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一定一定,您放心。” “走……” 往着几辆车前前后后驶远,消失,柏唸注视的眼眸久久才转动,分明无风的一天,悬在空中的绣球流苏却在细微颤动。 闻讯赶过来的陈朝之,刚要开口,却在看到柏唸那双阴鸷又冷漠的眼睛时住嘴了。 她无端地预感到什么,急匆匆一路跑来的热气轰然消失殆尽,背后一阵飕飕发凉,毛孔竖立。 翌日,蒋悦给柏唸发来一条视频和一条语音。 角度精准,聚焦清晰,对着路北庭包扎好的右臂拍了整整三分钟。 “达灵您放一百零一个心,路哥的伤看起来很可怖,但是缝的针还没您多,肘关节错位,给医生掰回来了,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血色也好的一批。哦对了,我们现在在市区,路哥明天就回商都了。哦对了,达灵您要小心啦,路哥说烈女怕缠郎,他肯定还会去缠——” 陈朝之一愣,以为听错了:烈什么? 机关枪似的一顿输出,此刻戛然而止,这不是蒋悦那嘴巴子的极限,是六十秒的极限,但是后面却没再发过来。 “听完就回去吧。” 柏唸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双手合十,仰望着悲悯的万物神女像,不知振振有词在念什么。 她猜,不是祈祷某某某平安顺遂,就是提前在洗清自己的罪恶。 万物殿喧哗,玩手机,是对神女的不尊不敬不爱。 陈朝之撇撇嘴巴,放下他的手机,瞥见矮几上的笔墨纸砚,铺着的白纸厚实,纸上还写着一半汉字小楷。 旁边还有一个四方形木箱子,深棕的颜色,没有哩寨族纹样雕工,没有任何雕饰颜色,殿里功德箱、祈祷箱都摆在神女的供桌旁,这个倒是另类。 陈朝之没细看,向长跪不起的柏唸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你真是我亲爸爸,带伤上阵,两肋插刀,我陆予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不接受。” 路北庭斩钉截铁地拒绝。 这一个月时间几乎全浪费在陆予身上。 陆予本人焦头烂额,无从下手,看见好兄弟脖子吊着条手臂从他省赶回来,眼泪汪汪。路北庭在他眼里就是开头鸟,马不停蹄的为其接风洗尘,非常敷衍的一顿饭——吃烧烤摊,还放辣椒孜然。 伤患路北庭忍了。 之后,虽然路北庭辞职了,但因家庭原因,不可以和商业场上的人有过多关系,难免会落下口舌,被有心之人做文章。 因此为了避嫌,陆予在明面上装模作样、临危不崩,站在金融大厦顶层办公楼,双手插兜,凝望脚底高楼林立,装逼到底。 路北庭在暗地里给他跑关系,四处奔波,废寝忘食,应酬的酒水茶水喝了个饱,恍惚间都产生一种“那个名叫红柏的纳斯达克敲钟的上市公司究竟谁才是老总?”的想法。 路北庭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事先声明,我已经辞职了,市政府那边还卖不卖我面子很难说。” 陆予说:“辞职?搞笑,鬼不知道你迟早会回到岗位?自己什么实力不清楚吗?你肯,路爷爷也不答应。他们不看你的面子,路爷爷的面子大啊。” 路北庭看着他:“你是真不要脸。” 陆予上演商人本色:“嗐,脸能值几个钱啊。” 事情尘埃落定,刚好楚宴鳳也在商都,陆予便在自家马场聚餐,说聚完餐就能骑马消食。 独臂路杨过北庭冷漠又直接:“股份我要一半。” 陆予长腿一叠,好是潇洒:“别说股份,爱要这公司都给你了。” 楚宴鳳戴着戒指的手夹着根烟,递在唇边,闻言嗤笑一声。 “笑什么?我不大方吗?你要吗?你要我就把公司对半分。”陆予说,“北庭一半你一半,作为兄弟,我很公平公正,从不偏袒任何一方,怎么样?” 说的非常真挚,仿佛他们说要,他就真的拍拍屁股走人。 楚宴鳳:“谁爱要你的烫手山芋。” 陆予“嘁”一声。 午餐过程中,路北庭的手机不断收到天尧市区同事的消息,在他们那个八人群里,内容说是那个信神不信法的蓬噶死了。 刘组长问:“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呢?” 强子说:“不知道啊,据说当时报警了,法医鉴定是被吓死的,至于被什么吓死,众说纷纭。” “……” 待在哩寨一个月,外面的饭菜固然是香的,但路北庭却没怎么伸筷子,六位数一百克的茶也只是抿了一口。 楚宴鳳看他一眼:“怎么了?” 路北庭反应慢半拍:“没事。” 伤筋动骨一百天,饭后跑马比赛他没参与,坐在露台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意盎然的草地,手里端着保姆送来的饭后甜点,也没吃。 跑马中途下起小雨,陆予和楚宴鳳淋湿回来。 路北眼皮都没抬,低头思索着什么。他今天这个状态很不对劲,虽然刚见面那会儿也是兴致缺缺,但那可以理解为,他从小到大都那副死出,现在完全就是神游天外。 “Hey bro,掂解捂开心啊?”陆予歪歪扭扭倚着路北庭的椅子,操着商都本地话问,“今日的厨仔你不满意啊?” “你别烦人。”楚宴鳳拉着陆予的后领,身上衣服沾皮肤的感觉使他很不爽快,径直就要往浴室走。 搁桌面的电话响了。 保姆就站在旁边,拿着手机走来。 “谁的?” “是路少爷的。” 路北庭向保姆点点头,看着屏幕备注,颇是意味深长的挑起眉头,并向楚宴鳳看了一眼。就这么微小的表情,陆予就知道有瓜吃,挣脱后领的手,闪现扑在他脑袋旁边。 路北庭接通:“你好,好久没联系了。” 对面传来较轻且平静的嗓音,陆予顿时笑眯眯回头,吹着口哨看了楚宴鳳一眼。 楚宴鳳上前两步:“……?” 陆予嘿嘿笑着,谁料路北庭突然站起身,他瞬间失去支撑点,踉踉跄跄往亲爱的大地一扑,活像个癞蛤蟆,可把旁边的保姆吓的大惊失色。 楚宴鳳冷冰冰评价:“失忆青年傻上加傻。” 陆予示意保姆不用扶,紧跟着就跟楚宴鳳掐架。 走到连廊,路北庭立在一扇色彩斑斓的窗户前:“嗯,我也正好有事想找你。” “那你过来吧,我等会儿给你发地址。” “好。” “东西可能有点多,因为当时他很急,几乎没带什么走。” “没事,我带个帮手过去。” “……谁?” 路北庭轻笑一声:“我带他你介意吗?” 那边静了静,说:“除了他,谁都可以。” 路北庭:“好的。” 完全不顾念兄弟情谊,半句争取的话都不多说,挂断电话,走回露台直接可汗大点兵的架势要求陆予当司机。 陆总二话不说,猛的点头:“好嘞!” 欢快地往路北庭那边走,还要朝楚宴鳳挑衅。 楚宴鳳不理会他,弹出根烟点着,在迷雾之中忽然没头没尾道:“他不待见我。” 路北庭耸耸肩,表示很无辜:“我问了。还努力争取了一下。” 楚宴鳳眯起眼睛:“是吗。” 路北庭:“当然。” 瞧着楚宴鳳那副死样,陆予抓起沙发上一只靠枕就扔过去,扔完又怂,怕对方追上来咬他,边大喊边推着路北庭的背往外走:“人家不愿意搭理你,你缠他啊!” 楚宴鳳被砸的一脸阴沉,道:“失忆的人不配跟我讲话。” 再讲下去又得吵,路北庭拽着陆予衣领就走。
第20章 柏唸的行李 地址位于新城CBD附近,陆予这位从高中就玩超跑的老手开车,很快就到了。进入小区,绕了两圈找到准确位置,乘坐电梯上去。 “嘿,这房子地段不错。”陆予问,“沈兮辞找你干嘛?” “搬行李。”路北庭回答。 “行李?”陆予满脸疑惑,“他要搬家啊?不对啊,搬家为什么要找你?” “柏唸的行李。”路北庭看着电梯金属门倒映上的自己说。 “哦……啊?”陆予登时醍醐灌顶,“我靠啊,人家跑路带球跑,他竟然带着你老婆的行李跑,你们被挖墙角了吧?!” “别瞎说。” 路北庭摁着电梯,扬扬下巴,让对方先出。 找到门房号,敲了敲门,里面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即门从里面打开。沈兮辞刚探出半边身,陆予就拥抱过去,他可能都不记得沈兮辞是谁,还真如故人相见般开心道:“哈喽!亲爱的兮辞!好久不见啊!” 人高马大的将沈兮辞抱得往后退两步,路北庭一把拽开陆予:“别吓着人家。” 沈兮辞和印象中变了很多,从前的活泼开朗充满活力的模样,在他身上已经看不见了,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平静的死气。 沈兮辞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侧身让他们进来,嘴角向上道:“好久不见。” 路北庭点头,也道:“好久不见。” 房子不算大,整理倒有序,虽然一个人住有些冷清,家具用品却是应有尽有。 相隔多年,从前那点同学情分也打破不了疏离陌生,路北庭不大爱说话,沈兮辞又大变样,陆予又失忆,实在不知从何讲起。 陆予便自顾自的倒杯果汁,让他们直接去收拾行李吧,别寒暄了,怪尴尬的。 “……” 路北庭心说,你真会讲话。 于是他跟着沈兮辞进卧室,见他从角落推出一个28寸的行李箱:“当年柏唸的东西都装在这里了,在电话里他说帮忙扔了。” 路北庭打开拉链:“你没扔。” “嗯,东西挺多,而且有些东西也不太好随便就扔掉,后来我又拨电话回去,电话已经打不进去了。” “他换卡号了。” “难怪。” 行李箱里面装得很满,打开拉链那瞬间有点要弹开的架势,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翻出几套衣服还有耳饰耳机、溜冰鞋、相机……一沓照片,集体合照的很少,大多数照片都有路北庭和沈兮辞的参与。 而剩下的一小沓都是路北庭的个人照,准确来说是偷拍的照片。 大一开学当天,茫茫人海里,路北庭在校门口拉着行李箱,四处张望寻找报到处。 大一音乐节,路北庭在舞台当主唱,一身休闲黑衣与乐队其他人精心打扮的华丽截然相反。 大一跑完三千米,肤白貌美的女生给路北庭送矿泉水。 大一有知名学者来授课,路北庭坐在前面几排被老师提问,站起来拿着麦娓娓道来。 …… 这些照片都是在松杨湖偶遇前的,路北庭在脑海里竭尽全力去搜索从前那道暗处关注着他的身影,可惜一无所获,对方藏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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