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慌后退,窗户却已经无法逃生,遮天蔽日的鳞片相互绞杀,剐蹭出黏腻而令人头皮发麻的啃食声,睁开一颗颗硕大的眼睛。 沈寂闯入浴室,看见红红的丝线串连起死不瞑目的头颅,不灭的怪物死在他的手中,只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句话语。 他闭目聆听,听见那句响彻内心的遗愿。 ——我希望,你如愿。 撑起整个世界的脊椎向下塌陷,摧枯拉朽的时间长河里,沈寂睁开双眼,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怪物已经破笼而出,为了寻找那颗心,大肆破坏每一栋建筑,而死神的餐桌上,正摆放着一把刀具。 窗外是萨拉凯尔。 桌上是死。 他拿起了刀。
第37章 饭已经做好了 某天夜里,沈寂睁开眼睛,后背贴着一个温热的胸膛,睁着眼直到天亮。 天光将厚重的窗帘映现得蒙蒙亮,身后的人动了动胳膊,撑起不见天日的阴影压来,在他的侧脸落下一个吻,轻声道:“早。” 嗓音如常,不见丝毫刚刚睡醒的困倦。 沈寂眨了下眼,木然道:“我做了一个梦。” “噩梦吗?” 沈寂眼珠转动,瞥向耳旁如蟒蛇探过来的头颅,呼吸一滞,脱口而出:“我忘了。” 男友伸手盖上了他的眼睛,没有深究这个话题,体贴道:“昨夜你没有休息好,还是睡一觉吧,我不会怪你的。” 沈寂脑中昏昏沉沉,下意识说了一个“好”字,转瞬便失去了意识。 一觉醒来,身后的人已经离开,沈寂摸了摸床面,是凉的,他应该睡了很久。 他坐起身,没有在室内找到确定时间的工具,窗帘亦不再透着火烧一样的绯红,无法确定此时是白天还是夜晚。 他捂着脑袋回想,突然间传来一股刺痛,可脑袋里空无一物,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同样完好如初。 刺痛来得措不及防,犹如一场眨眼间灰飞烟灭的幻觉。 他明明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梦的内容,却忘了。 想不起,便不再深究。沈寂潜意识里不愿回想那个梦的内容,他走出卧室,身体坐在写字台前,盯着空白的稿纸一动不动,无法写下一个字。 视线落在稿纸上,余光却不由自主向房门飘去,无法集中的注意力奇异地被牵引,好像敲门声随时有可能响起。 眼球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望向房门,端正的姿态,行以偷看之实。 咚、咚。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仿佛勾起内心深处最恐怖的回忆,沈寂倏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前,一把打开家门。 门外空无一人。 咚、咚、咚。 沈寂跨出家门,幽长的走廊闪烁着静态的祥和,头顶投下的光芒将他的脸照得惨白,漆黑的影子铺展身后,绵延至房间深处。 周围过于安静,让人惶惶不安。 沈寂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要回家,一步踏出,猝然顿住。 一身黑衣的男友笑吟吟站在门里面,如往常一样语气温柔:“要出去吗?饭已经做好了。” 沈寂想不到出去的理由。 男友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漂亮的眼睛倾泻静深流淌的笑意,“要小心哦,手受伤了就不好了。” 沈寂低头去看,一支笔握在手中,横握的力道,似乎更方便把它插进脖颈。 沈寂无言进入房间,在经过写字台时,手中的笔消失不见。 男友关上房门,与沈寂面对面坐在餐桌上,邀请他品尝自己精心准备的午餐。 送入口中的食物散发出惊人的肉香,不自觉分泌的口水显示着内心的渴望,沈寂不知道那股陌生的渴望从何而来,进食的动作因急剧攀升的渴望而愈发迟缓。 身体与本能的相悖,令沈寂疑窦丛生。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友善解人意开口:“不合胃口吗?还是说,口味变了?” 男友的目光似在打量,好像在通过难以察觉的微小细节确认朝夕相处的恋人。 确定什么? 沈寂想不通,却本能地按下询问的念头,淡淡道:“吃饱了。” 又补了句:“你不吃吗?” 男友说:“这是做给你吃的。” 熟悉的对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沈寂捻起一颗冰糖慢慢嚼碎,甜味迅速冲淡过于浓郁的肉香。 一杯清水推至面前,男友在笑,昳丽的容颜至纯至美:“知道你喜欢吃糖,但不能多吃,会长蛀牙。” 沈寂看着那张脸微怔,在男友的注视下,端起水杯喝光了,而后才慢慢回答:“放心,我不多吃。” “好吃吗?”男友问。 沈寂捻起一颗糖递给他,“你尝尝。” 男友就着他的手吃了糖,一边腮帮微微鼓起,他没有嚼碎,仅仅是含着,“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哄我。” “好吃吗?”沈寂问他。 男友笑意加深,有些无奈地妥协:“好吃。” 沈寂垂下眼,太甜了,他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寂坐在客厅,听着水池里传来的瓷盘碰撞声,美丽能干的男友在刷碗,而他无所事事。 他以为整个下午都将会在无所事事中度过。 直到敲门声响起。 沈寂本以为自己会不安,可自己十分平静,他望向那扇门,只是望着,并没有走过去打开的想法,也不在意门外是谁。 男友走出厨房,投给沈寂一个安抚的眼神,沈寂的视线便落在了男友的身上。 身材挺拔的男友,一边解下与之形象不符的围裙,随意搭在臂弯,一边打开门,高大的身躯将门外遮挡得严严实实,以沈寂的角度,看不到来者是谁,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含混如低语,如诉如泣。 接着便是男友的回应,沈寂没有听清男友说了什么,下一刻门关上了。 男友转身挂好围裙,朝他走来,关怀道:“身体好些了吗?” 沈寂回答,“好了。”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哄小孩似的语气,沈寂不知为何有些抵触,不再顺从,“我能跟你一起吗?” 男友笑了,黑色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出于对恋人的纵容,极为爽快地答应了,“可以。” 男友心情愉悦的,着手开始为他束发,感慨道:“头发长长了,再长些就可以编起来了。”他将发尾摆至沈寂肩际一侧,双手随意搭在双肩上,不容忽视的气息将沈寂从头到脚覆盖。 时至今日,沈寂终于对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的男友有了一个具现化的概念。 沈寂指尖微动,仿佛想要握住什么,可他手中空空如也,只有一道伤疤横卧掌间。 新生嫩肉生长的痒意从创面里钻出,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竞相撕咬,愈发强烈,指甲陷进掌心,抠开奇痒难耐的裂口,痛觉袭来的那一刻,他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的噩梦。 在梦中,男友早已变成一具尸体。 沈寂展开自己的手掌,看到流出来的是血液,而不是虫子。他望向走在前面的男友的身影,不动声色放下手臂。 为什么要说手受伤了就不好了?哪里不好?会触发某些关键性的记忆吗?而在那之中,肉香代表暴食,糖块可以扼制暴食,疼痛又代表什么? 男友的身影停在一楼某间偏僻的房门前,拧动钥匙,走了进去。沈寂站在门口,目睹他走进浴室,抱出一个双眼紧闭的小男孩。 “他是谁?”沈寂问。 男友说:“楼内住户的孩子走丢了,我来接他回家。” 沈寂愣住了,忽然发觉男友前所未有的陌生,“你是谁?” “你忘了吗?我是这栋楼的房东。” 男友笑着回答道。
第38章 钥匙 那笑既轻且快,仿佛有什么撕开皮囊,沈寂茫然间不知何物爬进了胸膛。 他讷讷低头,视线与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男孩抓着沈寂胸前的衣服,上半身向他这边探来,宛如讨要一个拥抱。 沈寂本能地接住,不知道事态为何发展到这个局面,下意识抬头,却见男友唇边带笑,墨色瞳眸幽然沉静,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真任性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他了。” 这话听着像告状。 沈寂默然。 男孩的头颅贴在左胸膛,安静地感受着那颗跳动的心脏,听了男人的恶人先告状,什么也没辩驳,什么也不敢辩驳,只把脸埋起来,似乎要对着那颗心脏说悄悄话。 沈寂动了动嘴唇,却只是按下杂乱无章的心情,什么都没有问。 男友站在原地看他,忽然道:“如果你问,我会全盘托出的,老师。” 这声“老师”,砸得沈寂心尖一跳,托着男孩的手指绷紧,不敢去看男友的眼,以为不看,就不会知道有凶兽出闸。 可那声音犹在咄咄逼人:“老师,您知道的,有来有往才算公平,我付出了允诺,现在,是时候索要回报了。” 他咬字极缓慢,似在欣赏他的挣扎,可沈寂心知肚明,自己已经没有挣扎的余地。从他喊出那声老师,从他尊称“您”,沈寂所面临的必然只有一个结果。 这是心照不宣的交换。 交换得以出门的纵容。 沈寂不得不接住这迟来的代价:“想要什么,你说。” 男友微微侧过脸颊,“亲我一下。” 沈寂怔住,这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看了看怀中的男孩,于是知道这是一切的起点,不再纠结,掂了掂脚尖凑上去亲一下。 男友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他的动作,就连他吻上来的那刻也没有移开,墨色的眼底,只翻涌一瞬,等到沈寂后撤又恢复如初。 “公平了吗?”沈寂问。 男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再揪着不放,“还是老师脾气好。” 随男友前往楼上时,沈寂迟钝地意识到那是一句称赞。 可脾气好,说的是他吗? 真荒谬!沈寂心中冷笑。 男友敲开四楼的一扇门,与门内的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示意沈寂把男孩放下来,送回家。 沈寂依言准备放下,男孩却扯住他的衣领不肯松开,被逼急了,红着双眼抬头控诉:“你要我在那里等你,我等了,可你一回来就要把我送出去吗?为什么!我明明告诉过你我进不去,你最好是忘了,否则我可不怕你吓我!” “这是你家。” “这才不是我家!你要是把我送进去,我再也不会原谅你!”男孩情绪偏激,仿佛只要沈寂敢把他丢下,他就敢撕下伪装。 沈寂隐隐不敢让他暴露本性,却又不知这股隐忍从何而来,死水一般的情绪陡然荡起波澜,淡淡的烦躁浮出水面,更多的则沉在湖底,任湿冷水草纠缠裹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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