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和粥置气还是如何,岑浪故意不听小妖替沈醉传的那句“喝慢一些”,端起碗仰头喝下一大口。 烫得眼泪登时充盈眼眶。 不舍得吐出来,就这么慢慢咽了下去。 食管到胃全热起来。 粥没错,不能和粥置气,也没必要为难自己。 岑浪“嘶嘶哈哈”,又舀起一勺,这次仔细吹了吹,才送进口中。 味道好得不像话,里面的瘦肉又香又糯,几乎入口即化。 他一勺接一勺,一大碗见了底儿,只剩最后一小口,勺子都舀不起,被他一抬碗,慢悠悠倒进口中。 喝完了粥,他忽然想起自己在九支夷手下混饭吃时听人说起过,妖都时令混乱,四季颠三倒四,他上次去一到就被妖王关押在了地牢,也没闲心体会那妖都的时令有多混乱,沈醉大病初愈,到了妖都一冷一热,不会染风寒吧? 正当这时,“咚”一声,门打开,一只绿皮小妖跳进了屋小妖的手还维持着抬起来想敲门的姿势。 岑浪猜它原本是想敲门的,但跳过了头一脑袋撞开了门。 “怎么了?”他问。 绿皮小妖放下手,禀道:“院子里来了一个自称“昊小大”的人,说要找你切磋。” 岑浪:“找我?” 小妖把头点得像鸡啄米。 昊小大? 谁? 这名字没听过啊。 岑浪换了衣服,走出屋。 一个长相没什么特色的青年站在院中梧桐树下,见了他先行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岑浪露出尴尬的笑,心道:老实说,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时我跟着鸣蛇去捉你,我使一对双钩,但我其实惯用刀,双钩是上边儿发的,然后你说你也使刀,让我闲了来找你切磋。” 这回想起来了。 “妖王死后我来无妄城当差了你真没骗我,这儿真能当值三天歇一天!”青年兴冲冲道,“我知道你是岑浪,我叫昊小大!” 岑浪点头:“昊兄。” 昊小大摆手:“不对不对,我姓昊小,单名一个大字。” 岑浪:“……” 妖界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姓! “昊小兄。”岑浪纠正道。 昊小大抽出背后弯刀,两眼放光:“快跟我过几招!” 岑浪没动。 其一,他身上有难以启齿的不适。 其二,他两手空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昊小大持刀,袖口下滑堆到手肘,露出小臂内侧还未痊愈的一掌长伤口。那伤口皮肉外翻,都能见着森森白筋。 瞧见岑浪在看,昊小大扫了眼自己的伤口:“没事儿,不严重,我昨天跟人切磋时被砍的,不耽误咱俩过招。” 岑浪抬起手点了点太阳穴,指了指后山的方向:“要不你先去后面的温泉泡一泡?能疗伤的,我昨晚刚试过。” “温泉?”昊小大放下刀,眨了眨眼睛,“噗嗤”一下笑了,“你可真逗乐,你当是九重天啊,这里是妖界,哪来的给人疗伤的温泉,没有水怪偷偷吸你灵力都算不错的了!” 闻言,岑浪抚一把自己无恙的胸口:“可我确实……” “你昨晚不是一个人洗的澡吧?”昊小大道。 这问题太过暧昧。 岑浪脑中瞬间想到沈醉给他洗头发的画面,氤氲的水雾让他脑子受了潮,赶紧掐掉没继续往下想,正色道:“为什么问这个?” “你看啊。”昊小大走过来,要给他看手相一般抓起他的手,而后竖起了弯刀对准他的手指。 岑浪察觉到这人毫无恶意,配合着不动,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弯刀刀锋倏地刺破他食指指腹,一碰即离,岑浪手指上冒出一滴圆溜溜的血珠儿。 昊小大则是将弯刀别回腰后,伸手覆在岑浪食指上方阖上眼皮。 须臾,昊小大撤回手:“好了,你看看。” 岑浪顺着昊小大的视线落低,不知道昊小大让他看什么。他手也举半天了,收回手,食指指腹上那颗血珠儿滚落而他的指腹上却并没有本该在上面的伤口。 把自己手指拎到眼前,盯着左右看看,还用另一只手挤了挤,确认是真的没伤口了,他睁大眼睛看向昊小大。 昊小大笑了笑,举起自己的手,食指指腹上赫然多出一点细小伤口! 岑浪:“这怎么回事?” “疗伤这种法术可难了,而且要求也高,能学会的大多是神族。因为妖怪本身就没有神族天生的天地灵气,所以也不学那个。我们就学个简单粗暴的,把对方的伤转嫁到自己身上。”昊小大说到这,额外嘟囔道,“稍微难一点的,还能替对方死呢。” 所以昊小大才问昨晚他是不是一个人洗澡。 他被沈醉诓了。 司默寒打他那一掌,被沈醉转到自个儿身上了。 而且沈醉怕他想东想西,还知道赖给温泉了。 真是体贴细致! 岑浪咬着牙想。 如此被人保护,他并不能欣然处之,反而觉得……很是恼怒。 不是吃了沈醉的仙药,就是伤被转移走。 他不想这样。 他可以替沈醉伤,替沈醉死,可一旦反过来,他觉得很憋屈。 昊小大看出他心情不好,告辞了去,说下回再来找他切磋。 他一个人呆坐在院子里。 中午时分,央姬走过来递给他一碗排骨汤,看着他吃完,收走了碗。 下午小妖们玩累了,倚着石头各自午睡。 爆石也不砸石头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沈醉养的那只火麒麟从厮养圈里溜达了出来,慢悠悠地乱逛。 视线相对,拐弯走到他面前,哽哽唧唧,拱了拱他的手。 虽说这一身皮坚硬扎手,没想到这凶兽性情还挺温和。 火麒麟窝在他旁边四条腿一蹬身子一侧,睡得跟不活了似的。 整个院子只剩下火麒麟和爆石比赛一样的呼噜声。 天际的云被烧成赤红色,软绵的飘雪也沾染上绯红,沈醉就是在这样的傍晚推开了府邸大门。 岑浪从晌午等到现在,生怕一听沈醉说话自己就心软,直接大步迎上去,劈头盖脸道:“我打算回凡间住一阵子,现在就走,你别来找我。” 沈醉看着他,脸上的欣喜一点点褪下去,问:“是不是因为我昨晚太过分……” “不是!”岑浪怒道,“我看见你就来气……” 话没说完,沈醉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蓦地呛出一大口血。 两人站得近,鲜血悉数溅在了岑浪脸颊 第二十六章 就这? “师父不要生气,”沈醉抬起袖口擦拭岑浪脸上的血,“我给你带了礼物。” 不光是脸上溅到的血被沈醉擦去,岑浪怔在原地,只觉自己的血也尽数从脸上消失殆尽,从头凉到了脚。 “不是吃了返魂果!怎么又吐血?还能不能好了!”他吼起来,声音都是抖的。 半空中,一把玄色长刀猝然劈开霞光,直直扑向岑浪! 那刀像是有意识一般,没有就这么将岑浪劈成两半,越接近岑浪,扑来的力道越缓,到他面前时还自觉翻了个儿刀柄朝下。 岑浪抬眼,刚好看清刀身上遒劲有力的悬鱼刻纹。 他伸出手,抓住刀柄。 心神一震,近两米长的刀也在他手中呜呜颤动。 岑浪仰起头看了看柔和的天色,沉沉叹了口气。手中重量突然向下一沉,隔着眼皮都能察觉到熟悉的火热,睁开眼偏过头,果然看到整个长刀刀身上蓦地燃出一层妖冶张扬的玄色火焰。 他的刀。 悬鱼刀。 朝他扔刀的三昧鸟怒气冲冲剐了他一眼,触及沈醉的目光,只在地上跺了两下脚,扭头走人。走出没几步,终是气不过一般转回来朝着岑浪喊:“城主是为了……” 又没了声儿。 三昧鸟嘴还在动,却发不出声,显然不是三昧鸟自己所愿。 岑浪看向沈醉结印的手指,已经猜出来了大概沈醉不让三昧鸟说。 悬鱼刀上的玄火熄灭,岑浪瞟了眼刀,似笑非笑地望向沈醉,客客气气道:“沈城主真是费心,明明是你挪走我身上的伤,却诓我说是温泉。这回又为了悬鱼刀,把自己刚好一天的身体又折腾成这样,在下觉得很是愧疚,无颜相见,就此别过吧。” 说完,岑浪抓着悬鱼刀往门口走,沈醉虚虚弱弱软软糯糯地跟在后头一声一声叫他。 “师父……师父……师父生气就生气,怎么说这样的狠话……” 岑浪充耳不闻,越走越快。 手臂被一把钳住,整个人顺着那力道被拽了回去,刀也摔在地上,“呛啷”一声。 沈醉收起唯唯诺诺,脸色很是不好看:“我怎么你了?” 岑浪恼得不行,迎上去就喊:“我不受你这份罪!我不看你吐血!” 沈醉:“吐两口血而已,你至不至于?” “是你就至于!”岑浪声更大了。 可能因为沈醉专心吵架,术法一时松懈,三昧鸟那边重得声音,也喊道:“妖王黑蛟把这刀当宝贝藏在结界里。妖王已死,结界本该自行破掉,那结界不知为何没有自破,城主强行用灵力冲毁结界,受反噬伤了才吐血!” “还以为是九重天的天兵天将攻下来了,你们在吵什么?”央姬走到他们面前。 岑浪留意到央姬还牵着低着头的柳素问,缓了口气,问:“你拽她做什么?” 央姬看了看瘦小的柳素问:“我刚刚看到柳婆婆鬼鬼祟祟进了厨房,掏出一个瓷瓶,往鱼汤里淋了一滴血。我问她干什么,她也不说,我怕这事儿有古怪,跟你们说一声……” 说着,央姬慢声慢语对柳素问说道:“柳婆婆,你把瓷瓶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柳素问头埋得更低,慢吞吞地抬起手伸进怀中。 寒光一闪,她掏出的不是什么瓷瓶,却是一把匕首! 而且直接将刀刃贴在自己脖子上! 柳素问抬起头,一向迷茫的眸光骤然变得疯狂:“都别过来!谁敢上前一步,朕割了这老不死的喉咙!” 是柳素问的声音,却断然不是柳素问本人在说话。 央姬倒吸一口气,向后退开几步远离“柳素问”,一语道破:“是黑蛟的移魂术!” “没错,正是移魂术。朕濒死之际动用移魂术才逃过死劫。”黑蛟被央姬道破,直接承认,他用匕首抵着自己脖子,盯向沈醉的眼睛布满血丝,“沈醉!你装的像个清清白白小莲花,你敢告诉你相好的,你虐杀我的手段有多令人发指么?” 沈醉转过头就面向岑浪:“我扯掉了黑蛟三颗头,怕有人需要它的头入药,就挑了最高的悬崖并排摆在那里,还抽了他的筋回来放进了你床头的香炉里。另外本打算剐黑蛟的鳞,剐了几片,发现蛟鳞质地不坚,派不上用场,就随手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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