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笑吗?那些狂蜂浪蝶一般扑上来的男孩女孩,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个照面间,连一个小时都不到,什么“父母在我三岁时离婚”、“爷爷把我养大”、“家里负债百万”之类的故事就已经讲过十遍八遍,恨不得全世界都能听见他们的委屈,可同床共枕六年,他竟然不知道方思弄有一个死在八岁之前的妹妹。 听他笑的这么一声,方思弄就知道他生气了,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是下意识回答了那个最开始那个,答案已在胸中盘旋了很久的问题:“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她,是因为你不像她。” 不像,当然不像,一点也不像。方佩儿面黄肌瘦,戴起那只蝴蝶结就像仆人的女儿偷戴了夫人的首饰,可玉求瑕戴着,就漂亮极了,如同白天鹅佩戴着钻石。 方思弄知道自己并不爱方佩儿,也不爱那时候的生活……有谁会爱那种残破的生活呢? 而玉求瑕,与方佩儿、与那种生活完全沾不上边,从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以来,就是天上月,是镜中花,是……是他梦想中的“妹妹”的样子。 美丽、健康、自由、骄傲,才华横溢、肆意妄为。 是的,一点也不像。 全部是他,是他痴心妄想,是他沐猴而冠,是他在自己泥潭一般的生活中不忿不平,不甘愿承认自己的卑贱,只是见了一眼月亮就胆敢苦苦纠缠。 明明,明明玉求瑕是永远不必沾染上这些的……明明,跟玉求瑕没有一点关系……明明,是想把这样卑贱可悲的自己和那段过去都带进坟墓里的…… 全完了。 他曾经以为跟玉求瑕分开将会是他十八岁以后的人生中最悲惨的事,可今天才晓得,不,事情永远会变得更糟。 他永远不想在玉求瑕面前暴露的面目今天也藏不住了,玉求瑕出生在戏剧世家,又一生与电影为伴,要通过只言片语拼凑出一个人的过去,对玉求瑕来说也太容易了。 他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你是她永远不可能成为的样子。”他颤抖着闭上眼睛,事已至此,心头只能升起一股破罐破摔的惫懒,“你过的,是我……永远给不了她的生活。” 而我,从见你的第一面起,就一直在丑陋地、可鄙地……痴心妄想着。 两人又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玉求瑕再次往下一倒,示意睡觉。 方思弄也跟着躺下去。眼前金星乱冒,一片混乱,他一点睡意也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响起一声:“你能给。” 方思弄愣了一下:“嗯?” 玉求瑕:“她要是能活到现在,你就可以给她一切她想要的生活。” 方思弄感觉自己胸腹间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他不得不侧过身,微微蜷缩起来。 而这个动作,使得他一条手臂前伸,似乎碰到了另一个东西。 他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玉求瑕的小指。 他可以发誓他不是故意的,但现在碰到了,他又舍不得移开。 而这微小得仿佛可以忽略不计的皮肤接触,却让他更混乱了,之后的十多分钟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似乎烧起了一壶开水,在小火中缓慢地沸腾着,冒着很小很小却无比密集、连绵不绝的泡泡。 他终于是没忍住,开口道:“对不起……我可以拉住你的手吗?我有点冷。” 玉求瑕本来是仰面躺着的,下一刻,往背对他的方向一侧,手也抽走了,同时吩咐道:“艾伦,把床上温度再开高三度。” 第二天,方思弄在艾伦发出的闹铃响声中醒来,他以为自己没有睡着,但闹钟响起的时候他还是一瞬间感觉到了一种下坠感,很快就清醒了。 屋子里已经充满了柔和的日光,也不知道是怎么射进来,还是什么未来科技模拟的,玉求瑕不在床上,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艾伦道:“请十分钟以后在门厅集合,卢娜在等待。” 方思弄心说原来这就是卢娜没有提到集合时间的原因。 又等了两分钟,玉求瑕从隔间出来,仿佛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很平静看了他一眼道:“去收拾吧。” 方思弄走进隔间——之所以不说这里是卫生间,是因为这里跟他概念里的卫生间相差很大,虽然承担着一样的功能——这里没有蹲坑马桶也没有洗手池,艾伦管理着这个区域,在他进去之后就从墙壁里伸出了许多藤蔓一般的触手,开始了非常高科技的洗漱流程。 他身上的连体衣一直没脱,有触手直接连接到下面接受了排泄物,还有触手负责刷牙、洗脸、整理头发。 他感觉非常不适应,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受着。 出去后时间差不多,玉求瑕率先拉开门,跟他一起出去。 门还蛮宽,方思弄走左边,只落后玉求瑕一点,因为昨天晚上的对话,他今天还有点不敢看玉求瑕,结果无意间差点被门口的东西绊个狗吃屎。 玉求瑕拎着他的手臂也没把他拉住,只是减缓了他摔倒的势头,摔得不重。 方思弄回头看向那个绊倒他的“东西”,竟然是那个不信邪的中年男人。 他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中年人原本是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的,此刻被他一踢,抬起眼来,里面布满血丝,整张脸也是黑如锅底。 “那……那大爷……”他的嘴唇一直在发抖,指着一个方向,应该是他的房间在的地方,“变、变成那、那东西了……” “那东西?”方思弄反应了一下,用手在脑袋旁边比了个横着的形状,“那怪物?” 中年人神情恍惚:“对、对……” “你在这儿呆了一晚上?” “我、我叫了人……但是没人理我……” 听他的嗓音,感觉是喊了半晚上,方思弄叹一口气:“我们没听见。” 他算是知道这人为什么缩在他们门口了,因为这个门厅几乎是个圆形,而每个人都只能看到自己那扇房间的门,所以中年人并不知道别人的门在哪里,他只是找了一个离自己的房门足够远的、但又不是正对着的地方缩着。 这时玉求瑕问:“那怪物在做什么?” “什、什么?”中年人目光呆滞,反应很慢,玉求瑕又问了一遍,他才道,“我、我进去的时候他就睡、睡在我走的时候的那地方……我、我直接就跑了。” 之后又用方言叽叽咕咕地说着,大概意思是跑出来敲别人的“门”也没人应,又不敢下去,毕竟下面的怪物更多,只能在这儿缩一晚上。 玉求瑕已经失去兴趣,转开了脸。方思弄也站起来,想了想,又蹲回去,问:“您贵姓?” 中年人愣了一下:“我?我姓余,余春民。” 玉求瑕目光一转,瞥到方思弄的头顶,心里很清楚方思弄的想法,他大概是觉得这人活不长了,记着个名字带出去也好。 但很快他就会知道这是无用又多余的事。
第39章 掘墓人08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来了, 听说了老头的事情,老手们都很平静,分析说应该是他没有遵守卢娜颁布的“时间规则”, 该集合的时候没集合,还缺席了游戏环节,是没有办法的事。 新人们还没像他们那样能那么快接受, 都煞白着脸在旁边待着,一言不发, 方思弄专门多看了李灯水一眼,发现小姑娘的表情虽然说不上好,但居然比其他人轻松一点。 其实这个世界里的大多数新人素质都还可以, 至少安静不惹事。余春民虽然一开始老骂骂咧咧,该干的事情也跟着干了。 八点整的时候, 卢娜出现了。 她先笑容明媚地跟大家问了好,但此时已没有人可以欣赏她的美丽和亲切了, 都默不作声地等待她接下来的指示。 果然, 她很快开始说正事:“大家都知道现在外面已经没法活啦, 我们白朗彗星公馆的结界还能正常运作下去,也要多亏主人家能干。现在大家既然来到我们这里, 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可以收留大家, 不过现在人手不足,可能需要大家帮忙分担一点工作哦。” 方思弄立即意识到,现在NPC在进行这个世界观的背景介绍了。 从这段话可以提取的信息有: 外面已经没法活了——他想起刚过来时看到的那片天空,肯定不是正常的颜色,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望而生畏,很有可能是空气污染, 让地表的人类已经无法生存了。所以是末世背景。 白朗彗星公馆的结界——在末世背景下,出现了一个个像“白朗彗星公馆”这样的单位供人类生存,靠结界保护。 而这个“结界”,方思弄推测,应该和那些“树”有关。 所有人都苦着一张脸看着卢娜,没人敢提出异议。 卢娜象征性地暂停了几秒,然后继续道:“放心,不会是很困难的工作,大家可以排队到我这里来领……各位有什么偏好吗?” 仍旧没有人说话。 她又说:“那就随机分配了?” 人们默默排好队,都想往后排,最后排出来的顺序跟选房间的顺序差不多。 众人也像选房间一样,用手腕上的“叶子”在卢娜那里领到了“任务”。 方思弄领到的任务是:打扫婴儿房。 在卢娜给后面的人发任务时,蒲天白凑过来小声问:“方哥、玉哥你们是什么?我的是去厨房帮忙。” 方思弄说了,玉求瑕也跟着说:“整理书房。” 花田笑也凑过来说:“我的是修剪花园,不会要去那些树那里吧?” 方思弄道:“我比较担心的是……这个世界的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还需要人力整理吗?” 玉求瑕道:“先看看再说,注意不要做危险的事,‘二级死线’以上的事,都别干。” 任务分发完毕后,卢娜把众人带下阶梯,又去了那个巨大的宴会厅,奇怪的是,宴会厅里还是那么热闹,还是有那么多人和怪物。 这些家伙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待在这里吗?实在是有够醉生梦死的。 等所有人都出了楼梯间,卢娜转身说道:“好的,那大家就去吧,我们在这里分别。” 虽然有的人可能还一头雾水,可没人向她提问,而方思弄已经发现了一扇昨天还没有的门的虚影。 在整个圆形聚会厅周围的墙上,昨天方思弄还只能看到入口和通往宿舍的阶梯两个地方的门,但是现在,在第三个方向出现了第三道门。 果然如他们之前所推测的那样,这栋建筑里充满了很多门,但都需要以特定的条件才可以开启。可以把这种情况比作计算机,当没有通行权限的时候,所有的通路不仅对你关闭并且隐藏,只有得到了指令和密钥才会对你显现。 “好了,大家如果在工作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接待处找我,祝大家度过愉快的一天,工作结束后我们也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和快乐的游戏哟。”露娜说完这段话,向大家摆摆手,就走向了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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