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平安心收下,心道老爷子真是所托非人。 此刻,大难化于无形,自觉侥幸的许安平后背倚着栏杆。身姿自由而舒展。是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是让人反复爱上的开始。 “你别听老爷子的给我找小妾。”童心尘定定地看着他迷离的双眼。肯定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许安平闻言一怔。 他身为小福的时候曾立下金环之约企图绑住他。谁能想到这一世的他等不到身体主人的死亡,先换了身体呢? 更不曾想,这金环之约困不住他,却是困住了自己。 无论日后他这个许安平再好,他们之间都会横亘着一个金环之约的小福。 可惜了这身体这么好用。可惜了这一次在他有心上人之前重逢。可惜了金环之约永无兑换之日。 许安平眸色一沉,扯起了嘴角,斜眼看他,眼里不见一点笑意。 “知道。好好配合我,别搞事情我什么都可以……你,你你……” 他的善解人意叫童心尘半口酒堵在嘴里无心下咽。 脸颊贴上一阵温热,许安平一双黑瞳亮起了水光。破有点受宠若惊的味道。 “你干嘛?” 看他眼角来回闪躲,别过脸去看池中锦鲤摇曳。童心尘终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僵住的小脸蛋。拉起人手放自己脸上蹭了蹭。 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想这么做了。 这孩子,无论是容颜、声音、正直的脾性都是他想中的可人儿。 “传言童家二少爷好南风。怎么?你没有听说过吗?” 童心尘怕他也像旁人那边骂他笑话他,不如自己笑话自己。 许安平闻言将他手一把甩开。脸上的喜悦转瞬即逝。 曾经,星子的转世投胎童辛尘与他别院相伴十八年,也曾如此恩爱缠绵。可惜一朝中了进士,回来只说,不要再见面了,没有一个书生会回头娶狐狸的。 这一世,转世成了童心尘。从花轿开始就动手动脚的!他的星子怎么投胎转世长成了这样轻浮的人? 许安平正色道:“别耽误正事儿。哪有新郎官儿新婚之夜跑凉亭喝酒的?赶紧回屋。” 他抬脚就走,凉风一吹酒意上头,一个踉跄。 童心尘火速跟上,伸手环住了他,摸索着,与他十指相扣。 “明早敬茶。我今晚不走。” 明天走。撒过一次的谎已经变得异常熟练了。 许安平甩了两下甩不开便算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恢复如常。在听到童心尘下一句后又亮起了眼中的星光。 “这算是拉勾了?你最好说到做到。” “你这人,怎么跟小福那个小心眼儿一样?疑心这么重。” 许安平指尖像被烫到,火速收起。生怕再被他看出自己与小福的相似之处来。 童心尘以为他性子谨小慎微被自己的口无遮拦吓住了。主动向他伸出了手,与他尾指相握。 “真是的,居然不信我。拉勾拉勾。我童心尘这辈子,诺不轻言,有诺必践。你尽管放宽心。” “回屋?” “回回回。谁不回谁孙子。” 这一次,许安平没有甩开他。让他误会,今夜是美梦。 俩人尾指相勾,走在月色下、廊桥上。 月色下,三只狐狸踩着屋舍冲远方庸凡派拔腿狂奔。 马小灵的左前腿上缠着一封信。许安平说事态紧急。因此她们一刻也不敢耽误。在许安平掩护下,拔足狂奔。 晨起时分,庸凡派掌门马弘毅自床上弹起来,颤抖着双手小心展信。 “哥哥,六岁退烧那天,我披着许安平的皮回到马家,你都能一眼就看出我不是马洪福。你说因为你不会认错弟弟。 你从来不会认错。我很感谢你。一直都是。 所以我并没有仔细问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破绽的。 这个无关紧要的谎言,可以让它就这么过去。 可是,现在不行了。 童心尘,就是以前和我一起听仙乐交流会的那个星沉道长。 我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不得不和他打交道。我不能暴露小福的身份。 今天,仅仅是第一次见面。轿子里,大堂前,床榻上……他那双眼睛不止一次,死死地盯着我。甚至多番提到马洪福,屡次试探我和那个人的相似之处。 所以,我想问问你,我到底是哪里暴露自己了。 我一直觉得,我改变了行走的方式、也没有喜欢的东西,就连思考的方向都因为云霁而变得完全不同。我甚至拜师温元白,学了新的功夫符箓等。 我为了复仇,我做了那么多……我已经变得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还是能一下子认出我。 我害怕,童心尘也能像你一样一下子抓住那个点,将我认出来。” 许久不见的弟弟给自己寄信,马弘毅的手摸搓着信上的纸墨如珍如宝如痴如醉。 马小灵见他迟迟不回信,急了,给他驼着的后背一巴掌。 “快点儿呀你!干爹在古芳阁等着呢!” 马小鹭递上沾墨的笔,马小灵在书桌上将白纸铺开等着。 “来了来了。” 翻墙都要来拐跑自己弟弟! 一想到这个登徒子,马弘毅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他包庇元幻清、潘玉凤,自己怎么会和亲爱的弟弟失散13年? 要不是他一意孤行,自己的弟弟怎么可能沦为妖邪?不得不依靠月蝉紫艾粉过活? 马弘毅舔舔笔,计上心头。“看我收拾他!”
第7章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你这是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人间这一纸婚约。我们签血契,外人面前你我必须演出鸾凤和鸣来。直到老爷子死去。” 无视童心尘脸上的失望,他继续道,“俗话说心中无愧,半夜不怕鬼敲门。” 血契,以血为契。解除只有二法。一则,主人撕毁契约。二则,违约,七窍流血而亡。 “怎么?不敢?” 他二指夹着一张血契,一口一个“必须演出鸾凤和鸣”。 那笃定他不敢签的嘴脸,童心尘看得牙痒痒。 “签!拿来!” 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在演。 咬指,提腕,点横撇捺间,娟秀的“童心尘”三字妥妥落在纸上。 收笔之时,房门外传来一阵躁动。他手一抖,字歪了。 “掌门!代掌门吐血了!” 大步向前请跑了三十里山路来报信的弟子吃了个闭门羹。 刚进屋就被打脸。转过身抵着门,童心尘感觉脸上火辣辣在烧。话都说不利索了。 “意……意外……我我我我也不想的。别敲了!我等会儿回去!不是。就是……”那个血契能不能作废呀? 回头看,许安平已经一下一下,把血契当废纸撕了。 那么干脆。那么义无反顾。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血契能有用。 碎纸落在童心尘脸上如火星般滚烫。 他早知,曾经千年缱绻,立誓生死相依,抵不过转世另娶。 也曾大闹礼堂劫走新郎。逼他拿月升剑、逼他听前缘旧事。 他一头撞在了柱子上,差点死去。 捡回一条命来,仍坚决地不讲来世三千年只过好今生每一天。 性子还是那个性子,人却已不是那个人。 离开童鑫尘后他无数次告诫自己:罢了罢了。无论是上一世的童鑫尘还是这一世的童辛尘,都已不是当初的星沉。 如今不过是再来告诉自己一次,罢了罢了。 对他,许安平早没了希冀。那一点仅剩的温柔,不过是大计之下的虚与委蛇。 他盖上盖头起身去开门。不料一清瘦弟子着急汇报已经跑侧边去开窗。 “我的乖乖!锁妖塔那群狗东西!趁代掌门不行又想突围。你还搁这儿玩儿过家家呢?火烧眉毛了都!” 童心尘急奔过去关窗户,拆东墙补西墙。为了维护自己那纸糊的面子,是上蹿下跳。 窗外俩弟子还在大喊掌门掌门你开门呀! 许安平手刚放门栓上就眉头紧皱,侧身闪过。 那门砰地一声砸在地上。一双大脚收回去。手臂缠铜环的精壮男子身后跟着跳出来一个瘦高小伙子,上来就要拉童心尘走。 “掌门来不及了,我们马上走!这空气里都是铜臭的腐朽门户!那迫于父母之命的陈旧新娘!离了离了!” 童心尘哎呀一声,伸手捂住他嘴巴。 “好死不死怎么派了你个小喇叭来?你可不可以闭嘴?嗯?” 小喇叭说的还是他的原话。他心里只祈祷着,许安平不知道这事儿。 被捂嘴的弟子名为萧腊八。因性子八卦、嘴巴不严,大家都叫他小喇叭。 小喇叭蒙了。在山上的时候童心尘骂得更狠。现在怎么这个样子?一把拽开掌门的手。 “娶就娶,那么乐意独守空房就让她守一辈子!这不是掌门你原话吗?” 真就怕什么来什么! 童心尘啊一声尖叫着去捂萧腊八的嘴。 后者口鼻都快被堵住,手脚乱动疯狂挣扎、呼吸。 “你闭嘴你闭嘴!我没说过这话!” 看萧腊八快被自己捂死,赶紧松开手。又是哎呀一声,啪啪啪打自己脸颊。 “我孙子我孙子。要老命了!” 童心尘越过萧腊八头顶,看到许安平捂嘴浅笑,这才捂着脸止住了自残。 心想这应该是不生气的意思吧? “谁在后面?” 双臂缠铜环的弟子听到笑声才察觉到身后有人。一双砂锅大的拳头迎面就招呼过去。 童心尘正担心呢。 哪料许安平身手很好,一个摇闪,手肘往下格挡开去。动作干净利索。 奈何扯动了伤口,牙齿打颤,手上松了劲儿。 对面人却没能及时收手。一拳头又是迎面而来。 “何敢为!” 一旁站着的萧腊八见那精壮男子眼神发冷,知他旧疾复发,急忙大喊他名企图让他清醒。 童心尘见势不妙,跨步上前。一掌打偏何敢为,一手将许安平捞进怀里。 “没事吧?你……” 还没来得及问就瞥见萧腊八那手来翻扯人家衣服。 童心尘顿时火上心头,一把将人推开去。骂道:“无礼!这是我媳妇儿不是你媳妇儿!手给我放干净点!” 萧腊八只是觉得此人身形熟悉想看脸,忙解释。“掌门,他好像……” 萧腊八还要再说话,开口发现嗓子眼儿被堵住了。身子也动弹不得。许安平居然趁乱点了他的穴道。 许安平福一下身子,满脸温顺,掐尖了嗓子。 “我没什么大碍。” 越过他,打桌上拿了个橘子,塞童心尘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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