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杳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谎话,但他觉得顾医生那么好的人,应该不会揭穿他,也是这时,他才倏然想到…… 刚才那个癫公,好像被捅了心脏来着。 路杳“啊呀”一声,出了一脑门子冷汗,他慌乱地左右看看,视线掠过被一棍子敲晕的学长,在不远处的小树边看见胸口插着一把刀的癫公。 癫公靠坐在树干旁,两眼发直,但是没死。 顾医生一出现,他就被吓懵了,愣愣地站在那儿不敢动,过一会儿觉得头昏脑涨喘不上气,就浑浑噩噩摸到小树边,一屁股坐下来。 如今被路杳一看,他才逐渐清醒几分。 眼珠子向下一转,瞧见心口上的一把刀,顿时瞳孔猛缩,惊愕地哆嗦了两下,惨白着脸喃喃道:“坏了,我要死了。坏了,我要死了……” 他颤抖地摸上刀柄,犹豫半天,没敢拔。 半晌后,恶狠狠地瞪住路杳,咆哮:“都怪你都怪你,我要死了,这可怎么办啊!我还这么年轻,呜呜呜,我不想死……” 他像一具冷硬的干尸,又像一条脱水的咸鱼。 身体硬邦邦的。 说两句话,邦邦弹动两下;说两句话,邦邦弹动两下……路杳真担心这样下去,他会自己把自己折腾死。 “怎、怎么办呀,顾医生。” 这情况路杳真没见过,哪怕硬着头皮也处理不了,慌乱中唯有向顾医生求助。 顾医生是医生,顾医生肯定有办法。 路杳揪着顾医生的衣袖,这样扯那样拽,就差晃着他的胳膊撒娇地求:“顾医生,你救救他吧。报、报警,还要打120。” 他的声音越说越颤。 他真怕自己被当成杀人犯抓进局子。 “顾医生,你看见了对不对?你一定要给我作证,是他自己捅自己的,我一点儿劲都没用。” 顾医生揉揉他的脑袋:“别慌。那刀不是杳杳捅的,是我捅的。” 接着阔步走到癫公旁边,飞起一脚,把人直踢得吐出一口血来:“你不是为了杳杳可以剖出自己的心脏,可以去死吗?我成全你,你又乱叫什么?” “我、我……”癫公护住头,骇得瞳孔乱颤,缩成一团抖抖抖的模样,竟叫人看出几分可怜来,“我那不是……”骗人来的吗。 杳杳心软,只要他说几句胡话,扮出个疯样子,说不准杳杳就妥协了,愿意接受他。 他们会同居,会接吻。 接吻时顺势发个疯,他就能把杳杳哄上床。 他早就看出课题组的人都对杳杳有意思了,若是他第一个把杳杳拿下,那帮人不知该嫉妒成什么样。 他打算得那么好,可为什么…… 癫公偷摸瞟了眼路杳,忽而头顶罩来一片阴冷的阴影,遮住月光,抬眼一看,野男人铁硬的长腿又要踢上他的脸。 “我都这样了你还踢我?”他脆弱地大喊,“你还是不是人啊?!” 癫公终于意识到再不跑,他很可能被踢死在这里,于是他捂住心口的刀,跌跌撞撞爬起身,踉踉跄跄往远处跑。 步态滑稽得像一只瘸腿的鸡。 路杳忧心忡忡地看着:“顾医生,他不会有事吧?”接着看了看脚边的学长,“还有他,他会有事吗?” “放心,我是医生。”顾医生道,“扎偏了,一时半会死不了。”但时间一长,那就说不定了。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堆烂摊子,路杳焦头烂额。 顾医生直接把他搂进怀里,干脆利落地把烂摊子全都丢下:“我们回宿舍。” 手臂有力,胸膛炙烫,宽阔的肩膀挡住所有夜间的冷风,这些共同构筑成一个温暖、坚固的安全堡垒,将身心俱疲的小美人护在其中,山一般可靠而坚定。 路杳抬眸向上看。 目光细细描摹过男人线条凌厉的下颌、紧抿的薄唇以及心形的鼻孔。 月光洒落,将男人冷硬的面容照得柔和。 他恍若某位高贵神祇在人间的化身,譬如仪容俊美的银弓之神福玻斯·阿波罗,在月光女神的注视下,携着爱神阿佛洛狄忒的祝佑前来追逐他的在凡间的爱人。 路杳呼吸一滞,不知不觉中把今晚遇见的那两个污糟玩意儿全部忘了个干净。 他眼中只有顾医生。 他心里也只有顾医生。 “顾医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也不等顾医生给出答案,就鬼使神差地捧住对方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顾医生的下巴上没有胡茬子,皮肤很凉很软,香香的,口感很好。 忍不住又亲一口。 轻飘飘两个吻直让男人愣在原地,忍耐濒临极限,燥热席卷,将余下缓慢悠长的路程全都烧灼为灰烬。 他们转眼抵达宿舍楼下,顾医生步上楼梯,煞有其事想了半天,答:“顾骁。” “哦。”路杳点点头,没太多意外。 潜意识深处,他觉着顾医生就应该是这个名字,如果不是这个名字,那也就不是顾医生了。 他难以解释这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着熟悉中掺杂着一丝畏惧和怯怕,但他却能笃定,无论发生什么,顾医生都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他好像是被爱着的。 他也许是癔症了,也许是在多想,也许是因为久违地感到一丁点儿温暖,就死抓着不放,以为这是爱情……或者别的什么。 他伸长脖子,又亲了一口。 “杳杳,你冷静点。”顾医生呼吸灼热,似是火山迸发的前兆,若路杳再要亲祂,祂不见得还忍得住。 还不到时候—— 祂散下偏执与痴愚的大网,催发阴暗与邪恶的种子,这个蛊惑杳杳心甘情愿跟祂走的小小阴谋,为的可不是在现在功亏一篑。 然而路杳却不知死活地勾住祂的脖子,眉梢耷拉着,要哭不哭、哀求似的央他:“顾医生,你是不是讨厌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检点,是个不正经的男人?” “你别讨厌我好不好?我和那些坏男人都清清白白的,我只喜欢你。” “没有你的世界,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中午凶你,是因为觉得你迟早要离开,长痛不如短痛。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想尽力争取一下,让你留下来。” 夜深深,脑昏昏。 换做平常,路杳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三更半夜纠缠住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 求爱。 他用尽所有力气和勇气。 如果最后还是被拒绝…… 那他也认。 “顾医生,求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医生被他勾得理智全无,什么计划什么阴谋什么陷阱什么功亏一篑,杳杳上勾了,杳杳喜欢祂,这难道还不足够吗? 杳杳说他什么都愿意做。 杳杳为了祂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做…… …… 做。
第141章 杳杳深感受骗 路杳记不清从小树林到宿舍楼的路,也记不清宿舍楼漫长曲折的阶梯,他记不清顾医生有没有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似乎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他就被丢到床上,深陷进褥子里。 被褥中氤氲着甜腻的异香。 他侧着脑袋,好久才适应卧室里比黑夜更黑的暗色,视觉神经逐渐勾勒出眼前景物模糊的轮廓—— 是他早起时随意丢在床上的睡衣。 往日,顾医生总会将他随手乱扔的衣服浆洗干净,晾晒在外边,往往他当夜就能又穿上香香暖暖的衣服,带着淡淡的皂荚香,熏人好眠。 可是今夜,睡衣却皱巴巴地团在枕头旁,咸腻潮湿,像是浸满了汗渍或者别的什么液体,似有若无地散发出湿润的甜腥气。 昨夜天凉,他是把被子裹得很紧,而且半夜燥得难受,想爬起床找水喝,却因懒惰而作罢。 可就算那样,他也不该出这么多汗呀。 难道说,他其实是个容易出汗的臭臭人体质,顾医生每天为他洗衣服,不会嫌弃他吗? 浮云般的思绪天南地北飘荡了一圈,最后落回到顾医生那里。 路杳眨眨眼睛,把脑袋挪正。 黑暗中,顾医生肩宽背阔好大只的个头,像荒山老林里的熊,蛰伏多日终于等到它的猎物,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路杳慌了一瞬,抬手向上。 指尖触到顾医生滚烫的胸膛,被那不正常的热度吓了一跳,止不住担心起来。 “顾医生,你烫……” “杳杳,你总算舍得看我了。” 顾医生语气古怪地打断他的话,嘶嘶低语像一条居心不良的毒蛇,尾巴尖儿勾着枚鲜红讨喜的禁果,诱惑杳杳将其吃下。 可惜路杳笨拙而迟钝,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冥思苦想半天,心虚地砸吧一下嘴。 “顾医生,我刚才在看我的睡衣。” 顾医生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睡衣…… 杳杳是在说那件祂翻来覆去揉皱了的,里里外外都染满了祂的气息的可怜小布团吗? 那可不能怪祂。 任谁每天睡觉时脑袋边上躺着一块软糯小蛋糕,香甜的气息勾勾绕绕,撩拨你的鼻尖、心脏、大脑……你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而你却只能忍着,不能吃。 唯一可行的疏解办法,就是趁着“熟睡”不小心压到小蛋糕身上,抱进怀里蹭一蹭……仅仅是蹭一蹭。 任谁来,都会被折磨疯的。 祂憋得快要疯了。 祂能有什么办法? 祂只能偷摸捡起杳杳换下来的小睡衣,嗅着上边的味道假装那是杳杳,然后兴致勃勃地把它搅得乱七八糟。 那之后,再把衣服仔仔细细地清洁干净。 杳杳从未发现,他每天夜里都会快乐地换上新洗的睡衣,眼睛亮亮地看着祂,对祂说: “顾医生,你可真好。” 是啊是啊,祂可真好。祂表现得真好,祂把杳杳成功骗到手了不是吗? 杳杳早就喜欢上祂了。 杳杳心甘情愿被祂迷得晕晕乎乎。 祂压上去,高大的身形沉沉一片,惊人的体温烫得路杳哆嗦个不停。 “顾、顾医生。” 他这会儿总算懂得要害怕了。 卧室里只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线月光,月光冷莹莹泛着淡青色,却将顾医生的眸子照出红宝石般流光潋滟的色泽。 路杳这时才发现,原来顾医生的瞳色并非来自其他物体的反光,而是天生拥有的。 可他分明记得,顾医生是一双黑眼睛。 “顾医生,难道你不是人吗?”路杳下意识问出声来,脑海深处,有什么封存严密的东西缓缓绷开一道缝隙。 “你不是人,对不对?”他追问。 这可就有些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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