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看守绳网的青年被冲过来的黑猫吓得跌倒在地,严丝合缝的陷阱露出破绽,黑猫沿泥巴墙纵身一蹿,从绳网和泥地之间蹿了出来。 老猫已经咽了气,双眼圆睁,不得瞑目。 黑猫身上每一根毛都因极致的愤怒而耸立,它双眼血红,朝追来的老二迎面冲去,三两下奔到他胸前,后腿爪甲嵌进胸前皮肉,前爪在他脸上疯狂乱抓。 殷红的血从老二脸上喷薄而出,老二瞎了。
第19章 黑猫 黑猫扑到老二身上的同时,在场所有人都唬得不敢动,眼睁睁看着老二一张原本还算俊朗的脸,被黑猫抓得满是血痕。 老二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已经失去了一双眼睛。 他在莫大的痛苦之中,摸到黑猫的身体,把它从脸上拽下来,另一只手摸上它的脑袋,两只手反向用力,试图拧断它的脖子。 然而剧痛之下,他早没了杀生的力气,被黑猫逃了出去。 残阳如血,给整个村子镀上了一层旖旎的霞光,倦鸟归林,识途的鸡鸭摇摇摆摆往圈里走去,时光千百年来不疾不徐,又平凡地流淌过一日。 “后来呢?黑猫没事吧?” “后来……” 老猫的哀嚎惊动了半个山的生灵,其中有一只修行了几百的妖猫,也往村子赶去。 妖猫目力极好,在半山腰就瞧见了山下发生的事。 村民不知是对老二受伤的关切,还是对所谓邪祟黑猫的害怕,所有人一起拥着老二离开,独留老猫的尸体孤零零躺在陷阱中心。 妖猫决定过去把老猫掩埋,它走到山林边缘,幻化成原身,刚踏步便踢到了什么,脚下传来一声低低的哀鸣。 妖猫定睛细看,地上躺着一只瘦小的黑猫,看模样不过刚满月没多久。 黑猫身上的毛被开水烫得蜷曲,皮肤上满天星似的遍布水疱,其中一些水疱在逃亡时破裂,露出红森森的血肉,肚子上被木椎扎出的洞还在淌血,它每呼吸一次,血便一股一股往外涌。 强大的恨意和求生的意志让它浑身紧绷,它眼睛里也溅上了血,濒死的虚弱导致抬起眼皮都费力,视线因血色而朦胧。 它模糊中看到一只黄色的猫头凑到它面前。 “娘?” “是你吗?” “娘,我救不了你。” “娘,我也要死了,我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娘……” 黑猫不再执着地紧绷着身体,眼皮渐渐合上,呼吸声越来越微弱。 那一声声“娘”触动了妖猫内心的柔软,他化形成人,从口中吐出一颗珠子,那珠子圆润饱满,散发出绮丽的光辉,静静悬浮在他手心。 他另一只手掐诀,自那珠子上飘出一缕光,晃悠悠钻进黑猫的身体。 黑猫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待那光辉消失,黑猫已经能站起身来。 妖猫道:“我渡了五十年修为给你,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妹妹。” “那黑猫是大厦!”陶品宣大惊失色。 寒英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陶品宣目光迷离,虚虚望着远方,脑子里回想起和大厦短暂的相见。 她的打扮就算在繁华人间,也算得上时尚漂亮,整个人透出只有在浓烈爱意中被宠着长大的人才有的那股自信纯真,俨然一个十六七岁、不谙世事的爱美少女模样。 她竟然,经历了这样多。 陶品宣看向寒英,他救她,是对她的怜悯,还是想起了他早逝的兄弟姐妹们? 陶品宣没有问出口,就算有再强的好奇心,也不该揭人伤疤。 夜色流转,乌云消散,竟有一颗星星露出来,独自在天际闪耀,璀璨如斯。 “大厦,没有去报仇,对吧?” 陶品宣缓缓说道,虽然是在询问寒英,但他心里早有了答案,山神说过,没有伤天害理的妖,就算是神也不能随意处置。 “她去了,但是……” 黑猫得了寒英五十年修为,虽不多,不至于拥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但行动起来,比凡尘中最敏捷的猫还要快上三倍有余,杀死几个普通人易如反掌。 她苏醒之后,感觉到身体里涌动的力量,一闪身从寒英眼皮子底下蹿出去,径直往山下村民为捕捉她而设下的陷阱处跑。 寒英一惊,担心她犯下杀生大错,既害了村民性命,也害了她。 他急起直追,身形快如一缕青烟,赶到她身前,挡住她前行的路。 她停下来,头微微一偏,眼里满是疑惑。 寒英转过身,沿她的视线看去。 凌乱的“战场”还没有被打扫干净,锄头、木棒、石块,散乱其中,老猫的尸体不见踪迹。 他把黑猫捞起来抱在怀里:“我带你去找,但不许冲动行事。” 黑猫点点头,寒英便隐了身形,往村子里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沿路都没有看到老猫的尸体。 走到牛婆家附近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和一个中年人,站在一栋小屋的门口说话。 老头说:“唉,牛婆也是想不开,邪祟害人也不是她的错,怎么就上吊了。” “听说,她还把那老猫的尸体捡回去埋了?” “是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要是心疼儿子,就不该再管那只猫。” “她心善,那猫养了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这件事啊,怪不得老猫,也怪不得她儿子,她肯定觉得是自己的错,心里指不定多恨自己呢,想不开也是正常的。” “唉,她现在走了,两个儿子连好好给她操办后事都难,你要是有空就过去帮帮忙吧。” “我家娃娃还小,可不敢沾染上,你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两人又闲说了一阵,黑猫没有再听,催促寒英往牛婆家赶去。 牛婆家门口,没有棺材,也没有香火祭品,两条老旧的板凳拼在一起,牛婆僵紫的尸体就这样毫无遮拦地放在上面。 屋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中,只有老大和他媳妇守在这里。 黑猫满腔恨意,因为牛婆的死平静下来。 她默默看着牛婆,忽然扭头把脸躲进寒英怀里。 牛婆去世后不到两个月,老二步了她的后尘,不久,牛婆丈夫也跟着去了。老二媳妇改嫁,孩子扔给了老大一家。 老大媳妇辛苦操持,只能勉强让一大家子饿不死。老大做不了重活儿,跟着别人学了五年的手艺,被打被骂是常事,好歹也坚持了下来。 老大出师后,几个孩子也都半大不小,能帮忙做些活儿,日子总算好过不少。三个孩子平安长大,又各自成家,老大和他媳妇儿孙绕膝,寿终正寝。 黑猫终究没有杀人复仇,跟随寒英回到星辰山,逗鸟戏蝶,如此百年,直到如今。
第20章 小镇 “路上遇见的那只黑猫,和大厦有几分相似,我本以为它难逃一死。” “仅仅因为毛色就断言吉凶,甚至随意剥夺性命,这样荒谬的事,自然会有人去论证,去打破。错误的经验,必然会随着时光更迭而消失。 ” 寒英没有接话,空无一人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 陶品宣很累,大腿和寒英接触的部分,因为猫拥有比人类更高的体温而感到温暖,渐渐的,这股暖意传遍全身,即便夜色过半,夜风毫不留情地穿街而过,他也不再觉得寒冷。 困意汹涌,他双手抱胸,脑袋靠在门框上,就这样睡着了。睡姿并不舒服,他反复醒来又睡去,一直不安稳。 凌晨四点多钟,这座小镇醒了过来。 街对面的早餐店最先打开门,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望之可亲。 陶品宣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迷糊中瞧见店门口高高摞起来的蒸笼,他一把将寒英搂在怀里,提起猫包背在肩上,一边揉眼睛,一边朝早餐店走去。 老板笑眯眯问:“怎么睡在外面了?被媳妇赶出来啦?” 陶品宣无奈笑笑:“有什么吃的吗?我好饿啊。” “现在才开门,火都还没烧起来,你稍微等十几分钟,我给你煮碗面怎么样?” “好。” 陶品宣看着贴在墙上蒙了一层油污的菜单,点了份酸菜肉丝面,坐在靠门口的桌子边等着。 天蒙蒙亮,天地间充满梦幻的淡蓝色,鸡叫声此起彼伏,街边的店铺零星几家开了门,店主无一例外都是觉少的老年人,邻里间十分熟络,互相打着招呼。 有人来早餐店问:“包子好了没?” 老板热情回应:“还没上火蒸呢,等熟了给你送过去啊。” 陶品宣的面端上来,腾腾的热气带着香味扑面而来,口水立马溢满口腔,酸菜的酸爽味道为口水的漫延又添了一份力。 来店里吃早餐的客人,瞧见乖巧坐在陶品宣身边的寒英,毫不吝啬地夸赞:“你这猫还怪聪明的嘞,也不乱跑,长得真好看。” “谢谢。”陶品宣嘴里塞满面,含糊不清地说。 一碗面下肚,他又点了两个暄软蓬松的肉包子,肉馅儿的油透到面皮上,每一口都有奇妙的香味在唇齿间回荡。 陶品宣靠在椅子靠背上,摸了摸撑得饱满的胃,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旅店老板这时才慢悠悠打开了店门。 小镇上住旅馆的人并不多,所以旅店老板将一楼做成餐馆,二楼才是住宿的地方。 陶品宣抱起寒英朝老板走去,老板看看他,又看看刚打开的店门:“诶?你这?” “我昨天回来得晚,给你打电话没人接,在门口睡了一晚上。” 老板掏出手机看了看:“哎呀,我昨天把手机给孩子查东西来着,可能他不小心点到什么了,要不这样,给你延迟到六点退房怎么样?” 陶品宣淡淡“嗯”一声,他现在完全没有扯皮的精力。 他绕过老板上楼,刚走进房间就开始脱鞋,房门关上的同时,他已经把自己剥得精光,钻进被子里。棉被柔软的触感,包裹全身的温暖,仿佛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他闭上眼,很快失去了意识。 从一场无梦的沉睡中醒来,他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左右。 他着急忙慌洗漱完,把寒英塞进包里,找老板退了房,往这座小镇最后一所村小学赶去。 天黑之前,他幸运地拦到车,来到了另一个小镇上。 七月中,恰好是入伏那一日,他终于从一座接一座的镇子里抽身,走进梁丘唯一的一个县级市。 虽说是县级市,但发展得相当不错,宏宇崇楼,鳞次栉比,车道宽阔,车流不息。 尤其两座高耸的地标式双子楼,雾阁云窗,夜里灯火辉煌,似两根擎天之柱。 陶品宣走出车站,望见这座城市的第一眼,“高楼大厦”这个词便出现在脑海,萦绕不绝,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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