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年吸了口气,空气是冷冰冰的,周围的温度冷得可以结成冰柱,一转眼。 陈鹤年自己站到了台上,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依旧阴冷,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黑丝五花大绑着,两只手吊了起来,将他变作一个提线木偶的模样。 无头尸体捧起了自己脑袋,举在胸前,笑脸盈盈地出现在他的身旁,它眼睛睁得很大,要看清陈鹤年的一鼻一眼,最后拿出一把砍刀,上演了一场要行刑的戏码。 陈鹤年不动神色,手指一弯,指头勾住了困住他的黑丝,他头一抬,眼眸依旧璀璨。 “和我比阴,我必胜之。” 陈鹤年的声音依旧平稳:“你看错我了。” 那大砍刀朝他头部落下,黑丝也同样从他手指化为虚无,他直接挣脱束缚,用一只手接住砍刀,另一只手朝那鬼抓去。 鬼瞬间成了泥沙,在他手中散了。 那堂鼓又敲了起来,陈鹤年皱了皱眉,甩干净手掌,可惜,这里鬼的幻境,主动权暂时还在鬼的手里。 “我见过很多人。”鬼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变得缥缈虚无:“大多数人的心和他们的皮囊一样丑陋,小先生,让我看看你的心吧。” 戏台不见了,陈鹤年的四周围满了镜子,镜面折射来的光搅乱他的视线,他扶着镜子走,这里找不准方向是个迷宫,这才是鬼的世界,陈鹤年无论看向哪处都有自己的脸。 鬼出现了,它的身体出现在每一面镜子里,浮夸谄媚地说:“小先生,你冷不冷?” “我来暖暖你可好?” 陈鹤年嫌恶地瞥了一眼。 “呵呵……”鬼的脸猛地放大了一倍,五官扭曲在一起仿佛无处不在。 “你怕火么?小先生。”它说着,镜面就烧起了火焰,镜子迷宫将陈鹤年死死包裹,他的眼睛避不开那熊熊烈火,橘红色染进他的瞳孔。 四面八方都是火种,仿佛此刻已经烧在了他的脚底。 陈鹤年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说:“你就是这样一只没有什么能耐的鬼?你的厉害就是弄出一些虚假的东西来恐吓人么?” “你害怕了。”鬼说。 “你真这么认为?” “你害怕了。”鬼重复。 “无聊。” 陈鹤年的脸上没有鬼想要的表情,“你的故事也很无聊。” 鬼顿时阴沉了一个度,它死死地盯着他,真要吃了他的样,“你害怕!” “你明明害怕,我看出来了!” “你没有。”陈鹤年说,他的动作依然自然,手摸着镜子,朝一方向走去,“我为什么要害怕,你没见过火么?” 是的,他不仅没有流露出恐惧,甚至他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小弧度。 “那你可真可悲。”陈鹤年手指轻轻颤栗,他更多的是兴奋,甚至有些愤怒。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鬼气急败坏,“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透你的心!” 陈鹤年说,“陪你玩,真的很无聊。” 鬼的头发都冲了起来,“你个贱人!” “好了。”陈鹤年的手最终停在了一面镜子上,他慢悠悠抬起头,冲着愤怒的鬼脸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我已经抓到你了。” 接着,他手掌捏起了拳头,锋利的目光刺向镜面,臂一抬,直接一拳砸了下去。 嘭——哧! 陈鹤年面前最近的那面镜子直接被砸成了粉碎,镜子的碎片迸裂炸开,擦过他的脸颊,他的动作果断,连带将鬼脸上惬意的表情也给砸碎了。 陈鹤年缓缓吐出一口气,他闻到了属于房间的味道,幻境在消失,鬼已经飘了起来,正愤怒地瞪着他,发出尖细的咆哮声。 陈鹤年立马掏出兜里的小布包,一挥手将香灰朝鬼一撒,这可是供奉在镇邪门神牌前的香灰,对于鬼来说犹如烧炭。 鬼牺牲头发来保护躯壳,烧断了的黑发全部都落了下来,陈鹤年从箱子里掏出一根红线,直接捆住了鬼的身体,将它从空中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乖乖坐下。” 陈鹤年斥道,语气明显变得严肃:“我早就说了,镜子是我的,我允许你随便用了么?” 他拽住红线的另一头直接抽在了鬼的身上。 “这一鞭子是你活该。” 鬼痛了声,依然傲气地抬起下巴:“你本事再大也除不掉我,我和这法镜早已融为一体,我为何要怕你?” 陈鹤年呵呵一声,手掌扣住鬼的头顶,直接将鬼的脑袋按了下去:“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 鬼恼羞成怒地气哼两声。 陈鹤年说:“你既然说除不掉你,那就不用做选择了,先油炸,后清蒸,我喜欢你这种耐杀的。” “你——!”鬼看着陈鹤年平淡的脸说着残忍的话。 陈鹤年早有准备,从箱子里拿出一样物件,正要将这鬼装进特制的罐子里,可黑沉沉的粒子突然从他眼边落了下来,那不是这只鬼的头发又会是什么呢? 你见过黑色的雪么?陈鹤年见过的,在六岁那年,漫天都是黑色的雪粒,浩浩荡荡,它比血流干之后还要冷。 陈鹤年的眼睛一瞬间暗淡了,指尖传来些许温度,让他心头一跳,指骨上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根红绳开始滑动,它灵活得像有生命,屋子里凭空生起大风,鬼被掀飞到了墙脚。 它比刚才还要痛,陈鹤年从它脸上清晰地看到了骇然畏惧的眼神,它从陈鹤年的红线下挣脱,成了一道白色气流钻回了镜子里。 陈鹤年根本没有顾它,他的视线从始至终落在那根红绳上。 阴气,很重,多到占据了陈鹤年每一口呼吸。 陈鹤年一动未动,他就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影子逐渐扩大,传来撕裂的声音,一只手兀地出现在他的肩膀上。 他体内的那只大鬼,苏醒了。
第12章 镜中鬼(五) 鬼的喜欢与不喜欢…… 那是一只宽厚,冰冷的手,捏在陈鹤年肩膀上时像只巨蟹的钳子,每根粗糙的骨节间都弥漫着阴霾的黑气,这无疑是丑陋的,它的体型更是庞大的,倘若它想,它有能力变作一片黑天。 黑影慢慢淹过来,淹过来要将他的血肉煮沸,陈鹤年轻微侧过头就能瞧见森森白骨,显然,他身体里那一只鬼已经醒了,可它因为什么苏醒?它的出现又是想要做什么? 善人的魂魄不会弥留人间,因为仇恨,执念,被逼迫无法选择,存在人间的鬼没有哪个是出于善心来相助的,这是陈鹤年一直以来认为的。 陈鹤年与这鬼有一道契,这契只有定契的人才知道其中内容,周羡之尝试帮他回忆,却仍是一无所获,六岁那年,这鬼护了他一命,而他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这鬼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如果这鬼现在想要他的命,那他师父也就只能在鬼节的时候去地府给他烧些纸了。 阴影将他覆盖住,陈鹤年瞧见了一张脸的轮廓。 “你要做什么?”他说。 鬼挪动了自己的身体,这回是两只手全都落在了陈鹤年的身上,鬼没有给他回音,陈鹤年可不敢赌,直接予以还击,一拳头挥向鬼的腹部,但在这只鬼的身上没有效果。 他的手直接穿透过去,是的,这只鬼它是特别的,它的真身可能留在某处地方,而寄生在陈鹤年身上的它是没有真正实体的,陈鹤年什么也没抓着。 鬼则顺利地按住了他的身体,陈鹤年陷进床被里,顺带将他翻了一个身,他的头发如倾泻的瀑布洒在床上,鬼的头发落下来,乌黑的墨很快交融在一起。 陈鹤年看见了鬼的正脸,它的呼吸很寒冷,五官是如此模糊,从它的脸上看不到什么,眼睛是全黑的,脸上却很干净,没有伤疤没有腐肉,也没眉毛,鼻子,嘴是一道缝,它的脸简直像张人皮面具,比起他见过的鬼来说,其实不算难看,陈鹤年用滑稽两字来形容,而它的下颚处的颈部还有一条深壑的红线。 原来,这是一只抹了脖子的鬼。 陈鹤年伸手去拿自己阴罗盘,正想着要不要将中心的八卦图扣在这鬼的脸上时,这鬼居然开口说话了。 “不,不……” 鬼发出声音的那刹那,陈鹤年愣了愣,“你会说话?” “不什么?” 鬼的身体几乎都压在了陈鹤年的身上,它的前臂伸了出来,人的躯体已经完全显现,赤裸的胸肌和结实的肌肉,宽阔的肩膀撑在陈鹤年的两侧,膝盖插进了他的大腿间。 这鬼就赤身出现在陈鹤年的眼中,如果不是黑粒子挡在它的跨间,陈鹤年都可以报警判它猥亵了。 “说话。”陈鹤年烦闷地瞪了它一眼,他这是被鬼压床了,虽然还不够近,不重,不会觉得胸闷气短。 鬼是没有心跳的,不然那大胸肌盖陈鹤年脸上,他是一定能听见里面的心跳声,尽管这鬼身材不错,但陈鹤年对任何东西的□□都没有兴趣。 “喜,欢。”鬼张了张嘴,“不喜欢……” 这鬼还是个结巴。 它的声音沙哑又绵长,像随意抽弦的古琴,续了又断,断了又续的。 “不喜欢?”陈鹤年挑起了眉,古怪地盯着它,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鬼在他身上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但没什么新颖的,毕竟不是每一只鬼都爱吃肉。 这鬼一边说着不喜欢,却一边贴近,连他手上的红绳都缠着越来越近,陈鹤年被它弄烦了:“那你趴在我身上干什么?” “给我下去!” 十八岁,正是差不多发育完全的时候,陈鹤年不矮也不瘦,他一米八的体格,跟着周羡之练过功夫,身上的肌肉远超同龄的男生,看过全身,就知道他结实得不行还带着一点漂亮曲线。 但这鬼比他大多了,一眨眼,他上衣的扣子全都被解开了,鬼的手按下来,放在他的身上直接盖住了他的半个肚子,陈鹤年腹部有一条人鱼线,现在上面多了被勒出来的红痕,跟白纸上被画了几条红线一样。 “不喜欢。”鬼重复,它大概只会说这三个字,陈鹤年语塞,因为不喜欢,所以现在刨开他的肚子不成?他肚子可没叫,如果说这鬼是因为嫌弃他吃过的晚饭,那它可真挑。 鬼手的抚摸让陈鹤年轻微颤抖,太凉了,跟裹了块冰没区别,陈鹤年阴沉着脸,也没什么他不敢做的,直接上手拽住了鬼的骨头,尽管一只手包裹不住,但他至少捏住了。 鬼歪着头看向他。 陈鹤年冷着声音地警告:“从我身上离开,不然……” 不然他要怎么对付它?这是一个好问题,要除掉一只鬼他有很多方法,他师父更甚之,但他和鬼的契横跨在中间,所以他才举步维艰,如果那是张生死契,那他拼死累活最后也得把自己送进地府。 陈鹤年还没有受过这样待遇,他冷呵声。 但这一声呵,鬼的手还真从他肚子上离开了,它抬起了头,眼睛动了动,只是陈鹤年什么也没看出来,它接下来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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