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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夫人蹲下来，一点一点帮我擦掉眼泪，她看我不再哭了，才轻声道。 “对不起，苏沫。” “其实我知道，无论是我，还是苏阳，都欠你一句道歉。” 我的身体在发抖，哪怕眼泪不再留，可某种惊惧依然残留在心底，我抿紧嘴唇，等呼吸平缓了点，正要说话，却看到卫夫人脸上浮现惶恐。 她用帕子捂住我的鼻子，起初，我还有点茫然，直到触碰鼻尖的手指被染红。 “我去喊他们……” “别走！”我紧紧抓住卫夫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捂住鼻子，哀求道：“别走……别告诉他们……” 鲜血很快就浸满了掌心，从指缝滴滴答答的滑落。 卫夫人似乎终于明白过来我的那句“没有时间”的意思，冷不丁问道：“是癌症吗？”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感觉鼻子不再出血才松开掌心。 我动作很小心，除了地面没有弄脏衣服，就是袖口染红了一点。 卫夫人从服务员那里要了热水和毛巾，我把自己收拾干净后终于松了口气。 苏阳似乎被这一幕吓到了，缩在我的脚边一动不动，只是漆黑的眼睛始终盯着我。 “一个月。”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一个月后，你来接他吧。” * 沈淮他们对我会把苏阳带回去似乎并不惊讶。 连向来最喜欢动嘴皮子的张昊辰也没说什么，只是回去的路上，把我抓得很紧很紧，像是怕我走个路都会消失一样。 晚上，我给苏阳洗了澡，染了头发。 他的头发花白，再加上半张烧毁的脸，回家的路上已经引起许多人的注目。 我不喜欢他被这样看着。 沈淮他们给苏阳准备了房间，或许是小心眼，我和他们的房间都在二楼，唯独苏阳只分到一楼的小隔间。 原本是拿来放杂物的。 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带着苏阳，教他用饮水机和马桶。 没错，彻底变成狗之后的苏阳，连马桶也不会用了，甚至不会脱裤子，两次都把裤子尿湿了。 当时我和张昊辰都在，他脸都绿了，还是我带着人赶紧往浴室跑，后来我教了整整一个小时，他终于学会了尿尿的时候叫我。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都没睡好。 还好，苏阳就算成了狗，人的本能依然存在，教起来很轻松，在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达标后，他终于避免了被沈淮他们丢出去的命运。 只是偶尔，我依然会很难过。 那丝苏阳是伪装的希冀最终消散的一干二净。 我和卫夫人加了微信，每天都会和她讲苏阳的情况。 就在我以为可以这样安稳度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时，命运给了我重重一击。 这时候，距离三个月还有二十天。 * 那天沈淮他们不在，我们说好了晚上吃火锅，因此我白天抽空去了趟超市。 这一天是十一国庆，超市挤满了人，我牵着苏阳走得格外艰难，好不容易买完菜往收银台走的时候，不知谁撞了我一下，我没有站稳整个人都往旁边的货架倒去。 等恢复意识后，我的眼前视线模糊了好一阵，直到耳边传来一道暴怒的“汪汪汪”声，我才反应过来。 “苏阳！苏阳！” 狂吠声消失，一句热乎乎的身躯往我旁边凑。 我隐约感觉周围人离我远了点，到最后，还是一名老人过来扶起我。 “你没事吧？” 我下意识去抓苏阳，确保人还在身边后，才小声的道了句谢。 这里的动静把超市的安保也闹过来了，他们看过监控，因此特别紧张，怕我出什么事。 我好说歹说把人劝走，视力也恢复正常了，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浓，可接下来，我才知道这不是最糟糕。 ——我走不了路了。 * 这种感觉特别奇怪。 两条腿明明存在，可走起来就是软绵绵的，一条重一点另一条就会轻一点，像是被绳子操控的木偶。 我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就差点摔倒。 整个超市里人生沸腾，这是最热闹的时节，可我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冷得厉害。 怎么办？ 我问自己。 究竟要怎么办？ 最终，我还是不死心，在一名好心人的帮助下去了一家私立医院，他们在为我做过全方位的检查后，医生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说我的身体检查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还来了一名老中医，他没看单子，只是在我腿上摸了几下，说道。 “血气亏损，肌肉僵硬，你命不长了，孩子。” 我心底燃起希望，急切的抓住对方的手臂，“我知道，但是今天晚上……八个小时……不，五个小时就可以，有没有办法让我和正常人一样走路？” 老中医给我开了一副药，说可以确保我正常行走24个小时。 我喝完后不过十几分钟，两腿就涌上暖流，力气也慢慢恢复了。 苏阳一直在旁边跟着我，我看到他猛然想起什么，又冲回去找老中医，可惜这次医护人员告诉我对方已经下班了。 我只好记下了对方的名字发给卫夫人，犹豫了会儿，我又和她说，让她明天有空了去接下苏阳。 转而，我又跑去医院。 苏牧还在睡觉，只是身上的设备都已经卸掉了，每天都会有人给他打营养液。 我趴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低声抱怨道。 “你怎么还没醒啊……” “我就要走了……” 苏牧没有反应，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倒是不难过，只是觉得有点怅然。 “晚安了，苏牧。” 此时已经晚上六点半了。 我算了下时间，在沈淮他们到家前赶回去，苏阳今天很安静，像是知道我不舒服，连东西都不让我提，自己用嘴巴咬着。 “汪呜。” 他趴在地上，舔了舔我的小腿，我这才注意到上面有一大块的淤青。 “苏阳。”我冲他伸出手，他很自然的把下巴靠在我的掌心，我笑了笑，小声打招呼，“今天的事情别告诉他们，好吗？这是我们的秘密。” “呜呜。” 苏阳不会说话，只是哀哀地看着我。 我缓缓地蹲下抱住了他，轻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 过了半个小时，沈淮回来了，隔了十几分钟，张昊辰也回来了。 我把弄好的汤底摆上来，一边是麻辣，一边是清汤的。 沈淮和张昊辰都不能吃辣锅，因此全场只有我一个人辣得不停抽气，但是这东西就是越辣越停不下来，还有一点，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是，心底愈发堵塞的情绪，它们像是巨蛇一样紧紧缠着我。 我怕稍微松懈一点，就会忍不住抱着他们哭出来。 吃完后，两人收拾残局，我给苏阳洗了澡换了衣服，检查他的发根，确认没有雪白的痕迹冒出来之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晚安，苏阳。” 出来之后，他们已经收拾完了，沈淮正打开厨房的窗户通风。 我看着两人，微微勾起嘴唇，笑了起来。 “晚上一起来吗？” 沈淮诧异地回头看我。 张昊辰正好在喝水，闻言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对着两人呆若木鸡的表情，我也有点不好意思，就算要告别……但这种形式，要不还是算了吧。 仿佛看出我的退缩之意，张昊辰走过来一把按住我的脖子恶狠狠的吻上来。 “来就来，老子晚上要肏得你叫爸爸！” 沈淮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就对上我滚烫的脸颊，喉结微微一动，没有再说什么。 * 夜晚很安静。 我摸了摸沉睡中两人的脸颊，安眠药的效果很好，他们对我的动静没有半点知觉。 我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信，一个小时后，所有的信件都变成废纸扔进了垃圾桶，我原计划是距离三个月前的几天和他们表露出意愿，要出去旅游，计划我都做了很长很长，甚至还搜集了各地的明信片定时会寄出来。 一年…… 两年…… 后面，他们或许会发现我失踪了。 时间隔了那么久，可能就会淡忘，也可能就慢慢不在意了。 但是今天的事情给我提了个醒。 再继续留下去，我会瞒不住的。 于其让他们看着我身体越来越差，最后死去，不如我先离开。 我知道这种行为很自私，但在我下定决心要救苏牧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彻底底的对不起他们了。 不过……真奇怪啊…… 明明上辈子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过，怎么这一次就…… 眼泪打湿了信件，我把最后一张信纸撕碎扔进垃圾桶。 最终，我什么话也留不下来，只能把早就准备好的两个护身符放在两人的枕头旁边，哽咽道：“晚安，沈淮。” “晚安，张昊辰。” 只是下辈子，别再这么倒霉碰到我了 。 我不再犹豫，从柜子里抽出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就往外走去，厨房的窗户没关，客厅里很冷很冷，我关好了门窗，离开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地方。 还有那一面，映着璀璨灯火的落地窗。 * 现在是清晨四点多，我来到长途汽车站，门口有很多不需要身份信息就可以搭乘的黑车。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正好有人招呼我，我就跟着人上了车。 或许是我表现的太冷淡，对方也没有自讨没趣，只是偶尔会在我赤裸的肌肤上看好几眼。 我闭上眼睛，思考着一会儿到了地方要先去买个拐杖或者轮椅。 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狗叫声。 起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司机怒吼道：“肏他妈的哪来的神经病！滚开！滚开！再不滚老子揍你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随之响起来的是一道更为暴躁的犬吠。 我猛地惊醒，推开堵在门口的人挤出去，一眼，我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狼狈身影。 “苏阳？！” 仿佛听到我的声音，苏阳当机立断抛弃冲他咆哮的人，往我的方向冲过来。 在思考要不要晚上直接放到大结局……
第103章 司机咒骂一声，他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或许当苏阳失控了，竟然从旁边拿了根棍子往苏阳背上击去。 夜色太黑，我来不及阻止，身体已经本能的冲过去把苏阳牢牢护住身下。 背上传来一道闷痛。 我忍不住咳嗽一声，温热的液体跟着咳嗽喷出，正好溅在苏阳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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