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真机灵。” “你女朋友呢?” “嗐,从那件事后就分手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 陶品宣看向冰粉摊:“我看你生意不错啊,挺赚钱的吧?” “有时候不够卖,有时候卖不完,看运气。总得来说,也还算过得去。” “嗯。”陶品宣点点头。 “老板什么时候走?” “应该还有几天。” “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还是算了,赚钱不容易,省着点用吧。” 又是一阵沉默。 陶品宣抱着寒英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等等。” 周涛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捻灭,站起身,踟蹰许久才开口:“老板,店里后来的事我也听说了,是我对不住你。” “都过去了,好好生活吧。” 周涛低下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情绪失控:“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不就是一条狗吗,难道还能比人更金贵?死都死了,我也道歉了,钱也赔了,非要把我逼得在大城市混不下去。我天天守着这个摊子,怕卖不出去,怕下雨,怕突然有人跑出来对我指指点点,我活得完全没个人样了。” 周涛越来越激动,忍不住哭了出来,引得两旁的摊主都往这边瞧。 陶品宣深深叹息:“既然做错了事,受到指责是应该的。现在是信息爆炸的时代,旧信息迟早会被人遗忘,再说,你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走过去拍了拍周涛的肩膀:“会好起来的。” 离开冰粉摊后,陶品宣满身心绪低落的气息。 回旅馆的路上,一家火锅店还开着门,里面有两桌客人正吃得热闹。 陶品宣心里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有一个小人在叫嚣着,要他及时行乐。平日里毫不起眼的食欲,在这一刻仿佛替代了他的大脑,除了吃,再没有其他想法。 “我们去吃火锅吧。” 他并不是在和寒英商量,话还没说完,已然抬起脚朝店里走去。 店员拦住他:“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不允许带宠物。” 陶品宣站在原地没有动,仍不死心:“可以外送吗?” “抱歉,暂时还没有这项服务呢。” 寒英从他怀里跳下来:“你去吧,我先回旅馆。” 陶品宣朝店里看了看, 又看了看寒英:“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快去吧,再耽搁该打烊了。” 陶品宣不再多想,冲寒英一点头,朝店里走去。 店员看了寒英好几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尽职尽责地把陶品宣引到座位上。 寒英转身往回走,已经看到旅馆招牌时,他突兀地停下来,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 旁边商店老板的两个小孩儿慢慢朝寒英挪过来,嘴里念叨:“咪咪,咪咪过来。” 寒英在思索着什么,没心思管他们,等他们挪到寒英身边,小手扬起来,马上就要落到寒英背上时,寒英猛然转头,朝他们哈一口气,小点儿的孩子立马被吓得哭起来。 店老板慌慌张张起身跑过来,寒英早已经掉头狂奔,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火锅店里,锅底被端上来,和陶品宣记忆里的场景一样,辣椒段在红油锅里沉浮,一碟一碟他想象了无数次的菜被店员摆放在桌上,汤底翻涌,他把菜放进去。 此刻,寒英正站在大门外,默默看着他。
第23章 你原来这么好看 陶品宣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尝,仿佛想要记住嘴里食物的味道。 他把每一种食物都品尝一口后,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啤酒,用启瓶器撬开盖子,一仰头,喝水般灌了小半瓶。 之前的两桌客人陆续离开,店里大部分的灯光熄灭,只有陶品宣附近的灯明晃晃的,照得他好似隆重出场的主角。 随着酒水下肚,他吃饭的速度快起来,每一口都把嘴塞得饱满,然而脸上并没有出现餍足的表情,或者说,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唯有桌面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 他的脸好似琉璃盏中晃悠的葡萄美酒,眼睛也一片猩红。 夜里十一点左右,店员开始打扫熄灯区的卫生,没有人来催促他,他自觉站起身,扶着桌角摇了摇头,摇摇欲坠地朝柜台走去。 寒英在门外,一如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见他起身,寒英几乎是瞬间起来向前跨了一步,却又脚下一顿,转身跑开。 漆黑一片的巷子,没有人影,也没有监控。 寒英站在墙根底下,华光闪过,猫身消失,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出现。 男人单手掐诀,随着他口中咒语闪过,一套衣裳将他包裹起来。 他起身,理了理衣摆,正要跨步离开,身子一抖,一大口血涌上喉头,从嘴角流出,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 他用手背在嘴角一抹,急匆匆往外走。 陶品宣已经离开火锅店,东倒西歪地朝旅馆走,他手上还提着个塑料袋,每走一步,袋子里玻璃酒瓶轻轻撞在一起,声音清脆悦耳。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仅有的路人也远远避开了他。 他脚下趔趄,差点摔倒之际,男人冲过来,扶住了他。 陶品宣醉眼朦胧:“你是谁呀?” “寒英。” “寒英?” 陶品宣语气充满质疑,他推开男人扶住他的手,站远些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的人。 男人身穿靛蓝圆领袍,上面缀以白色飞鹤祥云纹刺绣,腰间系着绦绳,头上一根没有任何花样的桃木簪。 陶品宣痴痴笑起来:“你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啊。” 寒英没听他胡言乱语,上前一步搀住他,带他往旅馆走。 陶品宣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寒英腰间的绦绳,在手指上绕啊绕。 一个穿着奇怪的男人,扶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这样的组合十分引人瞩目。 旅馆老板拦住寒英:“你是几号房间的客人?” 寒英看陶品宣醉醺醺的模样,没有问他,直接上手在他身上摸索,找出房卡给老板看:“他喝多了,我把他送上楼就走。” 进房间后,寒英扶陶品宣到床边坐下,陶品宣手指上还勾着他腰间的绦绳。 见寒英转身要走,陶品宣把绦绳紧紧拽住:“你去哪儿?” 寒英像是在哄小孩儿:“老板不让我进来,我先从他眼前出去,再使个隐身法回来。” “那你快一点,我开好酒等你。” “嗯。” 寒英拍了拍陶品宣拽住绦绳的手,陶品宣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寒英把门敞开,走出去,不多时又凭空出现在房内。 他刚把门关好,陶品宣坐在地上,朝他招手:“快过来。” 寒英走过去,坐在陶品宣对面。 “嘻嘻。”陶品宣狡黠一笑,从塑料袋里拿出打包的火锅剩菜、花生米、小酥肉和小鱼干,“不让你白喝,我带了下酒菜回来。没带你进去吃,你不会生气吧?” 寒英看着他,轻轻摇头。 “嘿嘿,没生气就好。” 他递一瓶酒给寒英,自己再拿起一瓶,在寒英的酒瓶上一碰:“干杯!” 寒英没有动,陶品宣喝了一大口,又拈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嚼。 “那天在公园,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对吧?” “嗯。”寒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以前,是没有问的必要,现在,是怕你难过。 寒英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他看着陶品宣兔子似的眼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品宣嘿嘿一笑,“不能,这是我的,秘密。”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把那盒小鱼干拿起来,献宝般递到寒英面前:“鱼,猫吃鱼。” “好。” 寒英从他手里接过小鱼干,重新放回地上。 陶品宣突然哭起来,那哭声颤抖、压抑,有说不尽的委屈。 “我好怕,我也好怕啊,我怕被人认出来,我怕你问我,你要是问我,我该怎么跟你说呢,那件事,是我错了吗?你告诉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寒英手足无措,他学着陶品宣安慰周涛的模样,伸手拍了拍陶品宣的臂膀。 陶品宣絮絮叨叨地说:“我以前,在老师店里学做蛋糕,学了两年,我做的蛋糕可好吃了,老师都夸我有天分,去年,老师回老家了,我把他的店盘了过来,蛋糕店很小,不需要招人,可是,我看见了周涛。他才十六岁,瘦瘦小小,站在玻璃窗外面往里瞧,两年前的我,和他一模一样,是老师把我捡回去,让我能在大城市有立足之地。” “所以,你也把周涛捡回去了?” “嗯,”陶品宣点头,把啤酒瓶里最后几口酒一饮而尽。 当时的陶品宣看见那个满眼渴望、不停咽口水的少年,两年前的时光仿佛和现在发生了重迭,这家店之前的店主把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现在他成了新店主,他也想拉一把眼前这个少年。 陶品宣拿了一盒奶油泡芙,走到少年身边递给他。 少年怯怯的,口音浓重:“我没有钱。” “不要钱,送给你吃。” “真的吗?” “真的。” “谢谢老板!” 少年笑起来,露出一口齐整的大牙。 他迫不及待拿起一颗奶油泡芙塞进嘴里,眼睛微眯,咀嚼了很久才咽下去。正要拿第二颗,想了想,没有拿,反倒把盖子合上。 “怎么不吃了?” “我想留着慢慢吃。” 陶品宣把他请进店里,给他倒了杯水:“你从哪儿来?”
第24章 周涛 面对陶品宣的好意,少年没有半点防备,把自己的情况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他说他叫周涛,生活在一个算不上富裕的村子里,他打小不爱读书,磕磕绊绊读完了初中,他父母到处托人给他安排到汽修厂去做学徒,希望他能有个手艺,将来长大了不至于没饭吃。 复杂的机械结构和电路,遇到故障要搜肠刮肚地想原因,这对不爱动脑的周涛来说难如登天,他学了一年,跟刚来时比好不了多少。 学徒不仅没有薪水,还要交学费,他不愿再让父母为他掏钱,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去外面打工赚钱。常听人说起大城市的好,他也想去。他向父母表明态度,父母沉默许久,还是依了他,给他凑了些钱,让他出门闯荡。 他独自一人,凭着一腔热血,来到了人地两生的大城市。 他刚满十六周岁,可以参与劳动,但这个年龄还是太敏感,导致他迟迟没有找到工作。 他对大城市一窍不通,也不知道什么求职的门路,只会傻傻地满街乱转,看哪儿贴了招人的告示就过去问问。为了省钱,晚上睡在公园长椅上,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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