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陈女士,他说不出不用担心这四个字。 「我和你们一起去袁家。」陈女士想上车。 程长宴拦住她:「不,现在太晚了,夜里很危险,妳应该尽快回家。」 他来不及掩饰,神情慌乱,且阻拦的动作太大。 这令陈女士心生疑窦,有了不好的猜测,摸上手腕上的佛珠,寻求心灵的慰藉。她轻缓开口,询问他:「他们出事了,对吧?」
第34章 袁家 程长宴别脚的谎言被揭穿,愣愣地望着陈女士。 见状,陈女士有了答案。 她脱下佛珠手链,数着珠子,念着一段又一段的佛经。神情从震撼,到伤心,最后剩下怜悯。 她的情绪平稳,将手链移转到程长宴的手腕上,双手捧着他的手,细声说道:「我一直在为我们家修行,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局,是我修得不够。」 「阿姨,不,亲家母,妳别这么想,他们不会有事,袁文洲会有办法的。」程长宴缩着手,不愿接受她的手珠,想还回去,却被拒绝。他瞪着手珠,固执地反复:「袁文洲会有办法。」 陈女士就着他的手,数起手珠,念着佛号,一句接一句。她成纸的速度比镇长漫长,手珠十八颗,她要念整整十八遍,每念完一遍,纸纤维在她身体逐渐扩散。 她的声音如同当时他在隧道里听见的陈欣颖的声音,变得粗糙,出现奇怪的沙哑,原来是声带纸质化的关系。 「妳不要这样,袁文洲会有办法……」程长宴苍白的语言,重复袁文洲会有办法,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陈女士以坦然的态度,数完十八遍的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消业障增福慧。 最后,她做最后一次回向:「愿以此功德,尽除诸障碍;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面见阿弥陀,往生安乐刹。」 语毕,她成了第三张人形纸皮。 血脸蝴蝶闻纸而来,四面八方扑向陈女士化成的纸皮,啃咬纸张。 程长宴抱着纸皮,用力挥手驱赶蝴蝶,他慌慌张张,重新开启车门,连人带纸钻入车中。 他的内心完全崩溃,尽管没有在外在表现出来,面色麻木,因剧烈动作而大口喘息着。 他咽下口水,对驾驶座的司机说道:「回袁家。」 司机同样目睹陈女士变换成纸皮的过程,恐惧已经支配他,他全身抖到无法正常驾驶车辆。 程长宴再度下车,让司机到后座,但后座搁置三张人形纸皮,司机有所顾忌,不敢与纸皮待在一起,也不敢下车,腿抖得发软,灰溜溜地爬到副驾驶座。(危险行为请勿模仿) 他没有催促司机,待他换到副座后,坐入驾驶座,相较于司机的瑟瑟发抖,他显得镇定许多。 「程先生,您……您不怕吗?」司机声音颤抖,打从心底佩服还能稳稳开车的程长宴。 司机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程长宴麻木地驾驶着,心里有愧,咬牙忍着酸楚,他亏欠陈家太多,最怕自己还不了这份恩情。 隧道与袁家有段距离,在见到袁文洲之前,他必须保持理智,不能慌。 一路沉默,车顺利开进袁家,靠近袁家的范围,原本死缠着车身的蝴蝶纷纷退散。待到他们下车时,蝴蝶已经不在了。 女管家上前迎接他们,见程长宴手里抱着大型的纸类物品,没在第一时间辨认出物品的样貌,向他做出接手的动作,说道:「程先生,这东西太大了,我可以帮你拿着。」 「不,我自己来。袁文洲在哪?」程长宴拒绝她的好意,直问袁文洲的位置。 「先生正在沐浴,需要我帮您通知一声吗?」女管家回应。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谢谢妳。」程长宴跨步越过女管家,进屋上楼,前往主卧室。 袁文洲、袁文洲、袁文洲…… 程长宴暗自呼唤着,莽撞开启主卧室的房门。 他在袁家住得太久了,如入无人之境,尽管他自己始终不承认自己是袁家第二个主人,但他来去自如,门也没敲,擅自闯入卧室之中。 「我听到你的呼唤。」袁文洲立在卧室内的浴室门前,似乎是草草沐浴结束,腰际系着一条浴巾,暴露出他苍白透紫的肌肤,纤瘦修长的人类身躯。 他眼中带着一丝柔软与戏谑,像是在欣赏程长宴着急慌乱的模样。 「袁文洲,帮帮我,救救陈家人!」程长宴迫不及待展示怀里的三张人形纸皮,上前一步,走向卧室的大床铺,将三人纸皮仔细地铺开。 袁文洲欣赏程长宴弯着腰翘着屁股,慌慌张张铺纸的模样,心思放在程长宴身上,却又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走向程长宴,对三张人形纸皮不感兴趣,趴伏在程长宴的身体,下体抵着他翘起的臀部,猥琐地磨了两下,双手搭上他的腰际,手法暧昧地揉着。 程长宴单手撑着床,另一手握住腰际上作怪的手,侧转身,面对意图明显的袁文洲。他没来得及开口说出制止的话,袁文洲张口含住他的嘴,舌头探入他口中,挑着搅着,大肆玩弄一番。 他垂下眼,微皱眉头,不情愿在陈家人的纸皮面前,与袁文洲亲暱,负罪感让他排斥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 「你不专心。」袁文洲结束亲吻,品尝他的嘴角,不满意地评价刚才的吻。 「对不起。」程长宴道歉,下意识的求生反应,惹恼袁文洲可没有好果子吃,他吃过太多教训。他讨好地含住袁文洲仍停在自己嘴角的唇,放低声音,显得柔软又温情:「这里还有其他人,我不好意思。」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袁文洲反驳他。 「有的,陈家三人都在这里。」程长宴示意他看向床铺上的三张人形纸皮,却是明白袁文洲的意思,心逐渐往下沉。 「这里没有其他人了。」袁文洲含着笑,笑意不达眼睛,显得冷漠疏离。 程长宴眼前开始模糊,心中酸涩,仍挣扎着:「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他哀求地望着袁文洲,想从他那里寻求任何救回陈家人的可能。 为什么袁文洲可以让死人如同活人般生活着,却不能将变成纸皮的人变回原本的人? 袁文洲见不得他伤心难过,摸了摸他的眼角,拭去坠出的泪水。他可以轻易解析泪水的结构,却分析不出人会流泪的缘由。 「你可以带着纸皮去纸人修补师那里,让他们以纸人的模样活动。但,成为纸人的陈家人,也不会是原本的他们。」袁文洲给他提了一个办法。 「我不懂,为什么成为纸人后,也不会是原本的陈家人?」程长宴不明白其中的不同。
第35章 万千烦恼睡一觉就好 29万千烦恼睡一觉就好(关键在睡得着) 「肉体只是躯壳,灵魂寄存于此,意念未死,便能永生。陈家人的意念已经不在,你带回来的三张纸皮仅剩躯壳。」袁文洲抚摸程长宴短刺的头发,能感知到他伤心的情绪。根据书籍记载,正常人面对此类情境,会选择说些安慰人心的话。 他从海量的资讯中整理出几个符合情境的话,说道:「节哀顺变。」 程长宴听不得这种话,半点安慰不了他。从他走出隧道,看着手里牵着的陈欣颖成为一张纸皮,再见镇长抱着女儿痛苦叫喊,逐渐变化成纸,最后是陈女士。 唯一支撑他不崩溃的理由是袁文洲能有办法恢复他们,现在袁文洲表示爱莫能助、节哀顺变,他接受不了,彻底垮了。 一路忍耐的悲痛爆发开来,眼前被泪水占据模糊一片,他张口无声呐喊着,痛苦得直不起身,让他弯着腰面对着床上的三张人形纸皮。 眼泪掉在纸上,向四周晕开。 纸皮没有脸、没有模样,只是一张肤色的纸。 他甚至分不清哪一张是属于谁。 「别哭。」袁文洲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伴侣难过伤心的情绪清晰地传达给他,尽管他无法共情,但不妨碍他不喜欢程长宴伤心。伤心对身体不好,他准备强制中止程长宴的难过。 「睡吧。」他贴在程长宴的耳边低语,像是说句咒语。 下一秒,程长宴失去意识,昏厥过去。 袁文洲对三张人形纸皮不感兴趣,对陈家三人亦无感情,他搂着程长宴的腰,让昏迷的人靠着自己,另一手扫开床铺上碍事的纸皮,纸皮轻巧,无依无靠飘落床铺旁。 他将程长宴安放在床上,跟着躺下,抽起棉被盖好两人,拥抱着伴侣,如同无事发生。 程长宴再次陷入梦境,梦里有一张张他记不得的脸,对着他大声指控。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这样!」 「你还要害死多少人!」 「都是你的错!」 「你不应该招惹他……」 活人有,亡魂有,纸人有,那些已经不存在的人还活在他的脑海里,对他发出愤恨的指责,怪罪他憎恨他,仿佛他犯下滔天大罪,要被众人指指点点。 「我做了什么?」 在梦中程长宴茫然反问,他压根不认识这些人,凭什么自己要被这些陌生人指责。 「你害死了我。」 「还有我。」 「跟我。」 有人开了头,便有人附和。 倏地,他认出其中一张纸人的脸,那是程长明大婚之日,为婚礼撒花舖路的纸人花童,它因为太过接近自己而被袁文洲毁了。 「哥哥,我只是觉得你很好闻……然后我就被你害死了。」 花童模样的纸人哭诉,可怜兮兮,娇小无助。 原来那些人,他都记得,藏在他脑海深处,潜意识里他为这些人感到亏欠。 「对不起……对不起……」他对着众人反复致歉。 他的身形越缩越小,而众人越放越大,责骂声成雷,在他耳边嗡嗡地震震响,震撼他的心脏。 这天,他睡了很久,睡醒时已经日上三竿。 他在梦中哭过一回,哭得全身虚脱无力,回到现实后仍无法从脱力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梦里出现很多张脸,却没有陈家三人,明明也亏欠他们,却不见他们在梦境中责骂他。 兴许是陈家三人从来没有怪罪过他,陈女士离开前仍希望他平安。 他神情恍然,环顾卧室四周,在靠窗的方形茶几上瞧见折叠整齐的纸皮,一件叠着一件。 这绝对不是袁文洲的手笔,应该是收拾房间的佣人顺道整理。 他起身,走到茶几前,低头盯着纸皮,,不知该如何处置。 按照袁文洲的说法,纸皮可以复生,做成新的纸人,但重生的纸人,不再是原本的陈家人。 这样做有意义吗? 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没有答案。 暂且放下问题,一觉睡醒的他冷静许多,进浴室简单梳洗完毕,换穿准备好的衣物,手腕仍戴着陈女士赠与的黑檀木手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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