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迟迟没有听到那小妖的答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这时抓着皂角袋覆上他的胸口。 只一眼,他便认出那只手。 纱袋里的皂角厚厚一大块,那只手隔着厚重的皂角袋,完全没有碰到他。 他却腾地坐起来,幅度太激烈水花儿跟着“噼啪”飞溅。 那只手拿着皂角,自然是来帮他擦身子的。 “不用,”岑浪清了清嗓,贴近后背的靠石,“我自己来……” “噗通”一声。 皂角袋掉进了温泉里。 溅在岑浪眼皮上的水珠儿也刚好落进眼中,他眨了眨涩痛的眼皮,回过头看向距自己极近的沈醉。 沈醉也看着他,片刻后轻慢地开了口:“师父,再不捡起来,皂角要化了。” 皂角…… 对。 可他根本不知道皂角袋掉哪里去了! 他伸手进温泉水乱捞一通,想着纱袋里充进了水,温泉水又是略稠的白色,那皂角应该不至于这么快沉底儿。 “我来吧。”沈醉说完,手突然从岑浪身前落下来,伸到水里。 岑浪死死贴着背后的石头,就差把自己镶在石头里。 沈醉那只手伸进温泉水,准确地将那包皂角捡出来从始至终绝对没有碰到他分毫。 皂角袋湿透,沈醉握着它从岑浪肩上路过,泉水滴答滴答击在岑浪肩头好几下。 水顺着肩头往下流,岑浪被那触感折磨得不行,又只能佯装在意地问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自然是不放心。”沈醉将捡起来皂角放到一旁的木托盘上。 岑浪刚想去拿,沈醉双手摁住他的肩,把他摁回了石头上:“师父躺着就好,我帮你洗头发。” 岑浪一时间又想不到好理由拒绝,而沈醉的手已经将皂角袋揉出了泡沫,敷到他的头发上。 头皮被那手指缓慢地揉,水一缕一缕顺着对方的手指流到后背上。 “师父躺到这边吧。”沈醉道。 他看见沈醉示意旁边一块略高出水面的石头,躺着好,躺着可以闭上眼睛,这么靠着太煎熬了。 于是他顺着沈醉的手,枕在了那块石头上,欣然合上眼皮。 眼睛一闭,其他感官当即被放大了。 皂角里加了晒干的梧桐花,那股幽香被温泉水一蒸,说不出的旖旎…… 什么东西碰到他的脖子了! 到底是什么? 还来来回回的…… 反应好一会儿,想起沈醉半束的头发,意识到在他脖子与胸口之间来回扫的是沈醉的发尾。 开始还好,越忍着不抓,注意力越集中到那一小片儿,越痒! 痒得他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揉搓他头发的手指顿住,沈醉发问:“师父冷了么?” “不冷。”他说。 沈醉拿起水瓢舀着水慢慢淋他的发。 一次也没有把水淋到他眼睛里。 洗好之后,再捂上巾帕以法术蒸干他的头发。 泡的也够久了,岑浪转过身,想拿起平石上的衣服赶紧穿上走人,伸手够到自己的衣服,那衣服却被另一只手压住。 “头发洗好了,我想同师父欢好。”沈醉说。 用一种“我想同你一起吃饭”的语气说出的这话。 以至于岑浪愣了愣才涨红脸怒道:“你敢?” “敢过好几次了,这次敢,下次还敢。”沈醉一边压过来一边说,依然端着稀松平常的语气,仿佛岑浪才是大惊小怪的人。 岑浪:“玄女还在家里,你……唔!” 沈醉似乎不顾及有谁在他家,直接把岑浪摁在石头上亲他的唇。 可岑浪十分顾及脸面,愣是憋住了一声没叫唤出来。 翌日一早。 岑浪是在屋里的床榻上睁开眼睛的。 估莫是沈醉将他抱回屋的。 身下触感软得要命,并不像躺在锦缎上。 他向下扫了一下,吓一跳,自己竟是躺在沈醉翅膀里,柔顺的绒羽贴着他赤裸的身子,他当即一动不敢动。 沈醉侧着身,一侧羽翼收拢在身侧,另一侧就这么被他压在身下垫着,见他醒了,用微哑的声音开口:“暖不暖?” 岑浪:“胡闹!翼骨那么细,我翻个身万一压断你的骨头怎么办?” “不会。”沈醉回答,“哪有那么容易断。” 其实于岑浪而言,这触感似曾相识,自己从妖王那地牢里被沈醉捞回来之后几日也是睡在如此柔软之中,前后一串,便想明白那几日也是睡在沈醉的翅膀上了。 一缕发丝从岑浪耳后坠到脖子上,沈醉伸来手,将那发丝拨回身后。 又碰他的脖子。 知道他受不得,像是有意帮他适应一般,总要试探着碰他的脖子。 不过确实起了作用,被一刀砍下头颅的凉意还在,但已经没再让他满身冷汗了。 行刑前,他眼中只盛着那些辱骂他的百姓,未曾抬头,也未曾看见在自己上方盘旋的雏鸟。 若不是王老板告诉他,司默寒一箭射中了阿捡,他根本不知道阿捡就在那里。 “你为何会出现在法场?”他问了出来,“我不是让素问带你走么?” 这一问,却把沈醉问的脸色不好看了。 沈醉唰地收回羽翼,坐起来背对着他,草草挽上头发。 “难为沈将军人在地牢,还托亲信回家骗我说你去塞北平乱,走得急,没法儿亲自跟我告别。” 岑浪听得一个脑袋三个大,他可太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了。 好在沈醉晾了他一小会儿,接着道:“当时有一道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我先天耳聋,本应听不懂,却一下子明白那声音在问我想不想见师父。我觉得那声音莫名亲切,觉得他绝不会骗我。想见你的欲望仿佛要生吞了我,所以我跟他走了。” 沈醉不愿意回想那一天。 若不是师父问,他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那道声音把他引去法场。 日头太亮,他什么也看不到,晕头转向,心里有从未有过的不好预感,等终于可以看到模糊的影子,他只看到一抹鲜红,一颗人头落地。 然后他自己也被一箭穿心。 白光仿佛又在他眼前亮起。 心口传来再度被刺穿一般的锐痛。 鼻腔发涩,沈醉硬生生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师父眼前,他不愿意哭成那般吓人的模样。 “后来我再未听到过那个声音,多半是我自己着了魔。根本没有什么声音。” 沈醉牵起唇角,抬手一把抱住眼前的男人:“我难过了,要师父哄一哄。” 岑浪不懂如何哄人。 手半抬不抬地僵了僵,难过着沈醉的难过,放软声音请教道:“怎么哄?” “摸摸我的头。”沈醉道。 这个好办。 这是他最会的事了。 阿捡还不能化人形时,他就喜欢抚摸这只雏鸟的头,一直把雏鸟搓得昏昏欲睡。 刚能化人形时也只是个不到他腰高的小孩儿,摸着阿捡的头,也没什么违和。 还以为已长得这样高大的阿捡不喜欢被摸头了呢。 岑浪抬起手,覆在沈醉头发上。 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很是笨拙,以前最会的事儿,现在倒有些不会了。 沈醉的胸膛贴着他,每一次喘气似乎都贴他更紧。 渐渐就变了味儿。 “师父,我真怕。” “嗯?”他问。 “怕你是一场好梦,怕你不是真的。”说着,沈醉的手抓在他手臂上。 岑浪失笑:“我这不是热乎的么?” 沈醉抬眼看他:“哪里热?” 岑浪被沈醉的眼神摄得一时心软,人再次被摁在榻上。 真是着了沈醉的道。 这小子分明就是趁虚而入! 一入再入!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鸭! 第二十五章 哟,沈城主还会煮粥 原本好好的清晨,在床上滚到了晌午,外头的绿皮小妖已经满院子追赶打闹半天了。 听着院子里的嬉笑,又想到南海玄女和枉荡真人也还没走,岑浪就更不想出这屋的门儿感觉全天下都知道他和沈醉在屋里干了啥。 沈醉被他逼着穿好了衣服。 岑浪看过去一眼,不忍直视。 全是褶子! 哪件中衣刚刚蒙过他的眼睛,哪件外衫捆了他的手腕系到床梁上,他记得一清二楚。 更别提那白色布料上面还有几处可疑的湿痕! 他瞪着沈醉,沈醉不知所以然,他只好叹了口气:“你换一件穿。” 沈醉眨了眨眼,一脸乖巧到要命的模样,打开衣柜拿出一件常穿的红衣,穿之前还摇了摇:“穿它可以吗?” 岑浪点了头,这小子便又换起衣服。 换的时候,岑浪不小心瞄了两眼,一眼瞄到沈醉肩头至手臂的线条,另一眼瞄到沈醉挺拔的背脊。 他印象里沈醉要么在吐血要么在发病,所以他总以为沈醉的身体是孱弱消瘦的,这么一看,好像也并非如此。 还想再瞄,可这小子已经穿好衣服,回过身单膝跪在榻边,仰起头看他:“师父胸口还疼么。” 问的是司默寒推他那一掌。 不说都忘了,从温泉里出来之后,胸口那股钝痛立即就消失了。 温泉还真是好用。 岑浪摇了摇头:“不疼了。” 沈醉:“那我去厨房看看,给师父煮完碗瘦肉粥喝?” “嗯。”岑浪应道。 等着房门“吱丫”一声打开,岑浪想着刚才瞄的两眼,脸皮忽地烫得不像话。他撩起自己的头发,嗅了嗅上面沾上的香味。 头发,衣裳……都是沈醉惯用的熏香气息。 他上次这么香,还是上次被沈醉干成这样。 要死。 岑浪抬手盖在脸上。 然后不能自控地弯起唇角,意识到自己在笑,偷了东西一样清清嗓子,噎回笑意。 身子和脑子都乏得厉害,他躺回榻上,懒洋洋地等粥。 等得差点睡过去,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他开口应门,门被推开。 觉得“啪嗒啪嗒”跑来的声音不像是沈醉能跑出的动静儿,侧过头看去一眼,一只绿皮小妖双手捧着比它头还大的碗,蹼形的一双脚紧赶慢赶地倒腾着跑到他床前。 岑浪接过小妖手里的碗,问:“沈醉呢,怎么是你?” “城主给你煮好粥就走了,他让我嘱咐你,喝慢一些。”小妖道。 岑浪:“他去了哪儿?” “城主去妖都了,给百姓分王宫里的珍宝。” 这也不是什么急事啊? 怎么就连给我送粥过来的工夫也没有?就算要走,怎么不能亲自跟我说一句再走? 岑浪盯着粥里细滑的瘦肉,又想:我事儿怎么变得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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