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同时,张宇转过身靠住门,沈晏清同时扭过脸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地对着临街的窗户吹口哨。 张宇看见刚刚还在城门口威风凛凛,一脸冷酷的白衡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满脸通红,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想到如今积雪渐融,气温升暖,他便问道:“是不是楼下的地暖烧得太热?” 沈晏清笑嘻嘻的说:“没有的事。”白衡怒瞪了沈晏清两眼,再看向张宇:“说吧,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这件事自从发生起,就在张宇的肚子里滚瓜烂熟地反覆了好几百遍,他每天白日黑夜都在想,可到了要和人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时,他又变得不善言辞,连着这件事在他记忆的本身都变得模糊了。 张宇嘴唇几番张合,最后恐惧的说道:“不知道两位大人,知不知道食髓虫?” 沈晏清本来或许知道,但他现在不知道。 白衡点头说:“知道。” 曾经一帆风顺的人生中,没有什么知识能够难倒他。 沈晏清含笑看他,白衡言简意赅地说给沈晏清听:“食髓虫,它有个别名叫做脑中主。它的卵很小,小到无法察觉,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寄生到人的身上。” “寄生人体后,它就会控制宿主变得偏执癫狂,渐渐膨大蚕食宿主的理智,直到占据整个大脑。最成熟的完整时期,食髓虫会破体而出——取代宿主。” “这是一种很早以前东海就已经灭绝的生物。” 张宇在这时,冷不丁的说:“不,它没有灭绝。” 白衡和沈晏清的目光落到张宇的身上,听他牙关打颤般磕巴的诉说:“前月有一支队伍从我们城里过去。那支队伍是重海城来的,一共三个男的,两个女人。三个男人里有一个是鱼妖,两个女人里有一个蚌妖。他们五个人都是东域的散修,说东域出了大事,混乱海域地震了三个月,海底出现了很多不得了的东西。他们这次来中域,是要上天宫,找天尊。” 张宇所说的重海城,是万罗群岛的最东端。 重海城是目前修仙界公认东域的最后一个文明城市,再往那无边无际的海域深入,就是和混乱海域接壤的碧青海域。近代几个赫赫有名的大魔头都出自碧青海域,因此又被称作海妖界的小魔域。 沈晏清在心里算,前月再三个月,混乱海域的地震该是四个月前的事情了。四个月前,中域正在办五域闻名的万宗大会,混乱海域连着地震三个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别人没说? 他失忆过一场,并不知道混乱海域是个多么恐怖的地方,比起曾经的北域更甚,别说是地震三个月,就算是混乱海域的人都死光了,外界也很难发觉。 白衡一听见天尊二字,下意识地去看沈晏清,生怕他想起点什么,心里酸酸地发疼发抽。 沈晏清已经不知道天尊是谁了,他好奇的问:“他们找天尊做什么?他能解决混乱海域地震而带来的问题?” 张宇说:“或许可以。但他们要解决的,不是混乱海域地震带来的问题。” “他们是趁着地震,从混乱海域里逃出来的。”
第203章 相似的语句,表达的含义却可以有着天差地别。 张宇陷入回忆。 混乱海域地震本身或许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的是从它里面泄露出来的东西。 那片海域与世隔绝了太久,存在了太多本该消失却没有消失的东西。 沈晏清忽然明白了张宇的意思:“你刚刚说的嗜髓虫……这五个人身上携带了嗜髓虫,是吗?” “是寄生。”张宇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噩梦他亲眼见过,“这五个人一到寿春城已经支撑不住,他们在暂住的客栈里上吐下泻,这本来也没什么,但他们吐出了未消化的食物,就开始吐血、吐破碎的内脏,最后是一些环状的白虫。” 张宇面无表情的说:“这些白虫一落地就飞速地蹿入附近的人身体里,我们杀了他们也不够。日子几天过去,即使没有接触过这五个人的居民,也开始出现呕吐的症状。我们不知道这些嗜髓虫是怎么寄生的。初期的症状无法分辨不出来,只能靠运气。一旦被寄生的感染者开始呕吐,一天内必死无疑。” “城主将消息传出去,但至今为止太墟天宫的使者仍没有来过,我们只好激发了阵法,防止城内的人把嗜髓虫扩散出去。” 这样舍己为人的道德精神无疑是高尚的。 寿春城目前需要修仙者协助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不管嗜髓虫的寄生原因是什么,修仙者不仅能更多更快的杀掉这些被寄生的感染者,也更能防范嗜髓虫的寄生。 张宇口中说邀请他们明天去看看,实际上是要求他们必须去看。 沈晏清坐在床上,坐立难安了两三个钟头,他仅听张宇的描述,就觉得嗜髓虫可怕的很了。 一面想着吾命休矣,一面裹了薄被,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了几滚。 白衡在张宇走后没怎么说过话,一派沉默寡言的样子。 这房间太小,连张桌子都放不下,房间内自然也就没什么烛灯。 窗户敞开着,月光如水般皎洁地照进来,照在白衡的脸上,白衡闭着眼睛坐在床上,眼下有一片睫毛印下的青虚阴影。这份恰达好处的阴影,使得白衡英俊的面容多了一份空洞的鬼气。 修仙者的年龄向来很难分辨,但沈晏清猜想白衡的年纪应该不怎么大,白衡给他一种很说不上来的感觉。 察觉到沈晏清的目光,白衡侧了侧脸,睁开眼:“看什么?” 沈晏清才不会说我在看你,他避开白衡的问题,另起话头:“刚才张宇说的话你听见没?” “听见了。” “你听见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沈晏清想把问题都丢给白衡,让白衡替他想,催促道:“怎么办呀,这种虫子一轮接着一轮,我们抓都抓不完,城门不开,早晚要轮到我们两个,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他看白衡脸上没什么反应,声音就大了起来:“你怎么都不急的,你就想我们死在这里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我哪儿对不起你了,你要我和你一起死在这荒郊野岭。就算我以前对不起你,我现在都失忆了,你就不能算了吗。我都没有怪你,你还来怪我了。小气鬼!到时候他们把我们一块下葬,我可告诉你,我的陪葬品要按最高规格的来,你出的起钱吗。唉我真命苦,我就知道你没有钱,到时候去了阴曹地府,我们两个身无分文的,只好去讨饭,我可不跟着你去讨饭——” 沈晏清思维滑坡得比他的道德还快,白衡瞧见他一张嘴巴叭叭叭地说个没完,说的话稀里糊涂乱七八遭的,东扯一下西扯一下,早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白衡伸出手,这房间太小,沈晏清站在白衡的面前,白衡轻而易举地捏住沈晏清的脸捧过来。 碰我干嘛。 沈晏清打算尖叫一下子吓唬白衡一跳,白衡先他一步吻住这张没完没了的嘴,他吮||住||上唇,再是贴着唇|缝|深|入,很缠绵的吻,但不至于喘不上气,沈晏清全无经验,有些头晕。他没料到白衡会亲他,太阴险了。 这只聒噪的鸟一下子安静了。 过了会儿,白衡松开他。 沈晏清眨眨眼,他想不起来自己刚刚说到哪了。 哦讨饭,是讨饭,他没有讨过饭,白衡竟然要他去讨饭,想到这,沈晏清生气了:“我和你说话呢,你无缘无故亲我干嘛。” “这算无缘无故吗,”白衡说,“我不亲你,我说得上话吗。” 沈晏清偷偷瞥白衡一眼,过了一会儿,再瞥他一眼。显然是还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他刚要张嘴,白衡说:“你还要我吻你吗?”沈晏清不太想,乖乖的把嘴给闭上了。 他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想了想,觉得恐怕是白衡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斜睨着白衡,多嘴的问了一句:“你以前也总用吻我来堵我的嘴吗。” 白衡说:“没有。” 沈晏清不信。 他心想,做得这么熟练,肯定吻过。他狐疑的说:“什么没有,反正我觉得很熟悉,你之前肯定也常常找借口这样亲我。”他嘀嘀咕咕的说,“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反正我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随便你怎么说。”一副打心眼里觉得白衡在撒谎的姿态。 不是我还能是谁,白衡在心中冷笑,那就太多了。 他不去想那些可能会令自己心碎的细节,不和失忆的笨蛋计较。 张宇带来的消息尽管糟糕,但也比白衡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好。 沈晏清其实被白衡吻得很害羞,他不想在白衡面前露怯,才装出一副非常无所谓的样子。 他没心情想什么寿春城、什么嗜髓虫了,裹着被子假装生气地躺回床上背对着白衡。 奔波劳碌了一整日,沈晏清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 他几乎要沉沉睡去时,忽然听见白衡说:“张宇说的不是嗜髓虫。” 无定山—— 也就是困住白衡一百年的那座海岛,无声地。岛上有一座高塔,这座塔被一把无法解开的锁牢牢地锁着,白衡没有进去过。他出于好奇,无数次地在塔外徘徊过。那座塔下,有近千万座的无面玉傀。 他从无声地出来,重海城的人告诉他,这些无面玉傀都是嗜髓虫宿主死后石化的样子。 嗜髓虫一生只感染寄宿一个宿主,它会死在它的宿主体内。 张宇形容的不是嗜髓虫,他们认错了。 混乱海域是无序的地界,存在再怎么诡谲恐怖的生物的都正常,他们为什么会误认?张宇一定隐瞒了一部分信息没有告诉他们。 沈晏清打着哈欠:“那他说的是什么?”困意上来后,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这会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在好心的附和白衡,免得他男人一个人自言自语太寂寞。 “不知道。”白衡好奇问题的答案,但他更想带着沈晏清远走高飞。 太墟天宫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来。 沈晏清会被认出来吗,他会跟着他们走吗,白衡幻想这个场景,下意识地摩挲自己的手掌,他想象自己握着剑,右手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着,精神低迷又亢奋,似乎随时都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狭小的房间内,沈晏清的呼吸逐渐趋于绵长平稳,他在做梦了。 当他翻身时的手无意识地触到白衡的膝盖上,白衡惊醒似的从狂杀乱砍的血腥幻想中回过神,给了自己狠狠地一记耳光。他不敢信这是自己。 嗜杀狂妄的人另有其人。 这不是我。 同样情不自禁地去吻沈晏清的人也不是我。 白衡有些无法区分哪一个是真实的自己了,死而复生的代价在这一刻再一次地展露它的弊病。在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绝望回响中,白衡突然又有一种迷茫的人找到出路的隐隐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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