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伽从刚才内力紊乱的瞬间,就变得神志不清起来,只把顾年遐当做唯一纾解痛苦的办法,那透骨的寒意却让他觉得无比凉爽,正逐渐将他拉出燃烧的火海。 顾年遐使劲想要推开他,却被压制得无法动弹,那种从未有过的法力交汇带来的冲击,让他整头狼都软了筋骨,只得有气无力地任对方掠夺,连最基本的人形都难以维持,耳朵和尾巴露了出来,尾尖示弱地蹭着晏伽的手腕,但无济于事。 晏伽猛然间回神,看到被自己摁在地上、衣服都撕扯得零落的顾年遐,脑袋嗡的一声,立马从对方身上滚下来,呻吟着捂住了头。 顾年遐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急忙爬起来去看他:“你怎么了?” 晏伽用手揉了揉眼睛,看着他:“我没把你怎么样吧?” 顾年遐的眼底有些许委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没有。还要继续吗?” 晏伽的视线往上看去,只见顾年遐的耳朵上裸露出的一片皮肤,不甚清晰地印着一枚牙印。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自己刚才发疯的时候咬的。 “……嗯,我看看你耳朵。”晏伽的动作轻了几分,自知理亏,也生怕真把对方弄出个好歹来,“过来,泉水里泡一下,可以疗伤的。” 顾年遐低下头,理所应当地被他摸着耳朵,说:“不用了,我们接着来。” 晏伽摇头:“我没事了,刚才是你帮了我。没想到你们狼族这御冰的法术还挺管用,多谢。” 顾年遐听他这么说,立马提议道:“要不然我试试你下次走火入魔的时候,用千年冰魄将你封住,说不定更管用。” 晏伽眼神复杂,还是决定立即掐灭对方这个可怕的念头:“你知不知道,千年冰魄的寒气是可以冻死一条龙的?你用来冻我,疯了?” 顾年遐笑起来,这才想起要把衣服穿好。晏伽看他手忙脚乱,忍不住伸出手帮他理了理衣裳。 “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修炼这个东西?”顾年遐忽然问他,“既然不会用,又何必让自己这么难受?” 晏伽并未对他隐瞒,实际上,就连自己都不太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我说,我也并不知道多少呢?只知道和不周山裂隙的那道封印有关,要维持封印结界,就必须如此——我师尊就只这么对我说,她没告诉我为什么,我只能年复一年地靠自己来猜测真相。” “她没有告诉你?” “她没有来得及告诉我。” 晏伽蹲在泉水边,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波澜不惊。 这里的水永远是平静的,流波逐影,他记忆里也在什么地方看过这样平静的水——是了,越陵山最高峰的后山也有这样幽静的深潭,他曾经对着那里无数次,发呆也好、抄书也好、被罚跪也好,像此刻这样望着潭底,脑子里全都是那些让他被视为异类的念头。 彼时尚且年少轻狂,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 一颗石头被丢到了面前的石潭里,十二岁的晏伽回过头,看着身后神色得意倨傲的少年,以及他身旁黄衫短打的女孩子,两个人就跟讨债似的,气焰嚣张地站在石子路上。 睢明城展家的大少爷展煜今早神清气爽,一来是因为爹娘带着自己来越陵山与几位长老商谈事情,他又能和几个至交好友凑堆儿了。二来是刚到就听到至交之一的晏伽正在被罚跪,还是被越陵山最凶的大长老罚的,他颇为幸灾乐祸,拉着萧千树一溜烟御剑跑上山,果然看到晏伽吃瘪地跪在那里,对着石泉发呆。 仙道之中,名门展家与越陵山关系最为亲近,因此晏伽在拜入越陵山的第一年,就“有幸”结识了这位与他见第一面就相互看不顺眼的同辈,见面就打。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竟也成了至交。 “听说你又带着同门和人打架了?”展煜问,“真有你的,特意在宴饮结束之后,抄小路套麻袋打,那几个蠢货连指认都没办法指认,还得吃哑巴亏。” 晏伽漫不经心地咬断嘴里的狗尾草,随口吐了:“他们惯爱去花街柳巷、秦楼楚馆,裤子还没提上就被打懵了,想找人说理那也得先有理,到时候一问在哪挨的揍,勾栏的名字说出来,也不怕丢人现眼么?” 萧千树从怀里摸出三个油纸包,神秘兮兮举到晏伽面前,展煜见状立马闪开,怒道:“萧九,你又把吃的塞身上!” 萧千树,三清门门主座下首席弟子,道法世家萧氏幼女,序齿第九,怀纯阳之火而生,降生时被视作厄兆,只说女子应当至阴至柔,从未有过抱火怀阳的先例,因此她自小便不甚得宠,一切上好的法器与仙药灵草都紧着几位哥哥,她甚至连个像样的师父都没有。 所有人心知肚明,包括她自己,萧氏每代平辈中只会出一个天才,而那个人极有可能便是下一任家主。几个哥哥被寄托着极大的期望降生,却无一例外都资质平平,她作为那位真正的天赋异禀之人,自然是挡了兄长的路。 万幸,她的哥哥们虽然平庸,却也不是恶人,像寻常人家的兄长那样对她,让她年幼的时光过得还算安稳。 奈何所谓天才,即是天纵奇才,即便从未有人教引过,她也过早地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七岁那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若是继续留在萧家,此生也不过做一只被关在深宅大院之中的鸟儿,白白蹉跎时光、浪费一身天赋。 因此在生辰的当晚,她在收到与哥哥们的佩剑、法器等相差千里的绸缎首饰作为贺礼后,立刻下定了决心——她要离开,去外面拜师。 三清门在仙道中同样名望甚重,不过自从她认识了晏伽和展煜,便总是做从旁拉架的那一个。 “差不多得了,摆什么大少爷架子?”萧千树自顾自往他和晏伽手里分别塞了一个油纸包,“趁热吃,越陵山的风太冷了,还好我一路用纯阳之火暖着,还热乎呢。” 晏伽掂了掂手里的油纸包,闻出里面是刚出炉的糯米荷叶烤鸡,香得很,“真够意思,知道我在这儿吹冷风,还带个热的。” 萧千树靠着谭边的石头坐下来,望着天长出一口气:“阿晏,你什么时候跪完?我还想下山吃好吃的呢。” 晏伽撇了撇嘴:“还有一个时辰,快了。” 【作者有话说】 很好,晏伽又欺负小年包了,小狼被咬耳朵委屈死了但还是问他要不要继续,坚强年年不怕困难.JPG *这段回忆杀只有一点点,这本有部分是插叙,以现行时间线为主。
第23章 年少旧忆 展煜也盘腿坐在两人身边,说道:“不过臧长老还真够凶的,都没人告状,还要你来这儿跪,也太不留情面了吧。” 越陵山首席大长老臧琼云,为人十分刚烈,性格也相当暴躁,据说在其余几位长老到越陵山之前,她就已经担任长老之位了。历经三代掌门,容貌却并非老朽,没人知道她究竟多大岁数,只知道犯了错最好绕着大长老走,否则饶是谁也逃不过那四十九道门规。 全门上下最奇葩的那个当属晏伽,他已经被不重样地罚过了三十二道门规,满山弟子都在等着他什么时候犯够四十九道,在臧长老那儿拿个头彩。 晏伽叹了口气,郁闷道:“谁知道呢?大长老好像特别讨厌我,我也没惹她啊。” 萧千树很是无语地看向他,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天生脑袋缺根弦?” 晏伽乐不可支地说道:“管她的,反正师尊不罚我就好,大长老若是高兴就随她去——一个时辰满了,我们走吧。” 众所周知,晏伽每下一次山,回来就要挨一次训,可他不长记性,不但自己下山,还带着同门以及好友一起。 越陵山脚下的幽篁镇,是西北一带最为富庶的小镇之一,商贾大多途经此地,歇脚盘货、清点车马,久而久之便带起了这条商道。晏伽没办法跑去太远的地方,顶多在镇子上转转,解一解馋罢了。 “晏伽,我们都半年没见了,不切磋一下剑术吗?”展煜双臂枕在脑后,望着两旁吆喝的商贩,百无聊赖道,“这地方我们都来过百八十回了,到底有什么好转的?” 晏伽一路朝着镇子西边走去,说道:“陪我去拿个东西,晚上有的给你切磋。” 结果他带着另外两人径直去了镇西的一家兵器铺,虽然不甚起眼,却是享誉一方的刀兵大家,许多灵修都会特意赶来越陵山,到此委派打造兵器。 这里的铁匠曾经也是灵修,苦苦修炼剑术却不得其法,据说是有一日忽然悟到兵者锻造之道,灵光乍现、大彻大悟,从此再也不沉迷与人争斗,而是一心一意地打起铁来。 晏伽的师尊给他在这里定了一柄长剑,还专门请铁匠去观摩过他如何练剑,说是寻常兵器无用,必得称自家徒儿的手才行。 展煜和萧千树好奇地凑过来,看到那柄红绸包裹的长剑,都有些羡慕。 “乐仙师对你太好了吧。”萧千树感叹道,“我师父都得指望我去给他找法器。” 晏伽缓缓解开那匹红绸,看到绸布之下露出花纹玲珑错落的剑鞘,很得意地笑了笑,抬手拔剑出鞘,仔细打量着剑锋,满意道:“不错,我要的东西也锻上去了,可真是把好剑。” “什么东西?”展煜挤过去,从晏伽手里拿过那把剑,一愣,“这剑身上为什么要刻一个‘德’字?晏伽,你生平最为缺德,这是指桑骂槐挤兑你自己呢?” 晏伽踹了他一脚,将剑夺回来:“你少嫉妒得发疯了,师尊要我以德服人,我想来想去,用这把剑把他们通通打服,便是以德服人了,连大长老都挑不出错。” 展煜:“……” 萧千树嗤笑道:“你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歪理?乐仙师明明是要你和人讲道理,改改你那动不动就跟人干架的毛病。” 晏伽不以为然,收剑入鞘,说道:“我自有我行事的道理,师尊都没强令我改过,只是叫我自己去悟,无论悟到什么都是对的,从心而行便好。” 萧千树沉默半晌,对展煜说道:“乐仙师还真是异于常人,难怪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修……” 晏伽将那把“以德服人”的箴言背在身后,感觉胸中开朗许多,心想这大概就是他师尊说的君子好德吧。 用展煜的话来说,就是他缺德带冒烟儿的,还非要给自己立个牌坊,昭告天下自己有多缺德。 “阿晏,你就从没想过走远些吗?”萧千树啃着糯米鸡问道,“乐仙师只说你现在还没到下山云游的时候,又没说不准在越陵山周围转,这边虽然不比东南富庶繁华,也是有奇景可看的。” 晏伽略加思索,说道:“再往西走有一道穷奇峰,数百丈高,还从未有人登上去过。每次都比剑法多没意思,怎么,要不要比一比谁先爬到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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