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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知道这个。” 漠天青笑着耸耸肩，晃悠着腿继续讲了下去。 没了师父的李莫如没了去处，辞尘门掌门本想收留他，可当时辞尘门亦是伤亡惨重，李莫如不愿意再增加他们的负担，他心想自己好歹是个皇族，到哪混不好啊。 于是他回了皇宫，却没想到，人间已经变了天，他的远房亲戚篡了位，把他卖给了帮助那亲戚夺位的妖修。 那妖修是一株合欢花修炼成的精。四处弄来有修为的小道童作为养料给他滋补。 没有几个孩子能挺过妖修的折磨，都化作了活肥，你知道什么是活肥吗？ 其实就像是给那花做炉鼎。 那花会化作原型，用他的花蕊在孩子的体内授粉播种，随后合欢花就会扎根在孩子的体内，让他们每日只想与人寻欢作乐，榨取其他道修的修为，回来再度给合欢花。 但孩子们自己的仙骨就废了，修不成仙了。那合欢花精不喜欢会长大的孩子，于是让他们在二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催动体内的种子疯狂生长，突破肉身骨头，让那些孩子被体内满满的合欢花活活撑死。 我也是一样的宿命，所以我拼命讨好他，希望能活得久点找到一线生机。 有一次，我偷偷找到机会，魅惑了一人，让他替我给虞辛夷传信。 我等了好几年，也没有等到他。修为也废了，而我很快就要被那合欢花弄死了。就在我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榨取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修为度给合欢花，又万念俱灰时，我突然悟了邪道，反向榨取那合欢花的修为。那花要与我同归于尽之时，辛夷提着剑终于赶到。 你不知道我看到他时，心里有多开心，那一瞬间，他就像我的神明一样，他来救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收到信后就一直在找我，可惜他迷路了，找了我好几年才找到。 可是那时候我已经烂了，合欢花的毒被我炼成了功法，如果不通过合修的方式，我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我以为你师父会很嫌弃我，但他没有。他待我依旧，给我穿上衣服，抱着受了重伤的我，离开了那个不见天日的秘境。他带我回了辞尘山，让我睡在他的房间里，每日每夜照顾我。可我的身体吃不下东西，只能喝下水，真的就像一株合欢花一样，日益干枯。他对我那么好，但我每天都只想和他上床，我想把他狠狠榨干。 辞尘门的掌门看我的眼神也很无奈，那时候的我太危险了，他要把我关在结界里，虞辛夷护着我，死活不肯。 我厌恶那样不断给辛夷添麻烦的自己，于是麻晕了他，偷偷跑了。 那之后，我难以按捺本性，不断地与人交合，甚至与妖交合，与兽交合，修炼功法只为活命。 有邪修慕名而来簇拥着我，不知不觉间我竟然就成了一宗之主，还给我修到了化神境界。 我本以为，我这样的人，迟早会被名门正派给除了，但并没有，他们想杀我，但也想睡我。想杀我的打不过我，想睡我的，我倒是后庭大开欢迎光临。 可他们哪个我都不想睡，我只想睡小辛夷。就算死在他身下，我都愿意～ 你说呀，这人，怎么就这么恶心呢？ 他笑着，讲完了自己荒唐的一生。 解鹿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仔细想想漠天青这名字，倒过来不就是青天漠吗？ 对于他来说，最冷漠的大概就是这不断冷眼旁观的老天爷了吧。 解鹿溪低头淡淡道： “师父一定知道你过得很辛苦。但他帮不了你，心里也很难受吧。” 漠天青笑了笑：“也还好吧？你知道后来我神志清醒去找辛夷玩的时候，他说什么吗？” “什么？” “他说呀，如果坚持不住了，就来找他吧，他会让我死得痛快点，不会疼。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辛夷真是的，他怎么总是这么好～” 解鹿溪无语。 “不过我上次上山追求得太狠了，把他惹毛了～他就不让我去找他了，只能用你来逗他了。可惜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也是个小疯子，都怪你，玩过头了，辛夷又生我气了。” “哦。” “唉，我们都是这个岁数的人了，再过几十年，辛夷大概就要飞升了，那样，我就见不到他了。那时候，我该有多寂寞呀 ......”漠天青那骚里骚气的语气里，竟然真的带着深深的落寞。 他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世上已经没人愿意和他亲近，和他交心了。只有虞辛夷，那个百年都不会变的虞辛夷，那个一切都看得通想得透的虞辛夷，还认他，希望他能活得不要那么荒唐。 原来这世上还有和自己一样的人，解鹿溪想。 “我也不想他飞升。”他淡淡道。 “哦？”漠天青看着这小东西。 “我喜欢他，他若走了，我就没有师父了。那我也不要活了。”解鹿溪面无表情，说着要死要活的告白宣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虞辛夷你怎么尽招惹些疯子喜爱呀！”漠天青笑得倒挂在树上。 “好呀好呀，那我帮你追他呀！你把他追到了，让他留在这人间，好不好呀～” 漠天青飞到了解鹿溪的面前，眉眼翘翘地看着他。 虽然解鹿溪不想让别人插足他和虞辛夷的二人世界，但光凭他的阅历，确实不足以抓住虞辛夷。他需要帮手，就算对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老合欢花，那也是和虞辛夷认识了三百年的老合欢。 “好吧。”
第十一章 骨无怜
没想到不到两天的时间，虞辛夷就又要下山了。 因为漠天青给他传信，他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徒弟，跑到幽冥境去玩了。 幽冥境是什么地方呢？那是东海的一处海沟，波涛海水不断向其中倒灌，像一个无休止的深渊。其中就是幽冥境，里面无光无影，是世间最阴暗的角落，因此也栖息着许许多多不见光日的魔物。 危险无比。 解鹿溪只是一个刚刚筑了基的小道童，他甚至体内还有漠天青的妖毒，手里面的骨头都没有长好呢！ 【这熊孩子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啊！】 虞辛夷着急忙慌地提着寻路鹚御剑而行了。 漠天青抱着解鹿溪从野麒麟的背上下来。 所谓的野麒麟并不是指野生的麒麟，而是麒麟的私生子，长得和麒麟很像，只不过真麒麟是四只蹄子，野麒麟是四只兽爪又长着长长的鱼尾。会飞也会潜水，是很方便的坐骑。 漠天青带着解鹿溪给他介绍这幽冥境的情况，可解鹿溪根本不需要他介绍。 这他可熟得很，毕竟上辈子他就是在这养老又被人送终的。 不过他记忆里的幽冥境是开满辛夷花的，为了养活那花，他从南地运来了土，又找来烛龙泪悬在顶上代替太阳，照顾了好久才开花。 他那时候的想法是，如果他一定会死，他希望能死在辛夷的怀抱里。所以他的幽冥境是一片粉紫色的花海，和现在这样一片黝黑的幽冥境大不相同。 二人走在幽冥小道上，那是一处被亘古结界划分出来的小陆，海浪被分开像峡谷的墙壁一样分布在两侧，向上望去，天空只剩下了一线白光。 正当他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时，一只有树干那么粗的触手重重向他拍来。 “小心！”漠天青一把捞起解鹿溪飞了起来，他丢出十几个夜明珠浮在四周，这才看清他们身后不知道何时跟来了一只巨大的章鱼怪物。 “啧啧啧，这儿还是一样不好惹。”漠天青一伸手，无数黑紫色的妖气就化作了利刃刺向了那章鱼。 但那怪物太大了，这点利刃根本无法置它于死地，只是砍断了它几根触手，那章鱼怪疼得使劲翻涌，一时间海水被它引了进来。漠天青抱着解鹿溪就要向上飞去。 “这儿太窄了，咱们到上面跟它斗去！” 触手飞速跟着漠天青，势要把他拽回海底。但漠天青可是化神期修士，这只小怪根本不够看的，眨眼间，紫黑色的气刃就把那几根缠人的触手给斩断了。 漠天青冲出了海底，再伸手一划，无数漆黑藤蔓如刀枪剑戟从他周身向那海中的巨影刺去。 一瞬间，湛蓝色的海面上一片猩红乌黑。 “解决了～” 漠天青一手端着解鹿溪的小屁股，捏了捏。 这种时候，他还不忘吃人豆腐。解鹿溪面无表情地给他脑袋上敲出一个包来。 “小鹿儿你可真是.....我好歹也是你的大能前辈～你就不怕我把你丢下去喂鱼？” 解鹿溪没接话，只是看着海面，随后道：“还有东西。” 海底里，一只巨大的人形生物的身影慢慢放大，随后它破出了海面，露出一只四指的巨手来要抓住漠天青和解鹿溪。 那手大概有两个漠天青那么巨大，不敢想象这水里的东西整个出来会有多恐怖。 但解鹿溪看到了它海面下的容貌，那是一个类人魔物，有四肢也有头，但是它的脸上只有一张巨大的、竖着长的嘴。眼睛胡乱长在胳膊或者脖子上，咕噜咕噜转着看向四面八方。 “今天什么运气呀，百吞大人也在呀～”漠天青笑着躲避着。 这长相吓人的东西被叫做百吞大人，据说是无数海难而死的冤魂化成的魔物，它没有知性，无法被彻底杀死，常年爬行在深海底，吃掉遇到的一切活物。尤其对高修为的修士感兴趣。 就算是上辈子，解鹿溪也只见过它两次，它不吃魔物，似乎因为魔气与它体内的冤魂会相互吞噬，所以它对入了魔的解鹿溪没有兴趣。 今天能见到，大概是它老人家散步恰好路过这里，而漠天青的修为吸引了它吧。 “这可难办了，我弄不死它，它却能吃了咱俩～不如改天再来找老骨头玩吧～” “也只能这样了。” “小鹿儿以前也来过幽冥境吗？这东西你都不怕？” “梦里来过。在这住过许多年。”解鹿溪淡淡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趣，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虞辛夷了～你以前还会笑一笑，夸我长得好看，现在多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是吗？解鹿溪不知道。他本来是个很擅长伪装的人，笑着说场面话曾经就是他应对所有人的方式，但不知为何，在被虞辛夷拒绝的那晚，他不再想假笑了，也不再想说那些违心的话了。 毕竟那样虚伪地活着，他还要为对方是否能看破他的谎言而战战兢兢，好累呀。 他本来是个八面玲珑的琉璃瓶，但虞辛夷眼神里的愤怒和失望像是石头一样，将他砸了个洞。而后他便破罐子破摔了。不赔笑脸了，也不想再接他根本不在乎的话题了，被人讨厌就被人讨厌吧，他已经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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