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确定麻雀醉到什么程度,于是试探性说道:“该回去了。” 麻雀问:“回哪去?” “回我的宅子,你先前住的那。” “可是我回不去了。”麻雀歪着脑袋看神君,皱着眉头,颇为苦恼的样子。 神君说:“回得去。” “回不去了!”麻雀音量忽然拔高,手啪的一下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碗碟叮当响,他气势汹汹冲神君吼道:“我的翅膀不见了,我哪也去不了!” “……你……” 麻雀不听他说话,絮絮叨叨:“没有翅膀是会被吃掉的……” 神君耐着性子解释:“不会被吃掉。” “不会被吃掉……”麻雀喃喃重复了一遍神君说的话,怔怔地盯着神君许久,思付着什么,然后恍然大悟般指着神君,大声道:“就是你这个坏东西,你也想吃掉我!” “……” 对峙良久,神君否认:“没有。” 麻雀却不信,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掐着我脑袋亲口说的,别想骗我。” “不回去?” “不回去。” “那随你。”神君冷冰冰地说,说完转身就要走。 “诶,诶呀。”麻雀见他要走,连忙起身跟上,拉住神君的袖摆,有些委屈:“等,等等我。” 神君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看着麻雀低着的脑袋:“不是不走吗?” 麻雀扭捏半日,最后干巴巴地说:“你管我。” 马车在聚贤楼外侯着,上车的时候麻雀说什么也不肯,聚贤楼离宅子不远,神君不想在街上拉扯,怕麻雀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幸就依了他。 眼下正是街道热闹的时候,玄武街上车水马龙,小贩熙熙攘攘。麻雀贴紧了神君,手还攥着神君的衣裳。 算起来,这还是麻雀第一次做人上街。 有小贩推着小车,上面摆着许多孩童的玩具,插在草棒最上面的是一个红漆白面的拨浪鼓,粗线系着的珠子随着小贩的动作不断摇晃。 麻雀兴奋地伸手抽出拨浪鼓,在面前转了转,珠子敲在鼓面上,发出叮咚悦耳的声音。鼓面上画了一支桃花,枝上站着一只小雀,卖货郎画技普通,小雀画得呆头呆脑,麻雀却很开心,将拨浪鼓递到神君面前:“看,画的是我。” 神君瞥了一眼。 很傻,的确挺像。 小贩看到机会,急忙推销自己的产品。 麻雀撒娇:“买一个吧,买一个吧。” 一个拨浪鼓而已,没理由不买。神君爽快付钱。 麻雀身上闻不到酒味,只有挨得近了,说话的时候才能从呼出的气息里闻到淡淡的酒气。说实话,这酒是不醉人的,平常人一壶下肚不会有醉意。 鸟能吃酒吗?神君想,兴许是不能的,不然怎么会醉成这样。 下次不许他再喝。 神君心中刚得出定论,前方就有一人拦住他的去路。 是他父亲养在外边的儿子,也是他的弟弟。 徐三后边跟着几个小厮,他大摇大摆的走在中间。 徐三是个草包,他能平稳的活到今日,得亏他有一个厉害的娘。 徐三挺着身板,笑吟吟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不怀好意。 神君没功夫陪他过家家,绕道就要走,徐三又往同侧走,再次挡住神君去路。 麻雀不爽极了,真是什么垃圾都敢往神君面前凑,攥着拨浪鼓的手指节咯咯作响。 徐三正要开口说什么,麻雀就把拨浪鼓往腰间一插,扑上去把徐三摁倒在地,一拳一拳的挥在徐三脸上。 变数太快,没人反应过来。 徐三的小厮急忙挥着拳头想把麻雀拉开,可麻雀身板看着小,力气却是出奇的大,几个小厮愣是没把他拉开,最后几个人混乱地打成一团。 原本熙攘的人群绕开一片空地,伴着徐三的惨叫和周围人群的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 场面乱作一团,到最后官兵都来了,才停下。 官兵摁着斗殴的几个人,为首的士兵认得神君,犹豫道:“这……” 麻雀被官兵反手扣着,脸上带着乌青,嘴角裂开,渗出些许血迹。 神君心神一恍,他目光沉了沉,示意士兵放开麻雀,然后说:“这几个人寻衅滋事,该怎么处理你当是知道的。” “我呸,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分明是他……啊!”徐三还没说完,就被押着他的士兵用力一摁,发出惨叫。 “是,是。”士兵朝神君行了礼,挥手将徐三和他的小厮带下去,又和神君道别。 …… 他们最后还是没有步行回府,麻雀坐在马车上,挨着车壁上的软垫,哼哼唧唧。 神君说:“下次不许这么冲动。” 麻雀还在哼唧,不说话。 马车行得很慢,车轱辘碾到了地上的大石头,剧烈颠簸了一下,神君没坐稳,倒在了麻雀身上。 噗通。 神君瞳孔缩小,心底是剧烈的悸动,和上两次一样。 车帘外传来车夫的道歉声,但神君没有心思去听。 他坐起身,麻雀也在看着他,他们对视,神君的眼神从麻雀的眼睛下移到鼻子,再到唇珠,再到唇角。 麻雀抿了抿唇,牵扯到受伤的的嘴脸,“嘶”了一声倒吸冷气,伤口又渗出细小的血珠。 风呼呼地吹进车厢,暗紫流金的帘子被卷起,一连几日的绵绵阴云不知何时散了,第一缕金黄的阳光照亮了车内。 神君俯身上前,和麻雀离得很近,彼此呼吸温热地撒在脸上,神君手抓着麻雀下颚,强硬地让麻雀仰起脸,然后不算温柔地舔去了麻雀唇角的血珠。
第13章 麻雀:? 神君也愣了。 车还在颠簸,车帘左右不停摇晃,光影在不断变化,映在麻雀脸上,晃得神君一阵眩晕。 麻雀呆呆的在沉思这是什么意思,他在贫瘠的记忆里一遍一遍的搜索,却找不出类似的经历。到最后,麻雀抓着神君的衣袖,傻傻地问:“这是你们人类问好的方式吗?” “……” 神君面上故作坦然:“是。” “哦。”麻雀挠了挠后脑勺,随意扎起的头发变得凌乱,“我知道了。” “?”神君怕他日后见一个人就舔一下,又补充:“这是很亲近的人才会做的问候方式,你不能见人便亲,会引起旁人反感。” “很亲近?”麻雀不懂:“什么叫很亲近,我们这样算吗?” 神君:“算。” “哦。”麻雀又揪了揪发带,松垮的发带几乎挂不住头发,堪堪欲坠,可麻雀很开心,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是很亲近的人啊。” * 转眼便到府中,麻雀松垮的发带最后被神君摘下,收在袖袋里。刚到前院便察觉不对,院里空地上红木箱子摆了十几箱,管事在指挥下人们往箱子里装填。 神君微不可察的皱了眉。 果然,他父亲在前厅,和一个玫红衣裳打扮的中年女子交谈。 女子神君认得,是京城里有名的媒婆。 媒婆远远瞧见神君,热情地向神君招手:“徐公子。” 媒婆身上都是艳粉的装扮,瞧着就是一片喜气,可她的喜气传达不到他们父子二人。 神君走到媒婆面前,徐其睨了神君一眼,气氛被冰冻住似的,是冲突响起前最后的宁静。 徐其挥了手,示意媒婆先行离开,他无意将阴暗面展现在外人面前。 媒婆都是人精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自然嗅到了不对劲,得了徐其的命令,朝二人各行了礼便连忙悄声离开, 神君冷笑:“这是又闹哪出?” 徐其不紧不慢地坐到前厅的主位上,垂着眼眸拿了茶盏,漫不经心的用杯盖刮弄着些许漂浮的茶叶子:“什么哪出?我作为父亲为自己儿子寻觅良缘有何不可。” “良缘?”神君知他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无非先用他稳住亡母娘家,再利用他结亲巩固地位。 “你和母亲的良缘也是如此?”神君质问。 徐其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神君无意与他争吵,只扔下“这亲我不会成”便甩袖离开。徐其也没拦他,嘴角勾起不屑的笑容,胸有成竹的模样。 * 晚上神君便拿到了徐其给他安排成亲对象的信息,是平阳侯的独女,曾在诗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平阳侯爱女之心是出了名的,他手里握着京城的八千禁军,倘若能结亲,等同于将平阳侯扯下水,得了一个有力的左膀右臂。 神君心里嘲讽徐其打得一手好算盘,徐其自以为握着他的软肋,用他牵制母家,也赌他不会弃母家于不顾。 可神君早就不是当初任他揉捏的稚子,在徐其面前一味退让不过是让他放松警惕。他手里握着徐其和外邦人勾结的证据,也拿到了外邦的兵力部署图。 他让李二将这些交给摄政王,唯一的条件是保住他的母家,不要牵连无辜。 徐家,总归是时日无多了。 他并不畏惧死亡。 神君将窗子推开,外面小雨绵绵,打在芭蕉叶上,一滴又一滴落在草地的水洼里,是让人舒心缓神的奏乐。 神君想,总归也是了无遗憾。 他还在想着什么,廊道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门被哗的一下推开。 是麻雀。 他刚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光着脚丫跑来。 他噗通一下又扑进神君房间里的地衣,这几日虽然依旧阴雨,可气温隐隐有升高的迹象,丫鬟本想将地衣收起,麻雀却舍不得的趴在上边,不让丫鬟收,神君也由他去了。 麻雀玩够了,抬起头看神君,说:“你不开心。” 神君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麻雀。 麻雀低头拨弄地衣上的绒毛:“不开心你怎么不成亲,成亲是很开心的事情,你成亲就会开心啦。” 神君淡淡地笑了:“你个小妖精还知道成亲?” 这话说的麻雀就不开心,他挺起胸脯,颇为骄傲地说:“那当然了,我什么都知道。” 都说人生三喜,洞房花烛固然一喜,可毫无感情充满利益的连理哪有欢愉可言。神君也不打算和麻雀说这些,只是哄他:“是,你最厉害。上哪打听这么多?” 麻雀开开心心:“我看书上说的,想不到吧。” “什么书还提这些?” 麻雀面不改色:“就是之前我看的那本,冷酷书生俏狐仙,你还记得不,可好看啦,你要不要看看。” 麻雀眼睛放着光,期待的看着神君。 “……不……”神君的“不”字才说了一半,麻雀表情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他屈服地改口:“……看看吧。” 麻雀得了指令,一个挺身从地上跃起,飞快的跑出房间,没一会又飞快的跑回来,怀里揣着那本视若珍宝的小本子,殷勤地递到神君面前。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