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永明道长从嘴里扯出一根鸽子腿骨来,噹一声将他刀背格挡开去。 永恁道长手上一阵酸麻,低头一看,菜刀弯了,手在抖。这个半瞎子,功夫又见长了。 “天气不错,晒柿饼去。” 永明道长喝了一口粗茶,从脚边篮筐里捡了个大的柿子,一路不断皮地削。三两下桌上瓷盆里已经码了五个。 永恁道长扔了菜刀自己拉凳子坐下。 “老二老二,你是不是又偷偷算卦了?算出什么来了?是不是安平的姻缘有救了?” 永明道长手上动作顿了顿。这永恁待许安平倒是情真意切。 也是,这20年来,何敢为因心魔一事从不主动上山。还是许安平借着要他带路的名义,让他们父子相见。这孩子脾性也和顺,容得下永恁这暴脾气。这么好的孩子,他能不喜欢? “老二!二哥!敢为可跟我说了!昨夜守山大阵的石头偏了!你亲自去把它摆正的。永明道长!二师兄!你行行好!透露一点点……我来帮你我来帮你。” 说着抢了对面人的小刀,一下两下连肉带皮地削。一个柿子削完没剩一半。给二师叔心疼得不行。想拿回来自己削。 永恁不让。“你这眼不行。别等会儿削到手了。许家小子!” 放下刀子站起身子冲屋里吼,“许家小子你给我出来!帮个忙!许家小子?” 吓得永明捂他嘴。“他好歹是妖!你这么大声是要引弟子们来收了他不成?” “哦是我糊涂了。”永恁说着又喊,“许家小子许家小子。” “哎呀服了你了。别喊了。我说我说。他是来过,现在找清虚玉璧疗伤去了。” “他居然受伤了?谁干的?伤得严不严重呀?”不待回答自己沉吟片刻就想通了,“能爬上来登云梯应该没到濒死的地步。” 永明道长收回张开的嘴。不他,去摸小刀。 “不对!” 永恁一拍桌子吓得永明心脏一跳。 这瘟神!永明道长心里只求他快走。真不知道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定了定神不耐烦问道,“又哪里不对了?” “昨天星沉把玉龙抬清虚玉璧屋里去了!” 昨夜,潘玉龙情况变糟。几度濒死。 童心尘拔了一身银针,抱起人要到户外受阳光暴晒。 人家是病人啊! 看得高秉天气血上涌。连忙摁住。“你干什么?月裳仙经有云:脉虚且浮者,宜静不宜动。” “那有没有一本书说人要多运动的?” 高秉天闭眼思索一番,“还真有。紫岳圣诀有云:气动神清,心明如镜。”说完自己都愣住了。“哎?怎么会这样?” 童心尘拍拍这个书呆子的肩膀。“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信我一次试试呗。” 结果,自然是没有什么用,还更糟了。童心尘又想着攻击清虚玉璧逼它开启修复的本能。结果用尽全力,只抠下来指甲大小的碎片。 管它认不认,死马当活马医。那清虚玉璧附件的春芫草、团状福禄草等都比旁的花型硕大、枝叶繁茂。纵使不能躺上去,靠近一点也应是有点效用的。潘玉龙的伤已是药石不灵,如今只能拖得一天是一天。 于是,童心尘扛着清虚玉璧步步接近潘玉龙,直到走不动无法靠近为止。 终于将清虚玉璧安置在了草棚三丈开外。扩建了草棚,还安排了守卫轮班看守潘玉龙。 “小恁,你快去!他……” 永明也慌了,许安平上来的时候脸色苍白。从怀里掏出罐枇杷膏给他。沾着血,揪着袖子擦了擦。永明不敢耽误,给他止了血让他快去疗伤。 永恁和永明都明白,许安平若是小伤用不着清虚玉璧。肯定是受了重伤。万一他和守卫打起来,暴露妖气,可就麻烦大了。 打不过死路一条,打得过也逃不开四大门派联合通缉。万一不幸挣扎途中伤了人,更是别指望逃得过捉妖令。 永恁也没见过他慌张的样子,知道兹事体大,情况危急,转身就往潘玉龙屋里跑。沿路扬起一阵风尘。 永明想了想,蹲下,屈指,一下下有规律地在地上敲打。 永富道长趴在地上,听永言道长那穿越大地传来的声声敲打。他也拄着芒杖敲打大地回信。“我尽量拖延时间。” 不远处喊着六师叔~六师叔~一声紧过一声。 长生剑在头顶百尺之天盘旋三回。永富都不回应。就这么静静藏身密林之下,仰头看他。 童心尘掉头了。看方向是要去找他五师叔。 老五那笨蛋!藏不住事儿!别三两句把安平暴露了! 永富忙喊:“这儿呢。” 长生剑调转头来。童心尘好像听到了声音又好像没有。 “郝富贵?” “闭嘴!” 哎!永富道长这一喊,破了音。童心尘就听得真真切切了。 “来了?陪我走走吧。” 瘦得跟干柴似的永富道长拄着杖走在前头。 童心尘收了剑,慢悠悠走在后面跟着。 林渐深,路渐陡。拐杖敲树干,野果簌簌往下掉。童心尘脚步飞移,接住,反手扔回永富道长后背的竹篮筐里。终于满了一筐。永富道长才就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歇息,问话。 永富道长听说他这番来要做冬衣,那是好一顿数落,脑壳儿快要给他敲开了瓢儿。 “跟你说过清修清修!做什么冬衣!” 童心尘气喘吁吁原地盘膝坐下调息。刚结束就挨了一记暴栗,没有一丝丝防备。给他疼得揉了又揉。语气也连带着弱了几分。 “清修也要过冬嘛。再说了,添置一件冬衣就不算清修了?” 又是一记暴击。童心尘早有防备,运气抵挡。指头与额头相碰,发出金石相撞之声。 永富心里认可他的功夫修为。却是害怕儿孙晚辈得意忘形。故此,嘴上依然不折不挠。 “你那是简单的冬衣吗?羊羔绒!丝绸底!这是奢侈!这是腐败!还有那夏衣也是过分。缝金线!你就是吃不得修炼的苦才导致现在都没有飞升!你底子多好!那么多师叔师伯教导你,换成一只猪他都会飞了!诛邪大战,你师父高巨疯,如今已经实现了预言羽化登仙。下一个就是预言的你。” 又是预言。若不是后山那位老供奉的预言,掌门这个烂摊子怎么会压在他头上? 童心尘扁起了嘴。永富道长看着他这孩子气飞模样愈发来气。 “你呀!吊儿郎当的!连你五师叔都打不过。成何体统?自六百年前虚静派坐忘派两位祖师爷驾鹤西去以来,我们修真界再无人飞升。二十年前第一次诛邪大战元气大伤。如今修真界就剩下你和温元白有望得道飞升。你长点心呀!前有玉凤、幻清,后有玉龙。你这一天天的为凡尘俗世忧心,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道?你已经浪费了20年了!可不能让那姓温的抢了先!我们虚静派的未来……” 他这个六师叔哪儿都好,就是一天到晚嚷嚷着苦修苦修,亏他师父给他取道号永富,他六师叔是半点儿都不能解这道号藏着的良苦用心。 童心尘逮着他话头抢道:“六师叔,我这么烂就别让我当掌门了吧?” 永富道长停下话头,要他伸手。 芒杖一抽,童心尘手心肿老高。疼得他眼眶发红。 “打你临阵退缩!” 童心尘不服。一半是疼的。 “不过是一句预言,你们个个封为金枝玉律。凭什么呀?何敢为、玉龙师兄哪个不比我强?把师兄救回来何苦等我这20年?” “你那是想救潘玉龙?” “是。” 永富道长抓过他另一只手,再抽一下。“撒谎!心存私念!” 永富道长骂完,抓着他手好生摁了摁。气血运行之处,伤痛不再。当真是当世神医。 他六师叔真的是看透了一切。他根本不是想要救潘玉龙。他只是想把掌门这个烂摊子丢出去,好好跟许安平过日子。 “瞒不过六师叔慧眼。我只是想……” 六师叔医术高明,所有师叔都欠他一条命。有六师叔开口,这事儿定是稳了。 永富道长掐紧竹仗,太阳穴突突地跳。 “你真要这么做?” “是。” 五师叔赶到的时候,永富道长一根竹仗将童心尘打得皮开肉绽。快打死了去。 童心尘刚抢到书册在手,来不及翻开看就被他永富师叔扔了,继续打。他只得一面伸手躲一面在密林之中逃窜。嘴上仍是不依不饶的,“是!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这么做”。 永言脚刚落地。童心尘就跌跌撞撞地扑倒过来。吐出一颗臼齿和着血,抱着他大腿躲着芒杖。 “五师叔救我。”
第20章 栖迟损道心 永言道长张开宽阔的两臂。啊啊叫出声来。 他本就不善言辞。这一急,更加说不清了。 幸好,同为宗门师兄弟百年有载,永富听不懂也猜得到大半。 永富道:“没事儿,人死了我都能救活。可他作为掌门的,道心死了,我们虚静派都要完蛋!你那该死的念头!我把它打没咯!” 他举起芒杖又要挥下。 永言发怒了。啊一声,抓过他芒杖,折断了。 永富还不放过童心尘。举起手又要来打。 永言似那母鸡护崽将身下的童心尘护得死死的。 “你给我撒手!我打死这小子!” “啊啊啊!啊啊……” 永言深知自己打不过永富。道也讲不通。唯有啊啊啊叫着,硬是用身体挨了几巴掌,吐出几口浊气卸了伤害。转身抱起人,撒丫子就跑。 他身手极好,抱着一个七尺男儿,仍然施展跃岩之术,在各个山头之间飞跃。三两下起伏,便来到了永河跟前。 后者正在跟义兄永海道长下象棋。 苦哈哈地央求道:“哥哥你让我一子好不好嘛!” “不好。” 正是差二子就要满盘皆输的地步。正焦头烂额,不得不发动撒娇攻势。听到永言在旁呃呃啊啊地叫,烦得不行。“娟儿不在我很难听懂你说什么。” “啊啊啊打打打他他他……” 还是对面永海道长起身,接过人放下。指指天,示意他听。 这一顿折腾已经是午饭时分,不远处炎上山吹起了哨子,是永言道长的媳妇儿喊他回家吃饭。 永言道长掰过童心尘的身子,在他身上指手画脚,表示这里被打了,这里被打了。 永海道长听不懂。“我先救星沉,你的事儿等会儿再说。” 可不就是要你救他?永言道长狂点头。抱拳。告辞。飞身一跃,人已消失在群山之中。 永海道长上下打量一下童心尘,一抓、一提,顺手给他过了一遍全身灵气血脉。 童心尘瞬间感觉个人神清气爽了。没有半点伤势在身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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