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要乱的,干脆赌一把吧,陆怜心一横,把花瓶和茶壶里的水全倒进面盆里,浸湿布巾围住口鼻,再把剩下的水全淋到自己身上,翻出火折子,点了床上的幔帐。 火很快烧起来,燎了帐子窜上房梁,看守的察觉到里头起了火吓了一跳,急慌慌地叫了陆怜好几声,陆怜默不作声。 “里面怎么没动静?要不进去看看?”“可是少爷吩咐了不许开门。”“要是他出什么意外,少爷肯定要打死我们!” 屋里越来越闷了,烧糊的气味呛鼻,陆怜用湿巾捂着口鼻,忍着头晕听外面的动静,外头乱了一阵,有一个跑去敲院门了,后窗的两个高声询问,剩下的三个乱了一阵,推着其中一个掏钥匙开锁。 火势越来越大,黑烟不断地往外冒,门打开三人冲进来,一看陆怜倒在地上,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他往外面抬。 “着火了!快来人救火!” 院门被拍得震响,外头的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定主意,抬头一看院里冒起了烟,赶紧打开了门。 院里乱成一锅粥,有人嚷着去后院打水灭火,几个小厮就慌里慌张地涌进后厨,就留了一个人守在昏迷不醒的陆怜身边,他也急,怕陆怜不醒这责任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他四处张望,想叫人去找大夫,突然听见陆怜咳了一声。 有升赶过来时门口竟然一个人也没有,进去一看,院子里乱糟糟的,四处是呛人的黑烟,所有人都在往返后院和陆怜的屋子打水灭火,有升急得大喊,“陆公子人呢!” 有人喊,在院里树下,他急找过去,却只找到一个被人敲晕的小厮,哪里还有陆怜的身影。 “完了完了!”有升扭头就往院外跑,刚跨出门忽然被人蒙住了口鼻,他挣扎大喊,吸进了不知什么粉末,很快软了下去。 郑府墙内落下一个身影,邬思明落地晃了晃,面色惨白地往郑芳寻的院子走,风里飘来一股烧东西的味道,他立刻飞身跃上房梁,三两步赶到海棠院子,先看见了里头一片混乱,又找到了倒在墙角的有升。 有升的外衣被人扒了,口鼻沾了点白色粉末,挨了巴掌也不醒,邬思明丢下他,飞身往前院赶去。 前院,戴傀儡面具的举着火把表演,猛地喷出一口酒,把跟前几个官眷的裙子燎了起来,一时惊叫吵嚷,人群骚动起来,郑芳寻还来不及叫人,就见那几个汉子掏出几个瓶子点燃了四处甩,砸碎的地方火舌瞬间舔上门板竹帘,顿时火光冲天。 “抓住他们!” 几个小厮逆着往外逃窜的宾客往院里涌,围住了几个纵火的汉子,那几个汉子又从腿侧抽出短刀,场面僵持不下。 “抓项黎!”混乱中郑芳寻指着厅上大喊,几个小厮立刻往厅上扑去,项黎还端坐着,被围上时突然撒出一把什么东西,白烟弥漫,几个小厮咳嗽着东倒西歪,项黎捂着口鼻从白烟中窜出,直冲向那几个汉子,踩着他们的肩膀被托着一跃飞上房梁。 郑芳寻仰头狠狠瞪着他,后者朝他笑,“郑小公子,这可真是对不住,在下也不是故意的。” 项黎就这么站在檐上,不逃不躲,底下几个小厮傻了眼,纷纷看向郑芳寻。 “还不去帮忙!把那几个人给我抓住!” 郑芳寻气得血液直冲脑门,他就觉得会出事,可不想项黎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他家放火,可放了火又不跑,就这么站在那,这又是为什么?偏偏家中没有第二个会飞檐走壁的人,该用他的时候又不在,该死的邬思明! “寻儿!”郑海从白烟弥漫的前厅中撞出来,郑芳寻赶忙迎上去扶,“爹!快躲到后院去!” 郑海在里面呛了好几口白烟,已有点站不稳,他紧紧拽住郑芳寻,目眦欲裂,“快去书房!这是调虎离山!” 郑芳寻顿时明白过来,拔腿就往书房跑。 前厅着火了,宾客纷纷往外跑,下人则端着盆桶往前厅扎,周围全是各种叫喊吵嚷,陆怜低着头在混乱的人群间穿梭,绕过前厅溜进了书房所在的院子。 院内下人也听见了前厅的动静,正交头接耳不知所措,陆怜进院就喊,“前厅着火了!快去救火!” 这院里也乱了,下人们纷纷涌出去救火,陆怜强压着紧张溜进了书房,进屋就拴上了门。 桌案上全是文书,书架上更是堆山码海,陆怜东翻西找,丝毫没有头绪。 他停下,仔细回想整个案子,御史到抚州查他,是以受贿的罪名,如今案子平了,再找受贿相关的证据必然很难,那还有什么可以成为项黎口中的新证据? 明明郑海嫌疑还没完全洗清,京城就立刻下了升迁令,这里头又藏着什么关联? 而邬思明在这关头去了京城,又是为什么? 他想起在马车上,郑芳寻红着脸喊的那句,这是党争。 何以成党?朋党,因利而聚,郑海收受的钱会全被他吞了吗?当然不可能,他想保住自己且往上走,就要像下面的人一样,把搜刮来的钱财往上递,而这其中,必定就有他不能销毁的证据。 陆怜一点一点地摸过书架,仔细地看,这架上一格一格,除了书卷,还有淡青汝窑盏,珐琅彩瓶,花梨木葫芦……陆怜一件一件地摸过,目光停在那只葫芦上。 其他的东西都被擦得干净亮堂,只有这葫芦在其中显得灰暗了点,花梨木?陆怜觉得古怪,郑家上下奢靡成性,郑老爷怎么会把这么便宜的物件摆在他的书架上? 陆怜抬手去拿那只葫芦,没拿动,他心头一颤,小心翼翼地摸来摸去,无意间扭动了葫芦上的一个小扣,突然听见咔哒一声,像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 陆怜立刻退开查看,发现下面其中摆书的一格后面黑了,他蹲下移开那些书卷,把手伸进黑格子里摸了摸,摸出一册书,打开一看,是账册。 草草翻看几页,其中几个名字都是宫中要员,底下记的数目各异,但都无一例外大得惊人,陆怜心知自己猜对了,把账册塞进怀里,起身要走。 书房门咔哒一声,陆怜僵在原地,看着那扇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郑芳寻。
第32章 霍春生把有升的衣服藏到花园假山下,凭记忆里项黎给他的地图,一路往前院去。 一路他的心狂跳,陆怜没在郑芳寻身边,也不在院子里,他会去哪里?如果他被郑家发现,会不会有危险? 前厅已经乱成了一团,他混在其中观察周围,项黎在屋顶上,那四个汉子在院中与下人缠斗,厅上摇摇晃晃走出来一个人,郑芳寻跑过去扶住了他,两人在说话,太远,霍春生什么也听不见,可很快郑芳寻就丢下那人往西边跑去了。 霍春生想跟上去,没走几步就被乱窜的人群撞得跟丢了,那个方向通向哪里?霍春生仔细回忆,是郑老爷的院子,是书房! 书房,一步之遥,陆怜和郑芳寻视线对上,前者惊诧,后者脸上则写满了冰冷的怒意。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了多少人?” 陆怜直视他,“你要是真分得清是非对错,就不会说出这种话。” “我是想救你!”郑芳寻的眼神恨极了,上前一把抱住他手臂,“我为了你求我父亲,差点跪死在祠堂,我费尽心思想保全你,可你呢?你把我当傻子,背着我跟那个野小子在禅寺里搂搂抱抱,还跟项黎勾结!现在更是想要我的命,要我们整个郑家去死!” “郑芳寻!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装得连你自己都骗过了!”陆怜一把甩开他,后退了两步,“你父亲苛政敛财,结党营私,百姓的血汗都化作了他买官的金银,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金丝银线,都是他从无辜百姓的尸骨上刮下来的!” “你知道什么!”郑芳寻高声打断他,“官场就是这样,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吞了你,父亲他身处漩涡之中,许多事情他是不得已……” 陆怜哀切地望着他,痛心道,“琅官,你难道是枕着他人白骨也能安然入睡的人吗?” “你敢说你就没有私心吗!你做这一切,难道真是为了那些百姓?”郑芳寻瞪着他,眼睛红透了,“你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为了要和那个野小子在一起!” “是,我是为了自己。”陆怜坦然承认,“当初我也想过缩头保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躲在莲镇安然过完下半生,现在也一样,我一心只想回到那里去。” 陆怜深吸一口气,“可是琅官,你给过我选择吗?事情之所以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正是因为你一意孤行,逼我如此吗?” 郑芳寻腿一软跪倒在地,泪珠从他睁大的眼眶中涌出,他声音颤抖,“我、我认错,是我错了……可、过去的事情已成定局,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闹到鱼死网破呢?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父亲获罪,为什么不能回到从前……” 陆怜苦笑,“你明明也清楚,早就回不去从前了,只有你还不肯醒。” 陆怜往外走,被他一把揪住衣袖,郑芳寻垂着头,“……如果没有那个野小子,你还会这么做吗?” 隔着几面院墙,那边混乱吵嚷,这里却安静得可怕,安静到陆怜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眼泪滴答在地板上的声音,可陆怜目视前方,一下也没有想过要回头。 “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手里的袖角被抽走,快得没有一丝留恋,郑芳寻的手猛地垂了下来,他偏执地想要挽留的终于还是消失了,他看着空荡的掌心,感到世界一点点安静下来。 “大人!该走了!” 火还在烧,一间连着一间,前院的几个人被死死围住,都在呛人的烟雾里苦撑着,项黎蹲在檐上,捂着口鼻依然被熏得头晕。 郑芳寻已经走了快半炷香时间,郑海也不见了,再拖下去官府的人就该来了,项黎这下算破釜沉舟,要是在陆怜拿到证据前自己先被抓,那什么谋划都要泡汤。 “差不多了,撤。” “是!” 项黎一声令下,四人分散跳开,丢了面具往不同的方向逃散,项黎转身往花园的方向跑,瓦檐被他一踩一个洞,一路跑到稍微低矮点的地方,项黎咬牙往下跳,整个人摔进泥里滚了两三圈。 身后追赶的声音渐近,项黎忍着脚疼一瘸一拐地往花园里面跑,找到假山,四处摸索,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一套衣服,他赶忙换上,低着头混入往外跑的宾客之中。 霍春生一路往郑海院子狂奔,中途不知哪里冒出个声音大喊抓住他,接着几个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他一转头躲进了旁边园子,不想这边也有人,直接把他堵在了花园中间。 几个小厮手里都抄着棍棒,死死盯住了他,他手里什么也没有,左右戒备,做好了准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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