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朝后退半步,随手抓起烛台,烛台尖刺一面对着缪跋:“不要靠近,我嫌恶心,缪跋,你到底想干什么?” 缪跋手掌抵在烛台尖刺上,掌心从尖刺穿过,血顺着白手套流到地面,纪春朝面上表情不变:“疯子。” “疯子?啊,终于又从你口中听到这个词,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听,来,我做的皇后吧。” 纪春朝匆忙打量四周,从身处环境和周围物品判断身处之地:“这是皇陵?” 缪跋的手依旧抓着烛台,“不错,是我为我们准备的皇陵,我说过,即便死,你也是属于我的。” 纪春朝知道这时候跑是跑不掉,索性松开烛台,他对前世的记忆处于模糊状态,脑海里能找到的多数是关于神隐山、师父、赵元鹿的,此时激怒缪跋不算上策,“张豪夫妇事件后,我被困在梦中,梦里的判官是你?” “你终于知道了,要不是身体不允许,我早把你抢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到人间的?” 缪跋舔着手上的血:“我来晚了,我来时,赵元鹿已找到了你,我没有身体,只能借助尸体在人间行走,不过没关系,只要能得到你,哪怕只剩白骨,我也能找到你。” “为方便行事,你囚禁判官,顶替他的位置,你做这么多,为的是从前的纪春朝吗?” 第89章 前世 “不错。”缪跋的手伸进胸口,从心脏处掏出一颗玉珠,玉珠变大,散着绿幽,跟纪春朝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珠子里沉睡着的是纪春朝的魂魄。 “你看,是你的一缕魂魄,当年,你设计跟我同归于尽,我不怪你,你的这缕魂魄陪了我一千八百年,纪春朝,你应该爱我。” 纪春朝面无表情:“我不是你要找的纪春朝,我只是我,你所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缪跋大手一挥,玉珠碎裂,那一缕幽魂在玉碟碎片的加持下强势融入纪春朝的身体及灵魂,纪春朝只觉得浑身如切片般被撕裂,骨头缝都是痛的。 跨越时空的记忆拼命往脑子里挤,纪春朝捂着脑袋,睁着眼倒下去。 时空穿梭,玉碟碎片散发出巨大的灵力,逆着光,采药的小药童与一头漂亮的九色鹿在林间奔跑,转眼间,纪春朝看到成仙的赵元鹿放弃一身仙骨,以凡人之身死在药童春朝的白骨身边。 下一世,纪春朝成为员外之子,与赵元鹿同在一处读书,被家里仆人害死,赵元鹿抱着他,约定下一世再相见。 又一世,纪春朝所在的村子遭遇流匪,整个村子的人被杀光,鸡、牛、狗没留一个活物,纪春朝被母亲藏在草垛,叮嘱他等坏人都走了才能爬出来。 流匪临走前放火烧村,纪春朝不敢出来,眼看火将烧到他藏身的草垛,纪春朝闭上眼等死。 一双与他差不多大的手将他从草里拉出来,温和的声音自顶响起,纪春朝抬头,看见的是一双关切的眼睛,眼前少年施法灭火,替他治伤,告诉他:“我叫赵元鹿,你愿意跟我走吗?” “跟你走?” “对,跟我回神隐山。” 纪春朝回头看村庄,村子毁了,他亲手葬下村民与亲手,跟着赵元鹿回神隐山。 师父摸了摸纪春朝头骨,指着后山的一处石凹:“你能把石凹装满水便能入我门下。” 石凹很神奇,无论装多少水都能被吸收,第一天,纪春朝从山下到山上,总共提十七桶水,掌心尽是血泡,石凹一滴水没存。 晚上,赵元鹿偷溜过来替他上药,捧着他的手呼气:“春朝,是我一意孤行把你事回师门,你会怪我吗?” “不会啊,我爹娘都不在,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村,又为什么要带我回来,我们认识吗?” 赵元鹿回答的很认真:“认识的,认识很久很久了,等你再长大些,我再告诉你,你只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我相信你,你在路上背了我很久,你对我很好。” 第二天,第三天,提的水越来越多,石凹依旧滴水未存。 第七天,纪春朝已经能很轻松的单手拎桶,原先一桶水从山下到山上只剩小半桶,如今能滴水不落的提到山上。 又半个月过去,手上的水泡磨成厚茧,纪春朝从提水改为挑水,休息时盯着石凹看,突然发现石凹底下的土有松动迹象,纪春朝灵机一动,将石凹整个翻过来,石凹的反面是一个凸出的小尖尖,纪春朝转头,赵元鹿双手抱胸,笑盈盈看着他:“恭喜,你已经装满了。” 柳不破见他身体弱,借担水为由锻炼他的体力、毅力,那石凹重百斤,若是第一天上山的纪春朝,别说翻面,就是推都未必能推动,纪春朝恭敬下跪行拜师礼,自此进入师门,成为柳不破的小徒弟。 师父四处游历斩妖除魔,照顾纪春朝的任务自然落在赵元鹿身上,赵元鹿比纪春朝年长六岁,几乎是看着纪春朝长大,纪春朝与他同吃同睡,跟他学师父教过的心法、剑法。 师叔江月闲是整个神隐山最肆意的人,他教赵元鹿与纪春朝心法,给他们讲山下趣闻,告诉他们妖也有好妖,人也有坏人,妖可以成为人,人也会入魔成妖,纪春朝总喜欢听他讲故事,每次回师门,江月闲都会检查两人课业,会教他们新的招式,也会教师门不会教的,譬如师门不允许学的穿墙术、开天眼等。 整个神隐门,属纪春朝最没志向,既不想成仙,又不想问道,按他自己想法, 一辈子陪着师父师兄们,活到老死那天便够了。 师叔师兄们将他视作团宠,法术学不会,师兄们送他设有法咒的符,剑法练不好,师叔们说他只用当好后勤,日子就这么平静美好的过着,纪春朝在宠爱中长大,依旧胸无大志,普通平凡。 纪春朝十六岁那年,赵元鹿突破境界,即将飞升,师父说只要时机成熟,熬过最后一关雷劫便能飞升上界。 十八岁那年,师父回神隐山,让他下山历练,纪春朝刚下山,头顶的树上传来一声口哨,赵元鹿站在树上:“师弟,等你很久了。” “师兄,你不是被师父罚抄心法吗?” “师父给我留了门,走吧,陪你一起下山。” 走出山门,纪春朝回头,师父和师叔立在石碑后,遥望着他们。 山下一处小镇接连死人,纪春朝与赵元鹿前往,最近死的是一个青年,青年死状凄惨,尸体血肉尽失,剩下皮囊裹着骨骼,找上纪春朝的是另一位年青人,年青人名沈渡,沈渡头缠白带,手挽白布,跪求:“求道长查明子善遇害真相。” 纪春朝同意了,扶起沈渡,镇长劝说沈渡将子善安葬,入土为安,沈渡摇头:“子善应入张家祠堂,待查明真相,我送他回张家。” 镇长叹息:“恐怕有难度,届时我会出面去张家,你……你照顾好自己。” 纪春朝问赵元鹿:“沈渡与子善是什么关系,为何子善后事沈渡出面?” 赵元鹿打探消息速度快,“沈渡是以子善未亡人的身份处他的后事,子善是张家人,为跟沈渡在一起,早已跟张家脱离关系,人死归根,沈渡去张家求过,在门口跪了一天一夜,祈求张家人允许子善牌位进张家祠堂。” “未亡人是什么意思?是夫妻的一方的意思吗?” “是。” 纪春朝还是不懂:“他俩都是男的,男的,也能……” 说到这里,纪春朝猛地闭嘴,后知后觉,自他上山,他所接触到的人和事,全是关于师父、师叔、师兄的,师父们教他捉妖教他剑法,无人教他感情之事。 纪春朝借口肚子饿跑出去,他看见沈渡抱着早已化为干尸的子善枯坐在檐下,沈渡对子善说着情话,说待查到伤害他的凶手处完后事便下去陪他,说下辈子他们还要在一起。 沈渡看见纪春朝,将子善抱的更紧:“道长是否也觉得惊世骇俗?” 纪春朝摇头:“我只是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人。” “我与子善自幼在一处,一共求学,共同进步,他于我而言,是良师,是益友,亦是知己,是爱人。” 之后,他们查到杀害子善的凶手,一只四处吸食人血的蜘蛛精,子善的家人也在沈渡多日祈求下,同意将他的牌位归置张家祠堂,子善尸体火化的那天,沈渡很平静,送纪春朝与赵元鹿回客栈,赵元鹿同他说节哀,他很轻的点头,说生活还会继续。 纪春朝目送他的背影,突然生出一阵悲凉:“师兄,我有点想哭。” “那便哭。” “沈渡有两个影子。” “子善回来了,他放不下,陪着沈渡。” “可沈渡不知道,也看不见他。” “嗯,子善的影子只能陪他七天,七天后便会烟消云散。” “我还是想哭。” 赵元鹿只想哄着他,拉着他往外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带着纪春朝去城中最繁华的夜集,夜里的长街灯火通明,沿街小贩热情吆喝着,纪春朝头一次见这么热闹的夜晚,暂时忘却伤心:“师兄师兄,我想给师父带礼物。” 在一小摊给师父挑了一把桃木扇子,又给赵元鹿挑了一条发带,赵元鹿笑盈盈的看着发带:“送我的吗?” “现在不,明天再送你。” “好巧,明天我也有礼物送你。” 纪春朝整晚没睡,在发带的两端编上输入灵力的五彩石,五彩石白天吸收日光,夜里散发五彩光芒。 一早叫醒赵元鹿,装作不经意地抛出发带:“给你的,你随便用用。” 赵元鹿手一抖,圆形玉璜随挂绳摇晃:“这玉璜是一对,我们一人一只。” 纪春朝傻笑,接过挂在腰间:“若是哪天走丢了,凭着玉璜还能相认。” 赵元鹿轻轻敲他头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师兄永远不会弄丢你。” 纪春朝前去辞行,蜘蛛精还未落网,不便久留。 他们离开那一晚,沈渡悬梁自尽,留下遗书,寥寥几笔:“子善已走,我亦不会独活。” 纪春朝大受震撼,他从来不知道男人跟男人也能产生如此浓烈的感情。 一路上,纪春朝小心避着赵元鹿,不再与他同睡,也不再让他背,更不会任赵元鹿替他换衣服、治伤。 赵元鹿不傻,察觉到他的疏离,隔着数丈远,问他:“是沈渡与子善的事影响到你,你刻意与我拉开距离,你若觉得难以接受,我可以离你远一些,你莫要因此事与我生疏。” “师兄,没有的事。” “你还太小,不能接受这种感情,是我太急躁,若你有喜欢的姑娘,我们神隐门也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你若有,可以告诉师兄……”赵元鹿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蜘蛛精的出现打乱他们的对话,纪春朝无暇去猜赵元鹿接下来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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