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时辰未到!”秦镇邪推门进去,喊道,“卞兄,我们来了!” 一进门,却看见一个熟人。两撇八字眉,一张葫芦脸,正是百病消!他已经老了许多,须发皆白,可人还顶精神,两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跟在他身旁。百病消一看见孟琅,便乐道:“孟道长,秦老弟,你我果然是有缘再见啊!” 秦镇邪笑道:“卞兄居然把你也请来了?究竟是什么喜事,你可知道?” “天大的喜事!”一人健步从屋中走出,穿着身光洁新衣,踩着双细布黑鞋,笑容满面,神采奕奕,不是卞三秋又是谁?秦镇邪跟孟琅看见他,好不惊奇。又一个孩子跟着卞三秋跑出来,大约八九岁光景,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孟琅,模样十分可爱。秦镇邪大惊:“卞兄,你何时有了孩子?” “这不是我的孩子,不,也算我的孩子!”卞三秋话音刚落,屋里又走出个美貌妇人来。秦镇邪更惊,还没问话,就见那妇人伸出纤纤玉手,搀过一条深蓝箭袖,接着,一个衣着干练的灰发妇人便挽着它胳膊,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秦镇邪看见她,惊叫:“卞道长?”
第293章 转机 这妇人正是卞逆慈。她比起十年前长了几根灰发,添了几条细纹,可神态气度,仍丝毫不改以往的潇洒清爽。她盯着秦镇邪看了几眼,朗声笑道:“三秋说你跟了神仙,我还不信,今天一看,十年过去了,你却一点变化都没有,我真是不得不信了。你身边这位,就是孟道长孟仙人吧?” 孟琅行礼道:“正是,见过卞道长。” “哪敢哪敢。”卞逆慈连忙回礼。 秦镇邪激动地问:“卞道长,您是如何回来的?” “这都是玉香的功劳。”卞逆慈将手搭在那妇人胳膊上,笑道,“我放火烧了林子,用风符逃了出去,可没落好地,腿又给摔断了,就成了乞丐。我本以为自己得烂死在什么地方了,幸好玉香收留了我。多亏她,我才能回到余桐。” 玉香温柔一笑,说:“姐姐言重了。我反而是要多谢姐姐愿带我来余桐,使我免于流落。” “玉香妹子太客气了!”卞三秋高兴道,“大家伙别站在这,都进屋吧?酒菜马上就好!” 众人一齐进屋,秦镇邪瞧见卞逆慈半边裙子空荡荡的,心中甚是难受,但看她谈笑如常,甚是洒脱,心中又稍微宽慰了些。 大伙先喝了些酒,不多时,卞三秋跟玉香把热好的菜端了上来。鸡、鸭、鱼、肉都有,还从城里的铺子买了各色瓜果糕点炸货,堆得满桌子都是。酒是余桐名产,叫“桐花琼玉”,一揭盖子,满室喷香。众人喝啊吃啊笑啊谈啊,卞三秋忽地举杯站起,慷慨说起话来。 “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卞三秋的大恩人!我卞三秋遭贼人报复,几乎全家丧命,仅阿母妻子得以逃脱,然而爷死、父死、子死、兄弟亦死,家境之残破凄凉,何堪忍受!再加上流离之苦,不久之后,内子与母亲也撒手人寰。我苟活于世,茕茕孑立,家徒四壁,不仅无钱,更无一亲,我心中凄惨绝望,有何言说!不瞒各位,我当时已有死志,只是老母还未安葬,才勉强游荡在人世。 就在这时,我遇到了秦弟和孟道长,是他二位借我钱银,助我安葬了母亲,更是他二位带我找到了百道长,让我重燃起生的希望。秦老弟、孟道长,你二位于我有再造之恩,这第一杯酒,我先敬你们!” 卞三秋说完,一口将酒干了。秦镇邪和孟琅也喝尽了杯中的酒。卞三秋又倒了满满一杯酒,隆重地对百病消说:“百道长,您真是算机如神!您说我我家气脉未绝,当有贵人相助,果真就有玉香姑娘带家姐回来了!托您的福我才能等来家姐,这第二杯酒,我必须敬您!” 说完,又是一口干尽。卞三秋接着倒酒,举杯对玉香道:“玉香姑娘,家姐流落在外,多亏您的照顾,才能恢复身体,回到余桐。您的大恩大德,鄙人无以为报。听家姐说姑娘比我短一二岁,又双亲早逝,无家可归,不知姑娘可否愿认我做个哥哥?” 玉香脸色绯红,起身道:“我也正有此愿!” “如此甚好!”卞三秋朗声道,“正好大家就在,就请大家做个见证,我卞三秋今日跟玉香姑娘结拜为兄妹,从此玉香姑娘就是我亲妹妹,阿安就是我亲侄子,我要敢对二人有半分亏待,便天打雷劈——” “使不得使不得!既然是一家人,哥哥何必发此毒誓?”玉香忙将杯中酒喝了,众人一齐喝彩,卞三秋眼含热泪,也将酒喝了。他喝完后,卞逆慈也起来敬酒,感谢众人对卞三秋这些年来的照顾。这顿饭从未时吃到酉时,好容易散了,众人又各自提酒,去院里闲聊。卞三秋高兴得紧,不停喝酒,最后终于醉了。秦镇邪把他扶回房去,出来时,就碰见了卞逆慈。她支着两根拐杖,静静望着他。 秦镇邪以为她是来看卞三秋的,便侧了下身子,但卞逆慈并不进屋,只低声道:“秦小友,我有件事想问你。我们去屋外说去。” 两人到了屋墙外头。秦镇邪问:“卞道长想问什么?” 卞逆慈直率地说:“是守真。卞三秋不知道他的下落,镇邪,你既然拜了仙人为师,可否请他算一算守真的下落?” 秦镇邪一愣,沉默片刻,说:“我知道君兄在哪,他去山北了。” “山北?”卞逆慈惊愕道,“他怎么会去山北?” “他想阻止申兵南侵。” 卞逆慈一时语塞,半晌,她感慨道:“守真大义,我不能及。这样说来,你已经见过他了?” “见过,但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卞逆慈叹道:“我能回到余桐,已经是意外之喜,跟三秋团圆,更是喜中之喜,三秋跟玉香结拜,家中忽然添了两口人,一扫破败之气,更是大喜。如今我心里挂念不下的,只有守真,倘若守真能够回来,那真是再好不过,可他竟去了山北!镇邪,你可知他去了山北哪里?” “或许是燕、乐一带。” “偏偏去的是最乱的地方!”卞逆慈长叹一声,对秦镇邪道,“不知孟道长可有传信托梦的法术?我想请他给守真带个信,就告诉他我回余桐了,他要是遇到什么事,随时能可以回来。” 秦镇邪却犹豫了。卞逆慈盯着他,疑虑道:“我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秦镇邪摇头道:“要我们给守真带口信,自然容易,只是,要他回余桐,却不是件易事。” 卞逆慈道:“我不是叫他马上回来,只是说若有万一,他可以来余桐躲躲。倘若他缺些什么,我们也可以替他谋划一二。” 秦镇邪为难道:“卞道长,恐怕君兄就算真遇上什么难事,也不会回余桐了。” “为何?” “因为卞兄让他不要回来,也因为他自觉无颜面对您。” 卞逆慈惊道:“三秋怎么会叫他不要回来?” “这事说来话长......”秦镇邪思索片刻,问,“卞道长,您还记得那个追杀令堂的红煞吗?” “自然记得。” “说来凑巧,这红煞我以前见过,只是我忘了。她跟令堂的恩怨,我也大抵都知道......”秦镇邪便将殷灵犀的事讲了,“她为家人所杀,心怀仇恨,又被亲哥哥烧了遗骨,心中更加怨恨,复活后便一路追杀殷家人和罗家人,甚至追杀到了令堂头上。然而,她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阿琅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便跟着我们到了山北,一路护我们安全,我们能逃出娄京,也多亏她相助。” 卞逆慈惊愕道:“难怪她会如此执着于殷家人,原来是有这层渊源!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该迁怒我娘,她跟殷家的事,我娘连知道都不知道!” “这是自然。殷姑娘的确有可恨之处,但要不是她帮忙,我们早就死在了娄京。除此之外,她还帮了我们更大的忙......”秦镇邪思考片刻,还是将宏元的事和盘托出。卞逆慈瞪圆了眼:她只知那孟道长是仙人,却没想到秦镇邪也是神仙!不仅如此,他们还杀了连国供奉的第一大神宏元。她更没想到,君稚竟也掺进了这场惊天大战里。 “......总之,多亏君兄、殷姑娘和玉家主,宏元留在天星阁的那枚摄魂珠才被毁掉,否则,我们依旧无法彻底杀死他。”秦镇邪说,“君兄原本是极痛恨殷姑娘的,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却跟她牵扯得越来越深了。后来,君兄还拉她来余桐找您道歉,但卞兄当时以为您已遭不测,看见他俩,不禁大怒,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三秋不会无缘无故赶守真走。如此说来,这是一场误会,既然是误会,那么说开就好。回去我好好说说三秋,叫他不要介怀,本来,守真的心意也是好的......”卞逆慈皱眉道,“不过,他让那红煞给我道歉这事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其实这之中还有更深的隐情。” “什么隐情?” 秦镇邪纠结再三,说:“卞道长,你要先发誓,无论这隐情是什么,你都要认君兄这个徒弟。” “我认。”卞逆慈痛快道,“你尽管说便是。” 秦镇邪道:“卞道长向来守信义,有您这句话,我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其实此事卞兄也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告诉您,或许是因为痛恨君兄,或许是因为怕惹您伤心。然而,此事与您关联甚大,我认为不该对您一直隐瞒,再者,只要您一直关心君兄的下落,您就必然会知道这件事。” 卞逆慈催问:“究竟是什么事?你不要兜圈子了,不论是什么事,我都能接受。” 秦镇邪沉声道:“其实,君兄要殷姑娘给您和卞夫人道歉,并非是异想天开。我之前说过,他二人牵扯颇深,若说是友,他俩有着宿怨,若说是敌,他俩又曾相救,甚至并肩作战,以至于后来,他俩的关系真有些难说清了。” 卞逆慈颔首道:“这我明白。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敌人或朋友,我行走江湖时,也曾逢敌化友,又或与人反目为仇。你说守真自觉无颜见我,莫非就是因为他跟那红煞一起去杀宏元?要是如此,他是想错我了。宏元篡取神位,祸害天下,是必杀之大恶,守真摒弃前嫌,能跟那红煞合伙去击杀他,这是大义之举,我怎么会因此责怪他?” “可要是君兄已经不把她当敌人了呢?经过这许多事后,他实在不能像以前一样痛恨她。” 卞逆慈思考片刻,道:“那红煞残害无辜,自是凶恶,但她尚知大义,能慨然挺身,助你们杀死宏元,这又是我所欣赏的。假如我是守真,在经历这种种之后,恐怕也难以像以前一般痛恨她了。” “您能做到吗?”秦镇邪激动道,“您可是被她弄断了两条腿!甚至,您这条腿还...... ” 卞逆慈淡淡道:“我失的这条腿其实不干那红煞的事,是我自己无心救治,一再耽误,最后只有砍掉。至于她弄断我腿的事,要是十年前,我自然恨之入骨,毕生难谅,但现在,我已经知晓这其中的渊源。她要是能诚心悔过,给我和娘道歉,我也不会再计较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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