还真眼睛亮了一瞬,“我要让阿镜和阿渊去毁坛,确切来说,是让谢安笔毁坛,谢安笔之所以被称作神器,并非是因为其灵力,而是因为它自带的一门法术,名为言灵,经由言灵所书之命令,一定会依照其主人愿望实现。坛毁之后,其中被困的冤魂怨气便会找寻困它之人报仇,到那时,江风便再躲不得了。” 颜寻空道:“谢安笔早已认主,为何不让明怀镜立刻就用?” 说到这里,明还真却沉默了。 他眨眨眼,道:“言灵的效用,与主人的灵力与心力密切相关,两者差其一,都极有可能出问题。阿镜现在的灵力还不足以做到那种程度,若是强行冲破,非但不得愿,还极有可能会被严重反噬,轻则灵田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只要我和浥尘还活着,江风就一定会和我们斗到底,只有我们身死,他们才会彻底注意到谢安笔,那时谢安笔已经与阿镜彻底融合,不会再轻易示人。神器护主,他们在天界杀不死阿镜,凭江风的个性,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罢休,于是只剩下一个可能。” 颜寻空看着明还真,神情略微错愕,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等到明还真说完,他才缓缓问道:“被贬下凡,成为凡人?” 明还真道:“阿镜这孩子,个性坚韧,倔得很,他能撑过去的。” 颜寻空眼神来回在明还真与雷浥尘身上游走,忍不住道:“即位正神后被贬下凡,你们可知这代表着什么?正神地位越高被贬时承受的折磨就越痛苦,万一他在被贬期间就被折磨致死了呢?” 话音刚落,明还真便转过头,幽幽地看着他,又看向雷凌,而雷凌丝毫没有惊讶之意,面上表情看不出丝毫裂痕,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颜寻空现在满脸都写着“你是个疯子”几个大字,但明还真却面不改色,依旧答道:“所以,需要阿渊。” “江风的势力如今已经遍布整个神仙界,剩下的三大神族,已是强弩之末,阿镜不善斗,第一反应便会是想着如何保护剩下的神族,所以极有可能,八千明极会先一步驻守凡间。” “如果真出了问题,阿渊也不会让他死的。等到了凡间,江风为了逼阿镜碎骨取笔,恐怕会将阿镜一次次逼上他不愿走的路,阿镜身心都被逼迫到极限之时,就是谢安笔彻底成熟之时,到那天,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颜寻空低声道:“你这是无法之法。” 明还真笑了笑:“是啊,就是没有办法了。” 话至此处,明还真终于长出一口气。 “我和浥尘,做这个神仙做了上千年,也当腻了。” 接着,明还真顿了顿,目光沉沉,一字一句道:“但在妄逆坛被毁之前,阿镜和阿渊,都还不能走到我们这一步。” 颜寻空安静地看着他,明还真不再多言,而是轻轻摩挲着雷浥尘的手,低头垂眸,殿内一时默然无声。 终于,明还真说道:“银索,承灵,到了凡间,还要麻烦你们多多照拂他们。” 颜寻空道:“能想出如此危险的一步棋,又要托人照看,你不如一开始便心软一些,换作我,是断做不出此事的。” 雷凌却是不答话,一会儿才默默道:“柳娘子的病又严重了。” 柳娘子,便是柳吟,雷定渊的生母,虽说夫君是正神,她自己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身份,只是因为修炼刻苦,故而寿命比普通人长些,不过因为柳吟的善举不断,凡间也已经为她立了许多生庙,香火可观。闻言,雷浥尘直起身子道:“怎么回事?上次我送去的药不管用吗?她没喝?” 雷凌摇头:“喝了,不管用。她让我不用担心,有生庙在,她死后飞升,依旧会来找我,但她的病,我总觉得不太好,最近查到了一些端倪,我可能......” 明还真闻言,身子前倾,重重拍了拍雷凌的肩膀:“去吧,去吧,柳吟的病拖了太久,你一直都挂念着,这边有银索在就好,你说是吧?” 说着,明还真朝颜寻空眨眨眼,恍然间,颜寻空鼻尖拂过一阵花香,树林摇曳,坐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天帝明还真,而是千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颜寻空惯拿明还真没有办法,这么多年了,一向如此,于是瞪了他一眼,只得作罢。 四人走出殿外时,已至深夜,外面静悄悄,给人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颜寻空走在最后面,突然道:“明还真,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江风已经将司命簿与自己的性命绑在了一起,就算妄逆坛成功被毁,江风被反噬而死,那与他绑定的那批凡人,要怎么办?” 明还真脚步一顿,垂在两侧的手交替握着,转身低声道:“......这天底下很多事情,本就难两全,若是江风不死,三界便会同如今这般,成为一潭死水,再流转不得。” 说完,明还真转而抬头望天,他不知有多久没仔细看过天界的夜空,夜风冷冽,呛得明还真拢着衣袖咳嗽几声。 他道:“从今日起,明怀镜不得再随意行动外出,尤其不得再与江风仇恩接触,直到我与浥尘身死,方可解禁。”
第125章 黄粱仙·六十三 明怀镜睁开眼睛,从金明殿冰凉的地上坐起身来,支着脑袋,他睡得并不安稳,神智昏昏沉沉,似乎做了一场十分漫长的梦。 梦中什么人都有,还有仇恩,他看见仇恩重振礼祭,而后又被一脚踹下高高在上的神位,看见飞升道上他与江风的对峙而立,父皇的嘱托,母后的担忧......但明怀镜想起来,那些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记得最清楚的,还是他前几日终于同父皇母后大发了一通脾气,而后将谢安笔狠摔在地,谢安笔滚落在地的骨碌碌的声响,现在都还印刻在他的耳边。 明怀镜从怀中拿出谢安笔,喃喃道:“我做不到啊。” 他道:“儿臣做不到啊,儿臣试了无数次,还是融不了谢安笔。”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金明殿上下静悄悄,只有明怀镜的声音回荡。 等到殿中的声音彻底消解,明怀镜又道:“是不是搞错了。” 依然无人回答,只有谢安笔散着些微灵气,笼罩着淡色的光。 谢安笔光洁如初,即便是以那般力道摔在地,也丝毫不受任何影响,明怀镜盯着笔看了一会,轻抚道:“对不起。” 谢安笔的灵光扩散了些,似乎是在回答他。 殿外传来神侍夜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自从江风彻底自成一派后,天界众神官之间的矛盾便越来越大,这处神殿毁了、那边神侍伤了已是常态,现在看来,竟只有关着明怀镜的这处地方是最安全的。 明怀镜侧耳听了一会,夜巡的神侍走远了,他站起身来,朝藏书阁走去。 藏书阁中的卷轴他几近读完,连禁书室的书也大都略看一二,但自从三年前被禁足后,明怀镜便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明怀镜与谢安笔日日夜夜相对三年,他本就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因此愈发烦躁,也愈发不愿修炼,可那日谢安笔叮叮当当被他一摔,却把明怀镜震清醒了。 明怀镜手上拿着的这本,名为《谢安通鉴》,其上基本记载了谢安笔现世以来的各类法术,明怀镜曾经看过,但这本书不知为何,并不受人保护,明怀镜第一次找到它时,它正孤零零皱巴巴地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拿到手时已经残破不堪。 明怀镜小心翼翼捏着书脊,翻到其中一页。 “静安,穿心,无生......除了第一个,都是杀意极重的招式,但其他法器也可以做到,这些都不是。” 按照他曾经所读书目来看,神器之所以被称作神器,其与法器最大的不同,便是天生带有独门招式,每一把神器的每一式都是天地间绝无仅有,明怀镜要找的,就是谢安笔的独门招式。 在三年间,明怀镜对于父皇母后软禁自己的态度,生气之余,更多的是不解,若是为身份,那为何不禁雷定渊?若是为修为,他虽说在小辈中拔尖,却也不到要被刻意针对的地步。 于是除开重重可能后,明怀镜确认了一件事,这些事情,都与谢安笔有关,而谢安笔身上,一定有一个他还没有发现的东西,今后一定会成为江风的目标。 明怀镜手上翻动倏然停滞,退回到快到书尾页的地方。 这一页的字迹模糊,损毁非常严重,但吸引明怀镜的并不完全是上面的字,而是附在简洁的文字下的图画。 但说是图画,也有些勉强,更多的像是行云流水的字迹构成,但因为其走向太过奇诡,显得它像一幅潦草的画,明怀镜眯着眼睛辨认了许久,也只在其中认出了“九天三界”四个字。 既然有九天三界,那便说明用过这一招的前任主人大概也是神仙,并且还是正神,明怀镜伸出手指沿着符令的走势虚虚勾勒了一下,又转而去看它上面的文字。 “‘通界’,是以谢安笔......上天入地之大能,世间仅有,再不得寻,辅以如下通界之言,可......言听计从,或万人俯首,或起死回生,令主人百愿皆所得,然则......不可依赖......” 到此为止,后面的字就糊作一团,明怀镜再往后看,却发现记录到此为止,后面一页不见了。 这时,明怀镜注意到前一页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谢安出世,吾后悔莫及,今自戕谢罪,以警醒日后谢安之主,不可再用通界。” 明怀镜合上书,心说:难怪父皇一定要我融笔,若书中所言属实,那江风日后必定会想办法夺取谢安。正想着,怀中的谢安笔微微震颤,自己飞了起来,朝着藏书阁外的方向,不动了。 明怀镜道:“外面有东西?” 谢安笔闻言,便迅速冲着藏书阁殿外飞去,明怀镜不解却依旧跟上,刚踏出藏书阁外不过二十来步,明怀镜看清了谢安笔将要攻击的方向,斥道:“谢安,回来!” 眼前倒在地上的人,竟是池砚良! 池砚良满身是血,不省人事,明怀镜赶忙上前,谢安笔却依旧不依不饶飞来,横贯在二人面前,下一刻,池砚良身体猛然抽搐,突然发难,也不顾自己一身伤口,朝着明怀镜扑来—— 明怀镜将身侧开,灵巧躲过池砚良砍来的剑,与此同时他立刻便见池砚良灵田内竟有冲天的怨气,眉心一跳,不由心下大骇,知道谢安笔方才是将池砚良认作了鬼祟,他手掌一翻,扭头便道:“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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