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初白:「骑车别玩手机。」 二十秒后,郎澈又拍了一张靠边停车的照片,然后是傻里傻气的自拍,又发:「没在骑了。」 不论何时,两条岔路,总是拐向刻意曲解的那一条。佘初白沉沉闭眼,不想管了。 车内,低哑做作的播音腔戛然而止,一个电话打了进来,CarPlay中控屏上显示的备注名是“妈咪”。 没带耳机的佘初白正在思考要不要捂住耳朵避嫌,柳似云就大大方方按了接听,当下传出一个焦急中又掺杂着几分欲言又止的中年女性声音。 “囡囡,你现在在上班吗?” “怎么了妈咪,下午两点我不上班还能干吗。” “忙吗?” “还好,正在开车回公司,刚去完工厂回来。” “你在开车啊……那你先靠边停一下吧。” 柳似云虽疑惑但照做,缓缓踩下刹车,靠边停稳时,恰巧被后方的一辆大卡车超了过去。轰隆的声响盖过了车载音箱,只依稀听见柳母的最后几个字是“在医院”。 嘈杂声远去,柳似云的心揪了起来,急忙追问:“谁在医院,是你还是爸爸,哪家医院?我现在立马过来。” 柳母的声音小了一些,支支吾吾:“毛毛呀。” “什么?!”柳似云的音量接近于咆哮。 柳母继续说:“突然不知道怎么了,开始不舒服往外吐东西,我们一发现就抱来医院了,护士问我毛毛的既往病史……” “知道了,我很快就过来。”柳似云通过电话传达的语气很冷静克制。 但两米之隔的佘初白亲眼见着她眼里涌上泪光,以及把刹车当成油门踩了两次,在车辆一动不动之后骂了句脏话。 柳似云重设导航路线时,佘初白斟酌着说:“你还好吗,要不要换我开。” 柳似云的下唇被自己咬得失去了血色,一言不发解开安全带,跑到后座,拔下连着CarPlay的手机,又给柳母拨回去追问细节,按捺不住心急如焚的哭意。 佘初白默默将听到的宠物医院名字输入车身自带的导航系统,飞驰前往。 车还没停稳,柳似云就扔下抹泪的纸巾跳下了车。 佘初白锁好车,拿上柳似云遗落在车上的手提包,抬头仰望了一下气势恢宏的大字招牌。 整整一栋楼都是宠物医院的地界,原来正规的宠物医院是这样的。 如果他第一次带郎澈来的就是这种地方,是不是早就能发现其实不是狗了。 兜里的手机一直震,不停有新消息传来。 佘初白一边寻找柳似云的身影,一边抽空扫了一眼,全是郎澈琐碎黏人的废话,顺手设置成免打扰。 不是狗又是什么。 接诊室内,一只大金毛病恹恹地趴在问诊台上。医生戴着口罩手套,正在触摸检查,母女二人则站在对面焦灼等候。 门半掩着,佘初白默默侧身进去,想把手提包交给柳似云就安静离开。 冷不丁,门外头响起高低错落炸开锅的动物叫声,排队候诊的小动物们似乎都在一瞬之间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就连虚弱趴着的毛毛都勉力撑起两只前腿,冲着门口吼了几声。 问诊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外边“夹道欢迎”的狂热吠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让佘初白既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面孔。 原先,郎澈脸上的表情堪称凶神恶煞,推门而入见到一群人后,又莫名茫然不知所措,呆呆站着发愣。 “你怎么在这儿?”佘初白问。 柳似云这才有心思去注意诊室内多出的两个男人,眼神中更是明晃晃地把佘初白也连带上疑问“你们怎么在这儿?”,但她更为迫切地先抱住了应激吃力喘着的毛毛安抚: “好了好了,都是妈妈的朋友,不是坏人。” 就连一旁的兽医沈依也微微诧异地嘀咕了一句:“还有金毛讨厌的人啊。” 毕竟,金毛的座右铭名声在外:哪有坏的人,哪有好的狗。 全场只有佘初白最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 但也并不完全尽然,他把郎澈拉到角落,又小声问了一遍他怎么会来。 郎澈讪讪地硬着头皮说:“我闻到了。” 佘初白皱眉等着更详尽的解释,郎澈只好如实供述:“我闻到你跟很多狗在一块,给你发消息也不理我。” 末了又欲盖弥彰地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怕你被咬,过来保护你。” ……是怕他另寻小狗吧?看那推门而入时好似要捉奸的表情。 佘初白掏出手机翻看。 郎澈发送的消息时间线吻合他的说法,只是骑着电瓶车到处逛时恰好经过这一片。佘初白屏蔽了没看到,因此错过了制止他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机会。 郎澈悄悄拽拽佘初白的手,躲到他身后,将鼻子埋到佘初白肩膀上堵住。 消毒水刺鼻的气味经过嗅觉细胞的数倍放大,呛得令狼难以忍受。 这一边相安无事后,医生沈依继续问诊:“什么时候开始吐的,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巧克力、洋葱、葡萄葡萄干,或者鸡架鸡骨头之类的?” 柳似云看向母亲,柳母赶忙摆手否认:“绝对没有!这些我们都知道的呀,都好几年没吃过葡萄了,就怕它翻垃圾桶误食葡萄皮。” “那是怎么回事……先去做个胃窥镜看看吧。”医生开始在电脑上拉检查单。 “唔……汪呜……”毛毛有气无力地哼唧着,没人当一回事。 医生轻点鼠标,在打印机沙沙吐纸的声音中,郎澈突然开口:“它说它吃了一种黑黑的,甜甜的,一抿就化了的东西。” ---- 狗狗翻译官上线 一路使劲闻闻闻:(哇)是主人!(咦)还有很多别的狗?(怒)他竟然背着我在开impart!
第34章 骂得好难听 ……???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个拥挤的小小角落。 佘初白心头一跳,不自觉并紧手指,好像生怕什么东西从指缝间漏走。 “它……‘说’它吃了?”医生抬眸看向郎澈,强调重音时,鼻梁上的镜片反了一下光。 佘初白浮夸地扯开嗓门,试图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巧克力!那一定是巧克力吧!狗不能吃巧克力的!” 从未这么大声喊过,更不曾这般装傻充愣,活脱脱成了小品演员。 柳似云愣了许久,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打量着郎澈,又问母亲:“家里有巧克力吗?” “没有呀!我跟你爸都几岁了还吃什么巧克……”柳母忽然收声,“中午吃完饭,你大伯带莉莉来玩了一会儿。” 柳母掏出手机,等待电话拨通时,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电话那头却依旧坚称什么都没给毛毛吃过。 柳母又打电话给柳父,没几下就在客厅的垃圾桶里翻出了巧克力的包装纸。 “都几岁人了!做错事还不敢承担!”柳母气愤地大声嚷嚷。 “现在催吐可能来不及了,直接送去洗胃。”沈医生抱起狗,呼喊助手,“小卫!准备一下紧急加一台洗胃手术。” 还没出现抽搐发狂的症状,快一点还来得及。 度秒如年地在手术室门口干等,柳母没有一刻停下埋怨,拿出手机又要打给亲哥质问,狠狠骂上一通解气。 柳似云叹了一声,静静抱住母亲,将脸靠到她肩上。柳母只好收起手机,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抚慰。 两个傻站在旁边的男人显得有点多余。 佘初白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只能强行将包挂到柳似云手上,对上眼神后,做贼似的火速避开。 柳似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视线飘向郎澈,又回到佘初白脸上,温和地说:“要不要去问问看医院里有没有蛇。” 佘初白:“?” 柳似云:“也许明年就能送他去霍格沃茨上学了。” 惴惴不安的忐忑被轻松的玩笑化解,佘初白虽然没有大心脏到认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但也渐渐不想这么早就开始杞人忧天。 两人走出宠物医院,又是一阵备受关注的“热情”欢送,佘初白耳朵都快被吵聋了。 走到空旷处,佘初白上上下下将郎澈扫视一遍,问:“怎么回事,那些狗一见你就叫?” 郎澈垂着头,闪烁其词:“我哪知道。” “你不是能听懂吗,它们都说什么了?” “骂我,骂得好难听。” “……”佘初白一时分不清真假。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叮嘱:“以后别让别人知道你听得懂。” 郎澈抬起明亮又纯真的眼眸,凝视着佘初白,沉闷开口:“刚刚,不该那么说吗?” 不说的话,毛毛可能就那么不清不楚地含恨而终了。 “不……”佘初白最终被良心打败,抬手摸摸郎澈的头发夸奖,“你做得很好。” 也许只要委婉一点,加点修饰手法遮盖一下就好了。 说话是一门艺术,而艺术比起基础的语数科可难教太多了。蹉跎半日,却离独立自主的终点站更遥远了。 郎澈迈上电瓶车,朝佘初白抛去一个邀请的眼神,又拍拍背后余下的空间:“现在我可以载你了。” 佘初白靠着车站了会儿,不是很情愿地抬起一条腿,跨过车座。 虽然两人体型都偏瘦,但毕竟一米八的高个儿摆着,手长腿长的很占地方。 几乎是紧紧贴着郎澈坐下,佘初白的双手有点无处安放。 郎澈拧动油门,洋洋得意地说:“我已经很会开车了。” “哦。”微风吹到脸上,佘初白没什么看法要发表。 郎澈继续自夸:“也记得路,都不用看导航。” “哦。”佘初白持续走神,不知道毛毛最后能不能救回来。 郎澈对他的敷衍回答很是不满,哼了一声,故意挑事突然踩下刹车,让佘初白猛地扑到了他背上。 要不是顾及行车安全,佘初白会用一个狠狠的肘击给他点教训。 马路边沿,慢慢悠悠的电瓶车不断被自行车超过,郎澈神采飞扬地对佘初白唠叨着一天见闻。 中午吃了什么,哪里到哪里其实有近路,好几个摆摊的又因为抢地盘吵架了…… 佘初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发消息给柳似云,等了一会儿,得到令人松一口气的回答。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郎澈忿忿地松开一只手,往后掐了佘初白一下。 原本想掐大腿,不知怎么就摸到了腰上。 佘初白面不改色地打掉不老实的狗爪,将手机揣回兜里,说:“晚上去外面吃吧。” 郎澈愣了一愣,距离上次外出下馆子仿佛已经过去了大半个世纪。 是奖励,还是庆祝?(……约会?)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佘初白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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