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温的声音和书里的内容重合,索兰的心也跟着飞越千山万水。 盖伊惊呼:“哇!梵温你看过的东西真多!” 梵温弯着狗狗眼笑着说:“这不算什么的,以后你们也会有机会亲眼见证。” 他抓过索兰的手腕,将一块圆润的紫色石头放在他的手心。 漂亮剔透的石子衬得青年的掌心更加温润细腻。 “哇哇哇,你偏心。”铂西大呼小叫起来,“不过是哥哥的话,那是应该的。” 不知何时到来的格斯翻了个白眼:“还说不是舔狗。” “那咋了,我给我哥当舔狗我乐意,你管得着吗?”铂西回敬了一个白眼。 口头战争一触即发。 索兰和盖伊对两人从小到大的争吵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接当做没看到。 冤家聚头,永远年轻,永远吵架。 梵温一边看好戏一边翘着二郎腿剥橘子。 橘络都被他细心处理干净,索兰手里也握着一颗橘子,心想,自己和这只名叫梵温的雄虫真的很有缘分。 他们都喜欢齁甜的糕点,都喜欢剥干净橘络的橘子。 正想着,一只拳头突然伸到索兰的面前,五指张开,摊开的素净手心里躺着剥好的小橘子。 索兰惊讶地看向梵温,没想到橘子居然是给自己的。 梵温用剥好的橘子换了他手里的橘子:“我们去花园聊天吧。” “不行。”铂西吵架吵到一半,听见自家哥哥要离开,立马不干了,“哥哥都还没有和我单独聊天。” “和你聊不如和我聊。”格斯继续发力。 索兰呼噜一把弟弟的头安抚道:“好啦好啦,等会儿回来。” 铂西虽然被顺毛但还是不甘心地瞪了格斯一眼。 格斯看见他不高兴,自己就高兴了。 石阶小路,绣球与雏菊环绕,凉亭在树木的掩映下漏出一角。 索兰斟茶。 梵温说:“铂西还是这么粘你。” “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嘛。”索兰不以为然,他和铂西关系好,众所周知。 梵温又拿出一块鎏金色的石子,和他刚才递给索兰的紫色石子是同一个品种。 他把石子放在阳光下,太阳光线在石子中流转,恍若金水流淌。 索兰见状照着梵温的样子,把他送给自己的紫色石子也拿出来放在太阳底下。 紫色的,如梦似幻,就像他的眼睛。 索兰紫色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枚紫色的石头。好神奇啊,没见过的珍奇物件。 “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梵温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看着索兰的眼神温柔又缱绻,“独一无二。” 索兰收回视线,对着梵温笑得漏出右边脸颊的小酒窝:“谢谢,我会好好保管这份贵重的心意。” “只是太过贵重。”索兰又有些苦恼地说,“总觉得不管是什么,都无法当做回礼。” 梵温走回亭子里坐下,喝茶润喉:“没关系,我不是为了你的回礼,这是命中注定属于你的礼物。” 他们聊了很多,从小蛋糕怎么做更好吃到去别的星系旅行需要做些什么。 索兰说:“我还从来没有独自出过门。” 就像现在,他赴盖伊的约,背地里却又有雌虫受命在看着他保护他。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雄虫都是。 可是,索兰知道自己无法指责尤安的好心。 前些日子在高等星宾普特星球发生了一起雄虫重伤的案例——荒郊野岭,雄虫的翅膀被硬生生撕碎,后颈处的腺体斑驳不堪,浑身上下都是□□的痕迹。 如果不是及时被发现,送往医院,雄虫恐怕性命不保。 虫族医疗发达,外伤容易痊愈,但是雄虫应激反应严重,直到现在还在医院接受治疗。 索兰只是在陈述事实,梵温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掩埋在话语下的向往羡慕以及失落恐惧。 于是,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 宴会即将散场,由于吵架没吵赢,气成了一只河豚的铂西抱着索兰不让他走。 “哥哥哥哥,你要给我出气。” 盖伊扒拉开铂西:“尤安上将在外面等着,你还不放手。” “这是我哥哥。”铂西眼含泪光,深情款款,“我都多久没和我哥一起睡过了。” 索兰被他的演技尬到:“……下次一定。” 铂西念叨着说:“对了,两位雌兄前两天也休假回家了,你这段时间不要回来。” 索兰闻言,有些担忧地说:“你来和我住一段时间吧。” “没关系啊哥哥,别担心,我会无视他们的。”铂西笑着说,“反正他们也不能真的对我怎么样。” 索兰还是不放心,铂西凑近他,打趣道:“尤安上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不想无意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 索兰一下子从脖颈红到了脸颊:“瞎说什么呢?” …… 来接他是今早出门前说好的,尤安十几分钟前就已经到了,在外面等他。 雌虫背对着他,身姿挺拔。索兰悄悄从背后扑上去,却被转身的尤安恰好接了个正着。 于是笑着说:“上将好敏锐。” 尤安和他十指相扣,牵着他并肩坐在下山的小路上:“因为你身上特别好闻,一靠近我就知道了。” 索兰自己抬起手臂嗅了嗅,感觉和别的雄虫没什么两样。 “不坐飞行器回去吗?”索兰疑惑。 尤安目视前方:“上次不是说想和我一起走在鲜花盛开的小路上吗?” 落日熔金,索兰紫色的长发撒开披在肩上,发尾也被镀上金边。 “真的吗?我都不记得了。”索兰内心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恐慌袭击,颤着声说,“下次,我不要吃药了。” 他忘记了说过的话,忘记了看过的游记了。有的从大脑里翻一翻,还能找出一点边角,更多的早已消失无踪。 游记还可以安慰自己是小时候看的,不记得很正常。 可是他连上次和尤安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都说组成一个虫的是经历与记忆,那现在他还是他吗? 为了所谓的基因等级,二次分化,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尤安停下脚步,把雄虫搂进怀里,顺着他的脊椎骨安抚:“因为那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床上一句戏言。宝宝,那没什么的。我也不记得今天半个月前和副官说过什么。” 索兰静静靠着他,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 怎么总是这样?总是在尤安的面前露出那样不堪的一面。 尤安宽大的手还在他的背上安抚,眼尾的泪被吻去:“不要害怕吃药好吗?” 他们抱了很久,直到落日西沉,余晖都散尽。 尤安松开雄虫,半蹲在他的面前:“上来,背你回去。” 索兰抿抿唇:“我可以自己走。” “想和你解锁人生的新体验,比如背着心爱的雄虫走夜路。”尤安眼神温柔,“夜色朦胧,你拿着终端照明,趴在我肩上说小话,或许你还会睡着。” 索兰趴上他的背,手环住他的脖颈,小声说:“我才不会睡着。” “我的假批下来了。”尤安双手穿过他的腿弯,背着雄虫站起身,“半年的长假。” “你不想去菲加尔顿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幽冥利亚看花,去奇语特里观察动物物语……” “我都不想去,你陪我待在家里吧。”索兰眼睛亮亮地蹭蹭他说,“那样就只有我们两只虫。” “好啊。”尤安颠了颠背上的雄虫,引得雄虫夹紧他的腰,搂紧他的脖子,“那我们可以一起改造一下花园。” 索兰说:“还可以一起做小蛋糕。” “你上次说的那本书我还没读完。” “其实我也没看完,那我们可以一起看了。” “……” 路途遥遥,索兰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是趴在尤安的右侧颈窝处睡了过去。 睡过去前还在嘀咕着和尤安可以做些什么。 尤安步履平稳,口中哼着安眠的调子,与山上不知名的昆虫相应喝。 他想,还是要找个时间带索兰去医院做检查,他们逃避不了的。 他侧头看了一眼雄虫睡着过后的乖巧睡颜。 医疗虫们推测索兰的二次分化期快到了,还有半年的时间。 雄虫一般十八岁就会二次分化,比较晚的也不会超过二十岁。但是索兰因为基因病的原因,硬生生拖到了二十五岁还没分化。 身体素质更不上精神力等级,他分化的时候会吃大苦头的,甚至有可能为此丧命。 医疗所的定期检查与开的药都是为了索兰的二次分化做准备。 这三年对尤安而言就像是做梦,上天给他的生命里送来这么一只雄虫,于是所有的日子都有了期盼。 他要索兰好好活着。 等他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他们可以去环着宇宙旅行。 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果索兰想的话,他可以克制自己,克制自己的占有欲,自己的害怕惶恐,让他单独出门。 他想,索兰或许会为那样的自由乐不思蜀。 要是不想回家了怎么办? 索兰发出两声不明的呓语与哼唧,尤安慢慢背着雄虫慢慢走着。 他可以一直追逐他。
第7章 下山后,索兰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抱紧尤安的脖颈蹭了蹭。 尤安躬身将雄虫平稳地放在飞行器上:“睡吧,醒了就到家了。” 上了飞行器,索兰的瞌睡反而全部都跑光了。 尤安将飞行器设置为自动驾驶,来到后排和索兰头挨着头看窗外景色飞速倒退。 今晚氛围太好了,尤安拉着索兰的手低下头揉捏:“明天和我一起去医疗所好不好?” 不等索兰开口说话,尤安接着说:“我们一起抽血,一起吃药,你不要害怕。” 索兰看着窗外很久,久到尤安以为这个话题会这样揭过。 他听到索兰有些艰涩地开口:“好。” 尤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把索兰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控制不住喜悦地开口说:“真的吗?” 雄虫的手指修长白皙,被他握住就像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真的。”索兰闭着眼睛靠在窗玻璃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他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不过这样的话,我就没办法和你一起改造花园,一起烤小蛋糕,一起看书……” “我的大脑会变得迟钝,我会忘记很多东西。” 在滚烫的眼泪砸在窗玻璃上之前,在兰花味的信息素泄露之前,他以为自己可以假装不在意的。 索兰颤抖着声音说:“你不要和我一起吃药。” 尤安下意识接住索兰滑下去的泪水,他舔掉手上雄虫的泪水,咸的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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