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走了,永亮看了看周围,客人很少,坐得很分散,都光顾着吃饭,没人打量。他赶紧压低声音说:“铃,你是不是同意复婚?” “阿玲”没什么反应,抽出小包里的纸巾,细细地擦拭桌面。 永亮抹了抹脸,继续问,还有点讨好:“复婚吧。我会对你好的。” “阿玲”擦干净桌面,取下耳朵里的耳塞。 永亮:“……” 她仍然没有看他,从小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推过去。 男人看一眼便皱起眉,声音冷了,“什么意思?” 她抬起眼,忧郁而惆怅地说:“我好像生病了……这些日子,我总感到她爬到我身上,抱着我脖子,含着我的手指。有时我会听到一声:妈妈。” 他一激灵,想起刚刚的错觉,艰难地吞吞唾液:“别、别乱想。” “你也有感觉吧。”她定定看向他,眼底青黑,写满了疲惫,“她看见了很久没见面的爸爸,一定很高兴。说不定会爬到你身上。” 男人脸色都扭曲了,一双眼睛惊惶地扫向地面。 “别看了,她已经回到我怀里了。” 永亮不敢看她空荡荡的怀中,只看她麻木的表情,问道:“这是你不肯复婚的原因?” 她苦笑,“你想再要一个孩子,我怎么不想呢?” 这句话刚说出口,电光火石间,周叔容记起阿玲看向邻居家双胞胎说的话——“家里两个男孩子,好活泼呀。” 她收敛发散的思维,作垂泪状,“我多想要一个男孩子。” 这话说到永亮的心坎,他看她的目光变得同病相怜。 “怎么会呢?”他瞪向她的肚子,“她怎么会缠着你呢?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你能感受到,我也能感受到,总不可能我们都生病了,没道理的。” 永亮眼神闪烁,鞋尖在地上磨蹭几下,看得出来,他很想立马离开,复婚都不想了,有一个讨债鬼,哪里还能共同生活下去? “阿玲”用含泪的眼睛望着他,声音哀切,继续加大火力,“你说,我那三年都生不出孩子,会不会因为她不想看到弟弟出生?” 这句话狠狠在永亮的伤口上撒下一把盐。 想起阿玲不明不白地流产,他的眼睛快要喷火了。 愤怒燃烧了他的大脑,他不顾形象地站起来,狠狠拍向桌子。 “这个孽畜!当初就该多插几根针,让她不敢再来!!” 端着两份特色套餐的服务员表情呆滞地站在桌前。 永亮注意到店里的客人投射过来的奇怪目光,害怕地坐回去,对服务员说:“我们、我们在说一些电影情节!” 服务员放下盘子,呆呆地哦了一声。 临走前,他还多看几眼。 店里的客人继续吃饭,永亮松口气,朝“阿玲”抱怨,“你怎么选这里,为啥不去你住的地方——呃,你怎么这样看我?” “阿玲”正面无表情看着他。 针?原来是针。 周叔容终于明白当初婴鬼哭得瘦骨嶙峋时,他看到一闪而过的光点究竟是什么了——是刺入她身体里的针头。那么用力,刺进了骨缝里,当她哭成“排骨”状时,才隐约窥到一点真相。 他不装了,脸上带着一点诡异的笑容,他看向永亮,凭借“母亲”的身份招呼婴鬼: “宝宝,去爸爸那边。他很喜欢孩子呢。” “你、你说什么?”永亮惊恐道。 什么东西在往他身上爬,爬至大腿,爬至腰,爬至肩脖……最后,他感到,他的脖颈被一双冰冷软嫩的小手抱住了。 “啊啊啊啊!!” 他发狂地尖叫,四肢用力地甩动,他站起来,掀翻了桌椅,那两份特色套餐砸到地上,橙红的萝卜丝和青翠的黄瓜丝混合在一起,被他一脚踩成泥。 “不!不要过来!不关我事!”他指向“阿玲”大吼:“是她!全是她做的——” 永亮是六代单传了,他妈妈得知儿媳妇生下一个女孩,心里便咯噔一下,她当年如何备孕都只有一个孩子,永亮的奶奶也是如此。她害怕阿玲从此只有一个孩子了,所以怎样才能把女孩换成男孩? 阿玲已经被丈夫长久的念叨而洗脑,她也觉得不是男孩便不行。但宝宝生下来七个月了,阿玲还没有身孕 那天,老人家对永亮说:“。我有一个秘方,用七七四十九根刺,分四十九天刺进去,让她痛,让她害怕,让她不敢再投生这里,这样便一举得男了。我那老姐妹便用了这个法子,很灵!” 卧室门开了一条缝,阿玲哄着孩子入睡,将这些话听进心里。 她买来细细的绣花针,看着笑出牙齿的孩子,她依依不舍,含着眼泪说:“宝宝,你是女孩子,在这个家不会幸福的,去投生别的家庭吧。” 她反复念叨这句话,越发肯定孩子不会幸福,越发觉得自己是为她好。 她捏着一根细细的针,刺入孩子的手臂。 孩子痛得哇哇大哭,一边伸出痛痛的手抱向妈妈。 阿玲抱着她哄,为她唱了一首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婴鬼好开心,一时捂住永亮的眼睛,一时拍打永亮的脸颊,永亮的尖叫声越大,她便越开心。她以为,这是游戏。 永亮终于看到门外的日光,太阳快下山了,那一点日光即将变色了。他连忙冲了出去。 周叔容眼疾手快地抱下婴鬼。 餐馆里的人都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发什么,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期期艾艾走过来,问:“要报警吗?” 他慢慢地点头,服务员掉头打电话。 随后,周叔容看向手中的婴鬼,弯着眼睛说:“真好,你能见到真正的妈妈了。” 今天早上,一觉醒来,他便发觉自身的魂体变得更加强大了。他上了阿玲的身,时时刻刻在吸收她的阳气。 而阿玲,体内的阴气也越来越多。 阳气少,阴气多,在她的体内达到一个临点。 简而言之,她已经能看到鬼了。 其实,婴鬼一直留在她身边,她迟早也能看到,周叔容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周叔容离开了阿玲的身体。 婴鬼的眼珠转动,目光落在周叔容身上,眼里充满了好奇。 她拍着小手,好像在为这场“大变活人”的表演鼓掌。 ……阿玲刚苏醒,眼前昏昏的,看不真切。她感到手上抱着什么东西,有点重,冰冰的,软软的。耳边还有呜哇的婴孩的稚嫩的叫声。 她明白了,她抱着一个孩子。 谁的孩子?怎么会在她手上?还有,谁救了她?她为什么死不掉? 一连串的疑问伴随着眼前缓缓而来的光明,遮眼云雾散去了,她终于看真切了。 她定定看着正对她笑的孩子。 “妈妈……” 其实,还是有一些陌生的。 宝宝咽气前,已经因为疼痛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被折磨得枯瘦。而眼前的孩子,身体圆润,面颊肥嘟嘟,眼睛湿润有光泽…… 但她怎么会认不出她的孩子? 阿玲的神情骤然凝固,恐惧之色顷刻间布满整张脸。 她回来了……她怎么敢回来? 从前的愧疚之情,刹那间,被恐惧取代。 她抖动着两瓣唇,尖叫声始终秘而不发。她瞪着婴鬼,恨不得立马丢掉她,可是那双手仿佛已被冻结了。 “错觉…这是错觉…我只是生病了……她没有回来……” “不,”周叔容在她耳边说:“她回来了。” 阿玲瞪向他,正要破口大骂时,服务员回来了,径直穿过周叔容的身体,看见她古怪的姿势和不可置信的眼神,他有点退缩害怕,踌躇道: “这位小姐,我已经报警了。” 阿玲顾不得那个男人是不是鬼的问题,陡然地看向服务员。 报警?他知道自己害死了孩子? 不!不不不! 阿玲丢下婴鬼,捂住耳朵逃了出去。 在上星期前,她就感到孩子在身边,可她以为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她日夜愧疚,所以才想结束生命。如今,她连死都不敢了,何况坐牢? 婴鬼跟着妈妈出门,她爬行的速度很快,周叔容阻拦不及,就见婴鬼消失在阿玲的影子里。 他有点愕然,躲在影子里? 片刻,他笑起来。真好,你们会永永远远在一起吗? 正当周叔容注视着阿玲毫不知情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容时,他忽然瞥到正在逛街的秦烟和周朗星。 太阳慢慢地爬下山,日光橘了颜色,街道两旁种满了绿化树,树叶疏密有序,在地上烫出一个个橙黄的光斑。 周叔容看着马路对面的秦烟和周朗星。 做人时,走过去要十几秒钟。 做鬼时,眨一眨眼就到了。 但他看着那条变成橘黄色的道路,身体一动不动,秦烟和周朗星走远了,他才向前飘,穿过一家又一家的店,始终与他们保持平行。 忽然,秦烟停下来,朝着周叔容的方向指了指。 “这就是我说的那家烤鱼店——咦?” 周朗星的目光刚对上“鱼者上钩”的招牌,听秦烟语气一转,忙问怎么了? 秦烟揉了揉眼睛,“没什么,我看错了。” 他刚刚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竖在烤鱼店的门口,再仔细看就没了。 周叔容发现秦烟朝他指了指时,愣了愣,随后意识到这家店以前他们来过。 秦烟和周朗星过了马路。 他站在门口,迎接二人到来。 在他们快要接近的时候,他侧过身体,躲开了。 周朗星没发觉身后有只鬼,带着好心情走在服务员身后,一屁股坐下就说:“空调就在旁边,凉快。” 这是四人桌,周叔容坐在秦烟旁边。 他沉默着,听着他们点菜。 “来一条三斤重的鲈鱼,配菜要土豆、藕、宽粉、还有这几样——你还要什么?” 秦烟摇摇头。 周朗星便说:“再来两听可乐。” 服务员放下一个标有3号的木牌,走了没多久,拿了两罐冰可乐过来。 周朗星打开其中一罐,说:“这里环境不错,安静。” 秦烟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抽了几张擦脸上的汗,闻言道:“是不错,人均一两百,贵有贵的道理。”不是请客,他还不来吃呢。 价值观不同,周朗星只是笑笑,把开了罐的可乐推过去,随后转移话题道:“你们那里过儿童节的时候,允许外人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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