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初白再一次醒来时,最直观的感受是充足的休憩感,睁开眼时无需挣扎犹豫,是欣然向往的。 当然,睁眼之后的现实情况,又要另当别论。 瞳孔并非梦中的金色,但也淡得相当接近。 介于可可蛋奶与布莱垦棕之间,那个不上不下,不常被客户选中的颜色是什么来着? 得去公司翻翻色卡。 总之,那浅色的深邃双眼,慢慢地朝着佘初白地眨了眨,丝毫不觉得两人这样亲密无间的搂搂抱抱有何不妥。 这理当是监护人佘初白需要教会他的内容,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 这种无法自洽的矛盾感时常困扰着佘初白,该把郎澈当成一个人,还是一只狗?一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还是一个心智不健全的……随便什么东西。 两人静静对视着,仿佛时间被按了暂停。 郎澈浅浅笑着,注视着过于平静反常的佘初白,似乎读懂了他的想法。他抓住佘初白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扑通,扑通。 “你看,我的心跳跟你是一样的。” 有什么东西裂开很大的一条缝。佘初白猛地一下缩回手,疯狂摇头坚持本心。 “不对,你是狗。” 不顾躺着的人是什么表情,佘初白匆匆跳下床洗漱,赶去公司上班。 竟然是第一个到的。 打开电脑,无所事事地发一会儿呆,同事们渐渐聚集,熙熙攘攘的人声唤回了佘初白混沌的意识。 肉包油润的香味,咖啡醇厚的香气,接水倒水,水杯与不锈钢勺磕碰的清亮声响。 翻找半天无果,佘初白目光投向前方,问对面工位的柳似云:“你那儿有乳胶漆的色卡吗?” “喏。”立刻,柳似云将手边的递过来。 佘初白两手展开五颜六色的色卡,很快找到那个颜色——奶咖。 牛奶加咖啡,一杯适合冬日的热拿铁。 午休时间,柳似云和两个同事聊得热火朝天。佘初白拎着外卖路过,被她一拦,顺势加入了话题圈。 柳似云中气十足:“小白你说,养宠物是不是比谈恋爱有性价比多了?” 虽然差距并不明显,但她能感觉到佘初白对小狗还是比对郎澈温柔一点。 佘初白解着外卖袋子,语气随意:“应该吧。” 预设落空,柳似云不满地嘟囔:“什么应该,我还以为你是坚定不移的盟友呢。” 同事A:“你看吧,他也不认同。” 同事B:“虽然都养宠物,我也养啊,但人果然还是能提供一些猫猫狗狗提供不了的情绪价值吧。” 佘初白缓缓说道:“说不上认不认同……”他擦擦筷子,将溏心蛋与肉燥饭搅在一起,严谨地给出回答,“我没谈过恋爱,所以没法比。” “蛤?!”三人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叹。 在三道沉默打量的目光中,柳似云最先开口:“不是……那个……你是还在深柜吗。” “什么?”佘初白脸上的表情变化幅度不大,但足以表明震惊与不知情。 柳似云贴心地模糊掉关键词,隐晦地问:“那个……小狼……你室友,不是吗?” “他,是什么?”佘初白后知后觉领会,但反应也相当平平,“不是啊,只是室友,上次不就说过了吗?” “可是他说你们是。”柳似云没有犹豫就把郎澈卖了。 佘初白骤然捏紧了筷子。垂眸思忖片刻,简单结案:“误会。” 他相信郎澈只是在表述的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并不是有意以讹传讹。 一只心智不成熟的狗,就像幼儿园里成天胡说八道的小孩,并非抱有什么目的,只是电视看太多脑子看坏掉了。 柳似云梳理着脑海中的回忆细节,不确定该听信哪方说法。 其它两名同事与郎澈没有交集,插不上话,而是更在意:“小白,你真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从小到大,这么多年?” 佘初白点点头。 同事A:“不会吧,明明你这种寡言内敛的冰山男很受欢迎的啊。” 同事B眼神委婉:“为什么……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就算真的有,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吧。 不过佘初白并不是因为什么心理阴影或者生理缺陷,他的理由简单到令人难以置信。 “因为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佘初白平淡地说。 乍一听,还有点像鸡生蛋蛋生鸡的哲学题。 究竟是先遇到喜欢的人才开始谈恋爱,还是要先谈恋爱,才能确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同事A面露同情:“不会吧,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人吗?” 同事B接道:“也不能这么说吧,有些人就是喜欢海王渣男那一类的,就要轰轰烈烈,品尝爱情的每一味苦辣酸甜,不被悔恨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就不会回头。” 佘初白默然不语,嚼嚼米粒。他的道德底线虽然不高,但应该也没有那么低。 只不过是在二十岁之前,太过沉浸于纸片人光怪陆离的世界,错过了该对身边某个人情窦初开的青涩阶段,而二十岁之后,又根本无法让垂垂老矣的心脏跳动起来。 他是一个很耐得住寂寞、很享受独处的人,因此并不认为“谈恋爱”是列在人生目录上的必选项。 佘初白下班走到小区楼下。 不出所料,郎澈徘徊在几个热炒摊之间使劲闻香味,见到他,扬起一个耀眼的笑容,挥动手臂跑过来。 双腿并拢,扑通蹦到他面前,立正站好。 比起狗时也算稳重了一些,没有冲上来又舔又扒拉。 只是迎接地点,从门口玄关拓展到小区花园,社区超市,共享单车停放点,猝不及防不知道突然从哪一个转角冒出来。 郎澈提着两份热炒,走在佘初白前面一点,时不时转过身,倒着走,笑着看他。 “不用你出来接我。”佘初白说。 郎澈的笑容顿时收敛了。 佘初白:“算了,你想接就接吧。狗的本能。” 郎澈彻底不笑了,黑下脸转过身,不等佘初白,跑得衣摆都飞了起来。 “不接了!” ---- 成功晋升陪睡犬 (拜托不要发到网上去,我家里人不知道我在干这个)
第31章 Sugar Daddy 阳光晴好的午后,佘初白一条胳膊撑着后脑勺,屈起一条腿,躺在沙发上投屏刷剧。 训练有素的工作犬郎澈则勤勤恳恳弯着腰,扫地拖地。 人影晃过来晃过去,佘初白不耐烦地掸掸手,郎澈嘟哝着去了卫生间,清扫浴室。 不一会儿,佘初白听见抹布刮过镜子的渗人声响,大喊一声“关门”,随后,哐的用力一声,杂音减小了许多。 安宁没能持续多久,突然传出一声高八度的尖叫,再然后,啪的一声打中什么,最后淅沥沥的水声停了,浴室门打开了。 郎澈衣服湿了半边,稍显狼狈地走出来。 他蹲到佘初白面前,摊开掌心,展示一个很小的黑点,细看能辨认出是一具蜘蛛尸体。 佘初白认得这种蜘蛛。南方很常见,以蟑螂为食,活着的时候身形出奇纤长,看着吓人,但其实胆子比沙粒都小,死了就会迅速缩成一小团。对人体无毒无害,甚至还会有人专门网购这种蜘蛛来铲除蟑螂。 郎澈眉眼低垂,显然在寻求安慰:“被咬了。” 佘初白淡淡道:“完了。” 郎澈刹那心里一沉,火速将手中的蜘蛛尸体丢出去,不停抽纸擦拭:“有毒吗?很厉害吗?” 佘初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正眼都不带看他:“这下变成金刚狼和蜘蛛侠的杂交品种了。” “……”郎澈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但具体哪里不好,又说不上来。 佘初白玩着手机,偶然刷到一条CardiB的短视频。原话翻译过来大意是这样的: “如果你既没有在工作,也没有在上学,那么至少去给自己找个sugar daddy吧,你们这群懒鬼! ” 佘初白抬起头,将视线投向不远处兴致盎然摆弄着新手机的郎澈——手机是二手收的,但对郎澈来说是崭新的体验——情况完全吻合,既不上学也不上班…… 佘初白顿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三十不到的年纪,连daddy都不想做,更别提sugar daddy了。 是时候鞭策郎澈除了家务活以外,再找点其他事干了。 “这样你以后是不是就找不到我了?”郎澈解下手腕上被淘汰的儿童手表。 佘初白还来不及作答,郎澈就一展喜新厌旧的本性,甩开手表,举起手机咔嚓咔嚓试用拍照功能:“没关系,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佘初白感觉自己真是被不得了的东西缠上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可以做法事驱驱邪。 佘初白提出让郎澈去找个班上的想法时,郎澈既没有强烈地反对,也没有热情高涨的干劲,只是言听计从地哦了一声。 “那我去哪里上班?”郎澈问,等待着被安排。 “也是,你这样的能干什么呢……”佘初白蹙眉沉思,目光在郎澈耸人听闻的狼耳朵狼尾巴之间来回巡视,忽而灵机一动: “哗为!” 郎澈歪着头,持之以恒不理解。 佘初白扫兴地解释着:“就是你手机出生的地方,狼性文化什么的……唉算了。” 一个构思精巧的笑话,佘初白洋洋自得地回味了好一会儿。郎澈摸不着头脑,很奇怪地盯着他。 把佘初白都弄得意兴阑珊了。什么时候才能懂他的幽默啊。 回到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一个狼妖,一个网课刚上到初中的半文盲,更棘手的是,一个没有身份证的黑户。 要找这么一份工作,既不能引人注目引起骚乱,就把靠脸吃饭的职业统统排除在外,可惜了这一身优越条件;又不设学历门槛,最好连身份证门槛都没有。可是郎澈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至于那些最不挑的体力活…… 狗在搬砖,狗在扎钢筋,狗在搅水泥…… 虽然思考时用的是文字,但脑海中,自动就浮现出两条腿站立的大黑狗,做着上述动作的画面。 佘初白很艰难才能忍住不笑出声。 这么一通排除法之后,没剩下多少工作可供选择。 好在,一个人可以是一个名字,一张身份证,这些佘初白无法伪造的;也可以是一串手机号码,一个四位数尾号,佘初白能够赋予的。 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完成注册,成为骑手,接下来,还要买一辆电瓶车。 但直接让郎澈骑着电瓶车上路,佘初白有点不放心。 于是在周末闲暇时,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目的是训练郎澈的平衡感,以及学习交通法规。 非机动车道上掉着不少梧桐落叶,自行车轮从叶片上碾过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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