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急急如律令!” 隐隐有雷霆降世,在天地间炸开震耳欲聋的轰鸣。邪物被金光贯体,竟真有一道黑影被从小惠体内逼出,跌跌撞撞地向门外遁逃。 他的剑比思绪更快,犹疑间已刺向黑袍人。那人侧身闪躲,退到楼道的窗前,又手脚并用,跃上天花板,倒吊着凝视宁绥。楼道中的灯光晦暗不明,但也可以看出是个中等身材的男性,两眼冒着冷冷的阴光。 这样的攻击招式,以及他身上的气味,跟那晚的觋先生简直如出一辙,他们之间必定有联系! 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燃起,宁绥捏了捏揣在西装内袋的夷微尾翎,估量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自认能轻松解决,最终还是把它放回怀中。男人用一种夸张的、蜘蛛一样的方式快速向宁绥爬过来,伺机发动攻击。 “炎帝烈血,北斗燃骨。四明破骸,天猷灭类。神刀一下,万鬼自溃。急急如北帝明威口敕律令!” 至纯至阳之力在体内流转,那就是道门弟子所修的“炁”。宁绥将意念集中于手中之剑,感知着周身气息的运转,在男人再度动身的一刹,向前劈出一道清厉剑气! 剑气裹挟着天蓬神咒的威能,有如天河倾泻。男人身上登时燃起熊熊烈火,他痛苦万状地在地上爬行,却根本前进不了一寸,连求死都不能。 是火狱生效了,虽然迟了点。 第一次使用火狱法便成功,宁绥心里不免得瑟。他收剑回鞘,背着手嘲讽: “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掏出手机,先给120打了电话,帮被附身的小惠叫了救护车,而后蹲下来审问犯案的男人。 准确说,是个男鬼。 “说,谁让你来的。” 这男鬼染了一头黄毛,嘴唇、鼻翼和眉毛上都打了钉,瘸着一条腿,胳膊上全是纹身。只看打扮和气质,是宁绥法援值班都不愿意接待的那类人。 “我——我自己要来的。” “你自己?你养得了那么多五猖兵吗?” 宁绥体会到了支配他人的快感,平日里竭力对抗的“权力”在此刻显得如此甜美。北帝黑律没有禁止法官刑讯逼供,他便伸手拍了拍男鬼的脸:“说实话,你跟钩皇什么关系?不然接着烧你。” 小惠家还敞着门,宁绥抬头向内看去,里面是一口制作粗糙的桃木棺材,被竖着立了起来,棺材盖上还缠绕着一圈一圈的墨斗线。宁绥大脑急速运转,终于明白了此举的用意。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蹙眉向着小惠说: “你想自己解决他?你从哪借的胆子?” 而在居民楼下,阴兵早已处于劣势,始终无法前进一步,但仍然不计代价地冲杀,被打散便重组。 夷微早没了用阴兵磨枪的兴致,他原本没打算跟它们耗这么长时间,但一想到宁绥临别时不舍的眼神,他又觉得太早回去显得自己好像赢得很轻松,宁绥不会太心疼他。 一声凤鸣也似的长啸后,他飞身入空,俯视着地面上如蝼蚁般的阴兵群,身后生出赤红双翼,其巨大足以遮蔽云月。 双翼上的羽毛纷纷化为利刃,锋芒朝向阴兵,如满天的流星一般扑落。 尘灰散去,一切复归安宁。夷微收回羽翼,从空中落下。脚下还残留着一角黑色符咒,他捡起来,放到鼻尖嗅嗅。 是和钩皇、韩士诚一行相同的味道。 “……一股腐气。” 他的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黑色符咒化作灰烬,随风散去。 * 律师的工作也时常需要从谎言中拼凑真相,宁绥知道,犯罪嫌疑人的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连审带猜地,他大致了解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此人就是小惠曾经的混蛋男友,被大货车碾死后不甘心,成了孤魂野鬼。他本来想缠着家人,但家人也对他避之不及,花高价请了高人处理,让他吃了苦头,他就转头来缠着小惠,害得小惠一连搬了好几次家,直到搬来这里。 从她搬来的那一天起,这栋楼就不太平。她知道白领的死与前男友脱不开关系,愤恨之余一直想方设法解决。趁住户们不注意,她便时常在楼道中撒些香灰,试图阻止男鬼闯进来,但于事无补。 因为男鬼有了新的靠山——觋先生。觋先生盯上乔嘉禾一家很久了,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踩点,顺便收服了男鬼给自己做事。至于为什么盯上乔家,男鬼就不清楚了。 “那是个老头,之前的目标是个大学生,嫉妒人家年轻,就把人家的身体抢走了。” 楼下的阴兵同样是觋先生的手笔,他将庞净秋的魂魄拘禁起来,却不想她抓住机会逃出生天,遂派遣自养的五猖兵来搜查,才引发了居民楼里的种种灵异。小惠自然而然地归因于自己,走投无路之下,她自己造了一副棺材,决定与男鬼同归于尽。 宁绥双手抱胸:“觋先生人呢?没跟你一起来?” “他前两天不知道被谁打了,伤得很重,就换我来了。” “那他还挺执着的。” 宁绥一脚踩住男鬼的脖子,吓得他连忙大喊:“饶了我吧,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他说只要我能帮他把那个大学老师抓回去,他就能帮我成仙。” “怎么帮?”宁绥耐心所剩无几。 “他说,那个老师趁他重伤,把一只神的眼睛抢走了,那眼睛法力无边,只要拿到了,我们都能成仙!” 神的眼睛? 宁绥的神经一颤,他果然没猜错,重要的从来不是神像,而是它的第三只眼。 “觋先生现在藏在哪儿?” “他之前藏身的地方被人一把火烧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是真的不知道!饶了我吧!” 得到了关键性的线索,宁绥仿着检察官的语气说:“坦白可以从宽,你先认罪认罚,我再考虑要不要饶你。” 他先将男鬼收进罐子里,又将晕死过去的小惠抱到沙发上,她抽搐挣扎时虽然把脑袋磕得满是伤口,但还不致命。而邻居夫妻虽然听到了动静,但没敢开门,见事态平息,才慌忙赶来。 宁绥安排说:“等救护车来了,你们护送她去医院,我们这里还有事要处理。” “嘉禾。”他转身回去,敲敲里屋的门,“没事了,出来吧。” “来了来了。”乔嘉禾本就守在门口,听到声音马上开门,迎他进来。 “您还好吗?” 受伤倒是没受伤,只是他疏于锻炼,还身负旧伤,再加上深夜不睡觉折腾这么久,体力透支了。 门打开的一刹,一股尸体的腐烂气味,连带着宁绥在尸检时闻到的腥气一同涌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角落里的庞净秋吸引,乔嘉禾也清楚他所想,招呼母亲说: “妈妈,这位是宁律师,是他救了我们。” 庞净秋本就瑟缩着躲在暗处,听到乔嘉禾的呼唤,她身子一震,立刻又向更暗处钻,似乎想要把自己塞进不会被发现的缝隙中。在她手边躺着一只娃娃,正是监控录像里的那只,还在欢快地唱着歌: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宁绥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他做的就是与人沟通协商的工作,知道套话这种事不能急。他看出乔嘉禾脸上残留的泪痕,便笑着说: “没关系,你们两个需要独处的空间,我先去休息会儿。” 他仍在挂念着夷微那边的战况,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潮水般的阴兵。他在窗前探头探脑,却半点都看不到,只好坐下来喝口水,把气息调稳之后,夷微也回来了。 宁绥几乎是扑到他面前,抓着他两手,从上到下把他细细端详了一遍。 “不用担心,赢了。”夷微反握住他的手。 “我也是。”宁绥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把剩下一半的水递给他,“……喝一口,你不会嫌我脏吧?”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彼此的作战经过,夷微得知又有人趁自己不在搞偷袭,气得骂骂咧咧: “这个BK!” “哎,你说什么呢?!”宁绥拍大腿。 宁绥事无巨细地把审问出的结果逐一告诉夷微,一脸真相近在咫尺的兴奋样。但夷微意不在此,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了,我给你的尾翎没丢吧?” 宁绥摸出尾翎,宝贝地擦了擦,才拿给他看:“没丢,我随身带着的。” “好。”夷微变了脸色,“我问你,既然遇到了危险,知道自己伤还没好,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这不是能处理吗?再说,你在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我难道还要给你添麻烦吗?” “我说过,不要怕麻烦我,你也答应我了。” 宁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于这一点:“是,我答应你了,但就算……就算我找你了,你一时半会儿也分身乏术啊。” “我来不来是我的事,可你遇事不能不找我。”夷微看上去真的生气了,他躁动地踱步,语气也加重了许多,“你们凡人总是这样,出尔反尔,说一套做一套。” “不是,我说一套做一套?我?”宁绥平生最讨厌说理说不过就诉诸人身的行为,拍着沙发要跟他理论一番,转念一想这是别人家,把一口恶气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我的安危我自己还不清楚么?何必跟你费口舌。” 夷微的怒火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你知不知道——” “宁律师!” 乔嘉禾突然从屋中跑出来,争论被迫中断,两人忙变换脸色,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你们看。” 她掌心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眼状玉石,自内向外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是钩皇神像的第三只眼!
第22章 诱心 “这是妈妈给我的,我猜,那个怪人就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 闻言,宁绥和夷微同时起身,快步来到屋内。 “庞老师?” 宁绥刚迈入房间,庞净秋愕然的眼神在他脸上打着转,眼中写满难以置信,随即,她竟尖叫起来。 她居然认识我,这是宁绥与她对视后的第一反应。 夷微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神情变得微妙。 宁绥半跪在母女身前,轻声问庞净秋: “我们见过吗?” 庞净秋胆怯地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拼命往女儿怀里钻。 宁绥接着问:“那群阴兵……就是为这只眼睛来的吗?” 她给出了肯定回答。 “庞老师,我是宁绥,是您丈夫的辩护律师,也是一名北帝派道士。说回来,我毕业于望海师范大学法学系,咱们也算有缘了。” 庞净秋眉头紧皱,似乎很难理解他的这一段话。用几句话套了近乎,宁绥又晓之以理,特意放慢了语速:“您放心,我会保证嘉禾的安全,但一天不除掉邪魔,她就一天不能彻底摆脱威胁,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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