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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换命”的这几天，池听一直在向他确定一件事：关于祝乘口中现实世界的自己。 听祝乘的描述，长大后的自己是个固执且幼稚的大人，生活除了祝乘就是工作，就连工作都是为了能给祝乘买更多的礼物。 嘁，好没意思的大人。 池听一点也不嫉妒那个自己。 这当然是假话，他嫉妒得要死。 他凭什么能亲祝乘？ 嫉妒未来的自己听上去荒谬又可笑，被“换命”影响变回少年人模样的池听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空白的地方急需祝乘来填满。 这样想着，池听直起身，大着胆子凑近了祝乘，因为紧张不敢和祝乘对视，视线飘忽，身体却十分诚实地靠在了祝乘身上。 嗯，是祝乘，是喜欢他的祝乘。 嘴唇轻轻擦过祝乘的颈侧，祝乘还没说什么呢，池听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你笑什么！” 池听又羞又气，舍不得对祝乘吼，干脆自暴自弃地将脑袋砸进了祝乘颈窝里。 祝乘强忍着笑意，忍了又忍。 少年池听的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青涩的反应让祝乘心情大好，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祝乘故意逗他：“我怎么了？” 池听不吭声。 两个人靠在一起，看着太阳慢慢升起。 池听双臂穿过祝乘腋下，下巴靠在他肩上，歪头看着那轮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越升越高。 脚底下他和祝乘的影子被拉长，在不断变换的阳光下交叠在一起，半透明的一个影子叠在另一个影子身上，密不可分。 一个影子动了下，向另外一个靠近，另外一个不但没有躲开，还往前送了送，方便对面的影子动作。 不远处的一栋大楼轰然倒塌。 祝乘冷眼旁观。 几分钟前，那栋大楼前的行人还有说有笑的，全然不知几分钟后就沦为了白凌暴脾气的牺牲品。 即便知道那些只是被虚构出来的NPC角色，祝乘还是蹙起了眉。 池听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这样，抬手捏了捏他后颈。 “祝乘。” “嗯？怎么——嘶——” 祝乘倒吸一口气，摸着喉结上多出来的那个牙印，气极反笑：“池听，你是小狗么？” 池听直勾勾地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是。” 祝乘说不出话来了。 得寸进尺的某人将祝乘往怀里又塞了塞，静静靠了一会儿，喊了一声祝乘的名字。 “你说，你是为我来的。” 他玩着祝乘脑后留长的发尾，眼神暗了暗：“那你现在找到出去的方法了么？” “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 “暂时没有。” 祝乘说得没错，他现在的确没有办法能带池听离开。 白凌的力量在逐渐消失，祂所创造出的小世界一个接一个消失，要赶在这个小世界完全崩塌前离开是个不小的挑战。 有了前车之鉴，祝乘只会更加小心。 池听打了个哈欠：“好困，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不上学了？” “反正都是假的。” 池听搂紧了祝乘，语气欢快：“祝乘是真的就好了。” 他抱着祝乘晃来晃去，语气和举止都黏糊糊的。 变小了也这么黏人啊。 祝乘琢磨着要不要用手机拍下这一幕，奈何翻遍了全身也没找到手机，于是作罢。 二人沿着来时路回到家。 一晚过去，凌乱的卧室恢复了整洁，母亲依旧在厨房忙碌着，不过今天倒是没有催促池听赶快起床去上学。 熬了一晚上的池听一见到床就撑不住了，裹着被子往里滚了滚，十分贴心地给祝乘留出了半张床。 窗帘还大敞着，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太阳升得老高，阳光刺眼，祝乘起身走到窗边。 拉上窗帘前，他多看了一眼窗外。 楼下的一棵大树倒下了，很快变成齑粉消失在空气中。 “你在看什么？”池听眼皮都要睁不开了，硬撑着非要等祝乘回来。 “没什么。” 祝乘拉上窗帘。 屋外，又一棵大树倒下。
第92章 环（四） 白凌的能力比祝乘预计的还要消失得快。 学校的实验楼塌了。 池听闪身避开撞过来的一个学生，抬头，天灰蒙蒙的，太阳被乌云遮盖，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习惯性回头，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片绿叶落在他头顶，池听仰头，不出意外地看见了那人。 祝乘倚在树干上，手里抓了一把叶子往下扔。 “祝乘，”池听将书包往上颠了颠，对他喊道，“下来，回家了。” “时间还早。” 祝乘跳下树，拍拍满是碎叶的手，绿色的汁液黏糊糊的在手心，他不舒服地搓了搓指尖。 池听见状递过来一张湿巾。 放学的时间，不少学生背着书包从校园走出，说笑间，天又灰了一点，气温跟着下降了些。 自从发现这个世界的其他人看不见自己后，祝乘的行为越发大胆，池听上课的时候他就跑到讲台上，拿了一盒粉笔蹲在地上玩雕刻，刀片都断了好几盒也没雕出来一个满意的。 “你在干嘛？” 晚自习写作业的时间，池听压低了声音，看着一边低头在桌子上乱刻乱画的人。 祝乘头也没抬：“做上课该做的事。” 池听拿着练习册的手抖了下。 “看我干嘛？” 祝乘表情不变，手下的动作越发利落：“这种手工活就是要在学校干才有动力。” “你的意思是，在现实世界，我会和你一起……破坏书桌？” 刀片又断了。 祝乘抽了几张卫生纸将断掉的刀片小心翼翼包好，对祝乘的话不置可否。 他的回答让池听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哦，忘了，这次池听的人设是认真学习但被控制欲极强的母亲教育从而郁郁寡欢的男高，在某个平静的夜晚，祝乘从天而降拯救了这位少年。 祝乘自己都被这个故事给哄高兴了，在池听堪称惊恐的目光下给自己鼓掌。 啪啪啪。 三声拍掌声后，灯灭了。 一片黑暗中，池听开口。 “看来老天爷也不是很赞同这种私闯民宅的爱情故事。” “那你赞同吗？池公主？” “……赞同。” 突然的灭灯并未影响教室的其他学生，很快就有人打开了讲台的投影仪，借着白布的一点光继续学习。 知道这个世界是虚构的后，池听放开不少，此刻捏着笔也没写作业，在草稿纸上涂涂改改。 两个人，一个对着课桌刻，一个在草稿纸上画。 刀片太薄，祝乘刻了没几下就得停下，把弯掉的刀片折回去。 灯光太暗，祝乘刻得眼睛都酸了，桌上的进度还只停留在猫耳朵上。 他想刻祝小咪，刻了半天刻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祝乘自己都沉默了。 身边的池听笑出了声。 “笑什么。”祝乘黑着脸，“不许笑。” 池听没笑了。 池听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祝乘二话不说站起来扑向池听。 打闹中，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紧接着，教室门被大力撞开，灯随之亮起。 在门被踹开的那一刻，打闹中的两人迅速分开，装作无事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地中海教导主任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拖着一个学生。 那学生的脸被头发遮住，双腿拖在地上，整个人被鲜血染红。 不等教室的尖叫再一次响起，教导主任就将手里的人丢了出去，正正好砸在讲桌上。 学生的头撞在桌角，像条破布一样滑了下来。 教导主任环视一圈教室，沉声道：“安静。” 学生倒在地上，从黑发中露出一只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最后一排的池听。 一只白板鞋挡住了她的视线。 祝乘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咽气的女学生，半晌，叹了口气，顶着教导主任的目光半蹲下来，伸手打算替女生合上眼皮。 伸出去的那只手直接穿过了女生的脸。 祝乘的动作僵住了。 他低下头，与女生的双眼对上。 肩上搭过来一只手，使了点力气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别看了。” 池听的手覆上祝乘的双眼，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瞥过地上女生的尸体，声音轻柔：“放学了，回去吗？” 等了很久，他才等到祝乘的回答。 “嗯。” 女学生的死似乎并没有对这些学生造成多大影响，池听收拾书包的空挡，一个没注意祝乘就跑到了树上。 “池听。” 池听扭头，被祝乘抹了一脸树叶汁。 祝乘心满意足地擦干净了手。 他情绪恢复得太快，池听跟在他身侧，余光注意着他的表情，一时间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好是坏。 “看我做什么。” 祝乘双手插兜，走在池听前面，说话的同时转过身，猝不及防和池听对上视线。 池听没刹住脚，眼看着就要撞到祝乘，后者依旧一脸淡定，甚至还笑眯眯地看着他撞过来。 意料之外的，池听穿过了祝乘的身体。 愣住的人变成了池听。 “别用那副表情，难看死了。” 祝乘替他整理了凌乱的衣领，语气轻松：“这是好消息。” 池听呆愣愣地问他为什么。 祝乘微微一笑：“这意味着，这个世界马上就要结束了。” …… 今晚的饭菜摆在了桌上。 扮演祝乘母亲的NPC做好饭菜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里，留池听一个人对着一桌菜发呆。 祝乘又不见了。 池听发了一会儿呆，拿着筷子慢吞吞给自己夹了一口菜。 客厅静悄悄的，除了池听的咀嚼音，只剩下窗外呼呼的风声。 他并未换下校服，还没张开的少年身躯清瘦颀长，低头的时候，肩胛骨凸起，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又夹了一筷子肉，这次，池听放进了旁边的碗。 “你过得还不错。” 席奕看着碗里的菜并未动筷。 池听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不吃吗？” 席奕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池听，半晌，拿起筷子。 “祝乘在哪。”池听突兀地发问，让席奕放下了筷子。 最后一口米饭扒完，池听擦擦嘴，站起身来收拾碗筷。 席奕的那一口菜被他倒进垃圾桶。 席奕呆了一会儿，扭头，表情一言难尽。 “看我做什么。” 厨房里，池听打开水龙头冲洗：“很抱歉，我记不起来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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