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来自一个没听过的小城市相关部门发来的信息,告知阿玲请在下个月续交两块墓地的管理费。 第三条:来自一位名叫“永亮”的发信人,他用冷冰冰的语气警告阿玲不要再骚扰他,他下个月十六号再婚。(收信时间是八天前。) 这位永亮,正是她离婚证的前夫。才离婚几天,又结婚。 周叔容根本不用去看日历,也知道距离下个月也就剩下两天了。秦烟会在六月一号登台表演,他记得很清楚。 那么多烦心事压在一起,不仅仅只是一根“稻草”,难怪她有压力,想不开。 她希望用死逃避一切。 但哪里知道,人的肉^体死亡,尚且还有灵魂活在世间? 她虽然能逃避那一串数字,不必再为钱烦恼,可是她死了,那两块也许埋葬着她父母的墓地便没有人给予支持了,不交管理费,下场如何? 还有,如果阿玲死了,熬过头七,将清醒着参加他前夫的第二次婚礼。她再如何痛苦不舍,没有人看得到。 不过,阿玲死了,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她和她的孩子得以相聚了。 周叔容曾经动过这个念头,不管阿玲,随便她去死。 是的,她想念孩子,孩子也想念她,一旦死去,怀着执念与孩子见面,不就是大团圆结局了吗? 多么像自己和秦烟,人和鬼互相挂念着。 但漠视一条无辜生命的逝去,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他不愿为陌路人背负这样的重担。 如何让阿玲活下去? 为她解决财物和情感问题?不,他没这样的圣父心肠。 何况,阿玲真就因为这几件事而不想活了吗? 她割腕时的遗言,说的是对不起孩子,现在要去陪她的话。 问题又转回来了,婴鬼的死如何造成的?意外?人为? 她的对不起,能承担几分责任? 周叔容思考间,点开了通话记录,他吃了一惊,上面显示,“永亮”在两天前打了好多通电话。 他既然主动打电话过来,如果阿玲在意,这段感情并非没有机会挽留。 周叔容拨通了“永亮”的电话,电话嘟了好长一声,终于接通了。 那个男人没有想象中的不耐烦,有点颓废,有点讨好,殷勤道:“铃,你打给我,是想好了吗?” 周叔容故意冷淡道:“想好什么。” “复婚呐!”他激动道:“你别故意记不得——我们复婚吧!再努力要一个孩子,你既然能生下一个,那肯定还有第二个,我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周叔容垂下眼睫,故意怅然道:“孩子啊——” “不要男孩了,就算是女孩也心甘情愿啊!铃,我们复婚吧!” 周叔容佯装痛苦道:“我忘不掉,总感觉她还在我身边。” “这……你别多想。”他呐呐地,“那样狠,她不敢再回来的。” 这句话大有猫腻,基本确定造成婴鬼的死是人为。而且,他这样干脆地讲话,说明阿玲也是知情人。 周叔容摸了摸睡着的婴鬼。 “你不是下个月十六号要结婚?”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咬牙道:“不怕你笑话,原来她肚中的孩子不是我的!铃,我好后悔,当初不该让妈乱掺和,女孩也不错的!” 周叔容眼睛一转,这个男人大概很难再有孩子,所以那般后悔,拼命挽回从前为他生过孩子的阿玲。 “是的,女孩也不错。”他弯起嘴角,笑得有些诡异,“明天见面再聊好吗?” “你……答应了!” “见面再说。” “好好……我现在就去买票,大概明天下午四五点钟就能到!” 挂断电话,周叔容看向沙发上睡得正熟的婴鬼,她含着手指,像在吃什么绝顶美味。 “明天要见到爸爸了,你高不高兴?” 婴鬼在咂嘴了。 “我生前听说,鬼滞留在阳间,不是心有遗愿,便是心有怨恨。总之怀着一口不甘的气,便没办法沉入阴间。” “你总是开开心心的,好像没有怨恨。也可能,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怨恨。就算杀害你的人是父母,你心里也只有爱。” “所以你滞留阳间的原因,是舍不得妈妈吧。” “如今我附身在你妈妈身上,相当于妈妈能看到你,能抱到你,能陪你玩……可你还是没有离开。小孩子真可怕,与其说执念太深,不如说太贪心。” “能让你好好回到阴间投胎,好像也只有你妈妈亲自带你下去了。” 对比之前不愿漠视生命的态度,周叔容忽然松动了,他直觉阿玲并不无辜。这不再是一条纯洁干净的生命了。 婴鬼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周叔容取走卧室墙上的那张特殊的照片,仔细地端详——婴孩的皮肤发白,很瘦,奄奄一息,是将死之兆。这张照片是阿玲拍的吗?她那时是什么心情?愧疚不忍?还是兴奋得意难以控制,拍下照片以作纪念? 看不出婴鬼的死亡方法,身上没有外伤,淤青也无。 可能饿死,也可能病死。 周叔容仔细得看上许久,移开照片,看向睡得小呼噜出来的婴鬼。 沉默了一会儿,他拍了拍婴鬼的小胳膊,轻声道:“加油啊。明天见到爸爸,一定要多抱抱他,他一定很想你的。” 今晚的月亮很尖很冷,冷冷俯视大地上张灯结彩的城镇。 晚上的路比白天更加畅通,行人车辆都没那么多。不到一个半小时,车子便已经驶进小区,停在楼下。 秦烟一直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过去,怕睡得太多,晚上没有睡意。他对司机说谢谢,打开车门下去。 周叔容在八楼,听不到楼下车辆的动静,但冥冥之中,心念一动,他默契地往楼下看。 楼下有一盏昏黄的灯,只照出车子和人的轮廓,连那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都难以分辨。但他知道,那是秦烟。 他没发觉,自己的嘴角已经翘上去了。 他提着一袋垃圾,去赶一个巧遇。 电梯还没有维修好,上下楼只剩一条路,一人下楼丢垃圾,一人上楼回家休息,实实在在的碰巧呀。 他们在三楼相遇了。 楼道的灯也是黄黄的,偶尔会一闪一闪。 秦烟坐车很累,垂着眼,只盯着脚下的阶梯,忽然间看到一双女人的脚,他抬起头来,有点愕然。 “阿玲小姐——” “秦先生。”阿玲眯眼笑道,“这么晚才回家,幼儿园也会加班吗?” 秦烟本来想避开继续上楼的脚步停住了,没办法装聋作哑,他回答: “不,我去了朋友家做客。” “哦——在陌生的城市里打拼,有朋友真好。” 秦烟听她如此感叹,仿佛她自己没有朋友,很羡慕似的。还有一点错觉,仿佛她想交他这个朋友。 秦烟动了动唇,他虽然表面温和可亲,实际骨子里很疏离。这个奇怪的女人,他对她有探究,却不大想接近。 因为他内心在抵触。 她的一颦一笑让他熟悉得惊心动魄,可他不愿意在她身上寻找属于周叔容的痕迹。 这会让他想到——阿玲和周叔容如此相像,他们从前是否有过一段故事? 秦烟重重看她一眼。 她身上那么冷,闻不到一点气味。好像不是一个活人。 而且,他感到她在故意接近。手中提着一袋垃圾下楼是很拙劣的借口,她住八楼,有必要为扔一袋垃圾上下八楼吗?明天出行的时候顺手扔不行吗? 这不是巧遇,这是有意为之。 “阿玲小姐,我先走了。”他冷淡地挪开身体,继续上楼。 周叔容回头看着秦烟的背影,他当然感觉到秦烟的冷淡疏远。 有些高兴,也有些感伤。 他在自己身上感到熟悉,他因这份熟悉拒绝自己。 周叔容低头轻笑,目光却变得冰冷,你看,这具皮囊确实没什么用了。
第28章 永远在一起 下楼扔垃圾时,周叔容顺便去了一趟卖香烛纸钱的店。 找到阿玲的手机,可以用指纹付钱,钱便有了,他遵循诺言,给婴鬼买回香烛,让她抱着吃。 第二天下午五点钟,周叔容接到永亮的电话,他已经从火车下来了。 他冷淡地报出一串地址,就在小区附近,一家快餐店。他没兴趣为了一个陌路人精心挑选什么私密厨房,想起附近有一家味道一般般的快餐店,便随意地定下来了。 他没有提前下去等,永亮没资格。他抱着婴鬼看电视,等到电话再次响起,他才慢悠悠地起身。 永亮坐立不安,不断透过玻璃墙往外看,附近有幸福小区和平安小区,不知道阿玲住在哪里。 桌上有一杯凉白开水,他两三口吞下肚中。服务员来问他,他挥挥手,敷衍道:“我等人,来齐了再点菜。” 刚说完,他看到了阿玲。在阳光下,她撑着一把黑伞,肤色白得像鬼,很瘦,轻飘飘得仿佛要随风而去。 这个时候,他忽然产生了一点不安。 眼见她一双眼睛在巡视餐馆里每一座客人,永亮伸手,高声道:“铃,这里!” “阿玲”看过去,那是一个剃着板寸的貌不惊人的男人,身上气质很颓废。她眼里带着凉凉的笑意,嘴唇轻轻蠕动,像在说什么。 永亮刚想让她大声一点,忽然感到腿腕被什么东西握住了,那东西还在往上爬。 他恼火道:“老板!让你们家的狗老实一点!” 一边拍桌,一边抖腿,一边嫌弃地往下看。 与此同时,老板诧异委屈道:“我们家没养狗!” 他瞪住了眼,根本没有想象中的狗,那种被攀爬的感觉也消失了。真奇怪!他看着餐馆里吃饭的人,不由打了个颤。 “阿玲”缓缓走来,姿势有些陌生,不,甚至连神态都是陌生的。遮住那张脸,他根本分不清那是他前妻。 她坐了下来,悠然对他一笑。他不知为何,又打了个颤。 服务员又过来了,如今才五点多,天还很亮,不是吃晚饭的时候,店里只有两三桌客人,因此服务员很闲。 “两位要吃点什么?” 永亮惊魂着,不耐道:“上一份你们这里的特色套餐。” “阿玲”说都行。 服务员问她,“也是特色套餐?” “阿玲”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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