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可以告诉我,关于钩皇菩萨和蠡罗山,你都知道什么吗?” 不知是哪个词语刺激到了庞净秋敏感的神经,她慌忙将乔嘉禾护在身后,神情变得凶狠异常,像是牢笼中失去理智的困兽。 “妈妈,他们是好人……”乔嘉禾攥着她的手。 可庞净秋现在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从喉中发出低低的嘶吼,宛若一头失去理智的狼。 “三魂只有胎光和幽精两魂,丢了爽灵,与傻子无异。”夷微低声道。 难以想象觋先生都用了怎样的手段折磨她,竟让一位生前享誉无数的学者沦落到如此的境地。 “妈妈,别怕,小禾在这儿。”即便已经感受不到对方的体温,乔嘉禾依然搂着母亲,庞净秋的魂魄依偎在女儿怀中,偶有轻微的啜泣声。她无法说话,只能靠母女间的心灵感应。 “……你说,你被那个怪人关在一个大罐子里,逃出来之后,一直都找不到我,所以很着急?嗯……我搬到琪琪家去了。如果不是他们和宁律师一直照顾我,我可能也会出现意外。” “你说不会的,你会保护我?妈妈,你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 “娃娃是你放在楼道里的?嗯……有很多奇怪的人想把你抓回罐子里去,你很害怕,只好躲起来,让娃娃替你寻找我的踪迹。” 庞净秋捡起地上的娃娃,小心翼翼地擦去灰尘,像邀功一样,送到乔嘉禾怀里。 一如很多年前,温柔慈爱的母亲在女儿面前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乔嘉禾珍重地捧着娃娃,轻声说:“妈妈,笨蛋,你把大家都吓坏了!” 她按了两次娃娃背后的按钮,响起的不再是歌声,而是一段录音: “今天是我的宝贝女儿小禾的六岁生日。去年因为组织学生开题太忙,我忘记了这个重要的日子,所以今年要加倍补偿给小禾。这是她最喜欢的限量款娃娃,我跑了很多家店铺才买到,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她的笑容,我觉得特别值得。自从她出生以来,我很多时候都在外面考察学习,陪伴她的时间少之又少,作为一个母亲,不失为一种遗憾。” “史书上说,嘉禾是五谷之长,是吉祥美好的象征。小禾对于我,对于兆兴来说都是天赐的礼物。我知道,现在畅想她的未来还为时过早,她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人生。我只希望自己在如流沙般逝去的日子里能多陪陪她,至少,哪怕真的有一天要永远分别,我也能给她留下足以支撑她走下去的回忆与勇气。” 录音在此打住。乔嘉禾笑吟吟地,眼泪却扑簌簌掉下来: “妈妈,说实话,我还没有那么勇敢。那天跟你的遗体告别的时候,我真的很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行。”宁绥转过身去,“我心软,看不了这个。” 母女二人依偎许久,乔嘉禾才再次开口: “你问爸爸怎么样?爸爸在看守所,宁律师会为他辩护。妈妈,跟我说说,到底都发生什么事了吧,我想为你报仇,可连该向谁寻仇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无限温柔,却也极为坚定。半晌,她眸光有些暗淡,道: “妈妈说……关于蠡罗山与钩皇菩萨,她已经记不得多少了。”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宁绥还是不死心。 乔嘉禾认真聆听着母亲的心声:“她说……蠡罗山是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地方,有人用某种方式把这座山封闭了起来,外人很难进入,她的学生韩士诚是唯一一个进入这座山还活着出来的人。” “除了你和韩士诚,还有其他人接触过神像吗?” “她同专业的同事白青青副教授。”乔嘉禾转述。 说到这儿,庞净秋开始剧烈颤抖,她的身形竟慢慢变得透明。乔嘉禾慌乱中将她拥得更紧,两眼求助地望向宁绥和夷微。 夷微上前来,手掌覆在庞净秋额头。 “她生前身体就虚弱,死后又被折磨了太久,快支撑不住了,我的力量能助她再坚持一会儿,让她少点痛苦。” 宁绥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觉得该告别了,就喊我过来,为你做超度。” “宁律师,能不能让妈妈多留几天,再陪陪我。”乔嘉禾乞求他。 “可是,阴魂对生人影响太大,相处久了你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北帝法规定……” “你们法官还真是不好当。”夷微故作深沉道。 目光在三人中来回逡巡,宁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一时犯了难。不等他做决定,庞净秋向他伸出手,用口型说: “我跟你走。” 她抬手抚上乔嘉禾的脸颊,眼中有万般不舍。 “……你一生的信仰就是探索更多灿烂却不为人所知的文化,虽然出了差错,被人所害,但你并不后悔……”乔嘉禾已经泣不成声,“好,好,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少熬夜,我已经长大了,可以面对自己的人生了……” “又来啊。”宁绥感慨万千,再次背过身去,这一次,夷微也跟着转过去了。 “我知道了,你不怨爸爸,他只是给了你一个解脱……” 走出这栋惊心动魄了一整晚的居民楼,天边微微擦亮,宁绥长吸了口新鲜空气,摊开手,看着那枚眼睛出神。 “喏,给你。” 夷微悄悄往他口袋里塞了样东西。 “什么?” 宁绥伸手摸口袋,触感是一张卡片。他拿到眼前细看,那竟是他自己的律师名片。 “在她家发现的,有整整一沓。还有你上班下班、跟客户吃饭的照片,都摞在一起。拿在手上太显眼,我就没动。” “他们在监视我?” “不知道。”夷微有火没处撒,用劲踢开脚边的石子。宁绥哑然失笑,坐上车,高声唤他: “好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我才不坐你的车呢,你都不需要我,那我也不需要你。”夷微根本不吃这一套,“我自己走,就当散散心。” 他把宁绥的法器扔上车:“这些,还给你,我用不上。” “真不坐?我还打算带你去搬几箱可乐回家呢。” “不坐。” “嘁,你爱坐不坐。”见他给台阶还不下,宁绥也丝毫不留情面,拉上车门,一脚油门便扬长而去。 一直到看不见车的踪影,夷微才迈开步子。他摊开手,一面古朴的八卦镜凭空出现在掌心。夷微将那八卦镜翻转过来,只见镜子背面用胶带贴着一张纸,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 “宁绥,三年级五班。” 他定定地看着这件被自己偷偷藏起的法器,拇指摩挲着胶带上的名字,嘴角漾起一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我不过是想你学着多依赖我一点……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一样倔强。” 饱受折磨的居民们去除了一块心病,纷纷向乔嘉禾问起宁绥的来历,感谢电话纷至沓来。当然,除了道谢,很多人还不忘趁机提点别的要求,要宁绥帮忙算算孩子明年高考成绩,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老公有没有出轨。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宁绥都尽己所能帮了忙。 他从办公桌的角落摸出三枚硬币,起课排盘,列出六爻的本卦和变卦。 “嗯……官鬼爻持世,兄弟爻动,临青龙,龙性善淫,生官鬼爻。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可能是卦有问题,你沉住气,查清楚再做打算。” “嗯,您说。” “你老公好像有新的女朋友了,而且像是……去嫖了。” “混蛋!混蛋!他对得起我和孩子吗!”他话还没说完,电话对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打砸声。 “呃,这个……我们律所也提供拟定离婚协议和代理离婚诉讼的服务,您要不考虑一下?”宁绥不忘初心。 更有甚者,大张旗鼓地往建信律师事务所送了一面锦旗。主任本来乐呵呵地搂着宁绥肩膀,看到锦旗上的字,笑容立刻消失。 “降妖除魔,铁口直断?”主任捏着锦旗的手都在发抖,“这是给律师的锦旗吗?!” 虽然权力的味道很甜美,但宁绥很清楚食髓知味之后就很难刹住,他没有选择自行处决犯案邪祟,而是派自己的兵马将其押回了北帝派师门。受害的小惠在安心养伤,宁绥在电话里还不忘开解她: “人年轻的时候总会走些弯路,有承认错误再重新开始的勇气,就是好孩子。” 他也没忘了可怜的康大爷,特意烧了一道符,做成符水交给乔嘉禾,嘱咐说饭后服下,坚持三天,其病自除。 “宁律师,康爷爷已经退烧了,这是他给您的报酬,2000块钱,您查收一下。” “不不不,我不能收,都是该做的,你快帮我退回去。” 事件的主要功臣却没有受到太多关注,不过夷微看上去并不在乎被忽略这件事,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还是不愿意给宁绥一个面子,每天冷脸买菜做饭打扫屋子,也不多说一句话。帮宁绥换药时也从不抬头,换完就走。宁绥这人心气高,就算吃着人家做的饭,也不愿意看人家的脸色,便打着加班的名号,在外面填饱肚子再回家。 宁绥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因时制宜变通行事,夷微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火气。 夷微又不傻,如此过了两三天,宁绥真的在加班跟团队讨论案情时,接到了家里座机打来的电话。他正觉得奇怪,也没避着同事,接了起来。 “谁?” 电话那边传来夷微冷淡却极有穿透力的声音: “回家吃饭。” 离他近的同事基本都听见了这四个字,全部噤声望向他。宁绥看看手机,又看看同事们,露出一个窘迫的微笑: “那个……我先走了,家里人喊我。法律意见我尽快写好了发给你们。” 他到家时,餐桌上摆满了饭菜,用手一摸还是热的。客厅不见夷微的人影,宁绥鬼鬼祟祟地在屋里找了一圈,确定夷微在次卧休息,也不敢敲门打扰他,只好回到餐桌前坐下,犹豫着要不要动筷子。 手机嗡嗡振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 “哎,哎,是宁律师嘛,我家孩子收到您写的文昌符,这次开学考确实进步了很多,从倒数第三进步到倒数第九了。他给您写了封感谢信,正好孩子刚放学回来,让他念给您听听……” “不,不,这就不需要了吧。” 不用想都知道是家长逼着孩子写的,过剩的热情让宁绥实在厌烦,更何况还是以一个如此尴尬的形式表达。片刻,他灵光一闪,说: “等一下。” 他蹑手蹑脚来到次卧房门前,盘腿坐在地上,打开手机免提,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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