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堪堪停下,神君便大步跨下,快步走进府邸,麻雀一时愣神,被甩下了一段距离,连忙小跑跟上。 昨夜又是雨夜,他们穿过前院石砖小径,石砖保留了原有的粗糙,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两块石砖间长着嫩绿的青草芽,他们走过踩在水洼上,发出啪嗒的声响,溅起的水花顺势落在草尖上。 走过小花园的空地时,管事还在教训面前站成三排的家丁,见神君走过连忙行礼,神君未有理会。管事也没在意,悠悠直起身子,目光落在麻雀身上一下子愣了,他皱着眉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麻雀忽然想起,他昨夜一声不吭消失,今日他负责的柴火定是无人整理……管事骂人多半与他有关。 他瞧见管事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念一转,便狐假虎威挺直腰杆,颇为神气地跟在神君身后。 越往前走对麻雀来说越是陌生,粗使仆役是不可以到这些地方的,麻雀从没来过。 神君停在廊道尽头的屋子外,手扶在门上:“在这等着。” 冷淡的声音传至麻雀耳朵,神君便已经推门进入。 这一处院子的装横极富丽堂皇,连麻雀这般门外汉都看得出每一处用料都极尽奢侈,院子里带着的小花园种着许多名贵花草。 麻雀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廊道的长椅上,便坐在上边乖乖的等。 一开始里面的交谈声尚小,还能听见风吹过梁木的呼啸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里面的两个人怒不可遏的吵了起来,除了争吵声麻雀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听见神君说”你不该再继续与突厥来往。” 对方回答:“你不必插手我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神君:“你有打算?你的打算就是让本家一脉九族全诛?” 神君压着怒气:“现在刑部已经起疑。” “那又如何,我自有我的法子。”麻雀听见一声冷笑,“倒是你,你以为你是谁,真当自己是相府大公子了?你的那些小动作我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你的命握在我手上,该怎么做全由我说了算。” “你只需要按着我的安排走……” …… …… 麻雀没再听见神君的声音,只听见神君父亲辞措尖锐说了许多,又过了一会,门开了。 神君从书房里走出,垂着眼,表情木然,看不出情绪。
第10章 门吱呀一声,神君从里面走了出来,麻雀见状立刻站起身,手揪着衣带,他看出神君心情差极了,小步跟在神君身旁,不敢说话。 神君走得很快,麻雀身量要比神君矮一个头,脚步交替快速才能跟上神君的步伐。 麻雀还在思考待会要如何同管事解释,感觉怎么解释都少不了一顿臭骂……想到这里麻雀不由得开始沮丧,现在还人来人往,他怕不是要实打实的砍上一天。 麻雀心思浅,一只略过鼻尖的白蝴蝶都能将他诱跑。他抬起头,蝴蝶翅膀触到他被风吹起的发丝,麻雀追了两步,又踮起脚尖伸手去抓,想够到蝴蝶,奈何蝴蝶知他追赶,煽动翅膀飞向高处。 麻雀膝盖一弯,向上跳起,手臂挥着一拍,将蝴蝶罩在了两手之间。 他的动静被神君察觉,神君回头看他,他们之间距离不算远,三两步的距离,麻雀朝他咧嘴笑,眼角上扬,带着点不明显的红色,双手朝神君伸去,一张,蝴蝶从手心飞出。 蝴蝶是白色的,羽翼带着点点浅棕的花纹,蝴蝶缓慢地挥舞着翅膀,在空中惊动,在春风中伴着落下的花瓣起舞。 就在这一瞬间,神君觉得时间静止了,好似所有的恩仇都与他毫不相干。 冰冻的面具在无意识中透出一丝裂缝。 他忽然开口:“柱子走了,你来吧。” ”啊?”麻雀一时没懂。 神君说:“来我身边。”他嗓音沙哑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空中传来几声雷鸣,乌云缓慢聚集,时不时有一两阵雷光闪过,风吹得更急了。 神君等了一会,见麻雀没有反应,正在再说些什么,却被忽然跳起扑来的麻雀撞倒在地。 幸好身下是柔软的青草和松软的泥土,除了衣裳和手心沾了泥水,没有受伤。神君手肘撑着身子,麻雀跨坐在他的身上,很开心的样子。 麻雀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眼神闪躲看向一旁,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故作矜持道:“行吧。” * 神君其实也没指望麻雀能做什么。 和管事说这事的时候管事表情有些难以言喻,管事踌躇片刻,犹豫开口:“公子,这厮只怕不大能上台面,你要想要小厮还有别的……” 神君没懂他的意思,倒是后面的麻雀明白了,感情还在嫌他丑,麻雀撇嘴,记仇地看了管事一眼,又在心里默默给重明鸟的不靠谱添了一笔。 神君金口一开,管事怎么说都劝不动。麻雀喜滋滋地打包行李住进了神君院子的外间,神君喜静,不愿太多人打搅,院里也只有麻雀和另一个清扫的丫鬟。 怎么看都有些冷清。 麻雀隐约知道神君与父亲不合,不似话本里寻常的父子关系,要说像什么,他也说不清。 神君自那天起就清闲下来,似乎明白局势不是他一己之力所能力挽狂澜的,便每日在小院读诗写作,还算惬意。 麻雀是个俗人,欣赏不来这高山流水的雅正,他表面上爱看书,爱的其实是不入流的俗套情爱本子。 神君经常站在桌前练字,麻雀就趴在地上的羊毛地衣上翻阅话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 神君问:“你从哪来?” 麻雀撑起身子,侧头看神君,有些期待:“东滨,你知道吗?” “不知。” 麻雀翻了个身,仰躺在毯子上,藏蓝色的话本盖在胸前,有些失望,但还是说:“不知道也很正常,东滨真是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 神君被麻雀孩童般的语气逗乐,他唇角微微扬起,又问:“怎么会来京城?” 麻雀答:“因为等一个人,等不到了,所以出来看看。”
第11章 神君拿着笔的手顿住,又听见麻雀惆怅地说:“我走了好远的路……” 他将笔置于笔搁,垂下眼看麻雀,地毯是浅蓝色的,在麻雀周围,散着柔和的光,他问:“累吗?” 麻雀脸上带着天真,和艳丽的面容有些格格不入:“不累,集市晚上会堆好多菜叶子,我经常吃,偶尔勤快些就去抓虫子。” 神君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神使鬼差,他忽然问:“这是你本来样子吗?” “不是,”麻雀抱怨,“原来不是这样的……” 麻雀含泪控诉管事的所作所为。 神君挑眉:“难怪当时他那个反应。” “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神君又问。 “怎么了,”麻雀从地上坐起,疑惑:“这个样子不好看吗?” “……” “也不麻烦,可以的。”麻雀自顾自地说道,话音刚落,就一瞬间,麻雀面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脸蛋圆一些,眼睛圆一些,鼻子也圆一些。不如先前妩媚勾人,添了几分天真懵懂。脸颊圆润,不知是天生的婴儿肥还是真的胖,身形看着还是清瘦。 神君若有所思的沉思了一会,想起两次相遇时的剧烈反应。 麻雀见他不说话,着急道:“干嘛呀,很难看吗?你干嘛不说话。” 神君说:“很好看,是我走神了。” “好看还能走神……”麻雀小声嘀咕。 神君不说话。 麻雀觉得无趣,又躺回了地上,嘴上还在小声地念叨着什么。这几日倒春寒,带着数不尽的绵绵细雨和寒气来到京城,地砖散着幽幽的寒气,但是麻雀喜欢躺在地衣上,毛茸茸软绵绵暖乎乎,他还喜欢在上边打滚。 麻雀忽然听到外边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公子。”丫鬟从门外进来,对神君行了礼,然后双手递上一张帖子,“李家二郎的帖子。” 李二便是那日神君带麻雀去找的青衫男子。 神君接过,打开一看,李二邀他巳时于聚贤楼赏雨。 “我知道了,下去吧。”神君合上请帖,对丫鬟说道。 * 李二订了聚贤楼最好的雅间,在顶层,东面临水,有大窗户能眺望安庆湖面风光。现在雾雨朦胧,湖面上烟雾缭绕,让人乍一看恍若置于仙境。 风从红漆木窗吹进,波动玉石珠子的垂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麻雀和神君到的时候李二已经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些下酒小菜,那日的青年站在他身侧。 李二面上还带着些许病态,但精气神要比初见时好许多。 麻雀跟着神君,神君坐下他也挨着神君坐下。 李二眉头微蹙,打量了麻雀一会,见他一副小厮打扮,张口想说什么,但见神君不为所动,他也不好越俎代庖,便低头喝了口酒水。 酒是他在城外的符辟酒庄特意订的,他身体不好,平常酒水于他而言太烈,身体受不住,这特意订的果酒很清淡,尝不出酒味,能喝一些。 他们二人多年相交,彼此之间相互信任,说话自然少了许多弯弯绕绕。 李二放下杯子,开门见山道:“你父亲的事情刑部那边已经在着手准备,只怕不出一个月,徐家会遭受灭顶之灾。” 神君沉默。 李二叹了口气:“你救不了徐家。” 李二说:“新帝登基以来他就一直蠢蠢欲动,摄政王也不是傻子,现如今大兵已从南疆调至京城,不出三日就能抵达京郊。” 二人又谈了许多。 麻雀就坐在一旁,听他们讨论他听不懂的话题。刚刚店小二给他们每人倒了酒,麻雀低头闻了闻,是淡淡梅子的清香,忍不住拿起杯子尝了一口,甜甜的,像果汁,唇齿都是清香。 真是好喝,麻雀想。 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又添了一杯,吨吨吨下肚。 …… 临近尾声,神君感叹:“他坏事做尽,死有余辜,只是徐家上下,无辜者甚多。” 二人皆是沉默。 从外边跑来一小厮,凑在李二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李二面色一变,朝小厮点了点头。 小厮下去,李二便起身向神君告别:“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嗯。”神君起身告别。 雅间一下只剩下神君与麻雀二人,神君回头一看麻雀,麻雀正坐在椅子上,很乖巧的模样,眨着眼睛看他,眼睛大大的,圆圆的,脸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第12章 神君意识到不对,拿起麻雀面前的酒壶,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不等他说话,麻雀便语气不善地开口:“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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