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立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便起身朝他走去。 “你看见了吗?”我伸手抓住他腰带上的挂饰,“吞赦那林,过来,看看,我送你的日出……” “砰”,我的身体被骤然掼向后方,背脊猝不及防地撞上铜门,下巴被冰冷的五指蓦地掐住,一只手亦被扣在头顶。浓密的发丝遮罩住我的视线,我愕然仰头,却看不清吞赦那林的神情,只感到脸颊被寒凉的软物若有似无地擦过:“为何……” 他似乎咬着牙,声音都要被嚼碎了,异常沙哑:“为,何?” “什么?你说什么?”我试图挣扎,却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 掐着下巴的手指揉弄着我的脸,自眼角到嘴唇:“为何我……” “什么?”我被他弄得心慌无措,突然,眼前一黑,我的嘴唇被猝不及防地重重覆住了,“唔!” 我未曾料到吞赦那林竟会突然主动吻我,更未曾料到他的吻势如此强势,与我上次的蜻蜓点水的吻他全然不同,他尖锐的犬齿咬住了我的唇瓣,食肉野兽一般凶狠吮吸着。 那种要被吞噬的感受又不知怎么卷土重来了,我头皮发麻,浑身战栗,仿佛初次接吻,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尚能活动的另一只手胡乱摸索到他胸口,攥紧了他的衣襟,揉成一团。 突然,耳畔猛地袭来一下刺耳的金属刮挠声,我吓了一跳,扣住我的手腕的力道与他的唇同时撤开了,我双膝一软,直接滑坐了下去,头晕目眩,急促喘息着,仰起头。 “你明明不是……”吞赦那林后退了一步,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吞赦那林?”我下意识地去抓他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别跟着我……”他语气森冷。 什么啊……我滑坐到地,喘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摸了摸自己肿胀的唇,指尖染上了一丝血。 扶着门站起来,手心触到什么,我侧头望去,发现这厚重坚硬、布满浮雕的铜门上竟有五道凹下去的痕迹,像被钢铁制成的利爪凿出来的。这,这是吞赦那林刚才留下的? 他的力量也太骇人了…… 我抚过那五道指印,想不明白他刚才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强吻我,又突然变得如此冷漠,把我一个人甩下。 收拾好岩彩,我游魂一样回到了那间房。 如我所料,吞赦那林不在,桌边放着装火焰石的背篓,那副他要我补的画还晾在桌上,还有点潮湿,但已愈发鲜明。 回到床上,我躺了片刻,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这枕头上残留着吞赦那林身上的焚香气息,搅得人心慌意乱。 我坐起来,掀开枕头,“啪”地一声,什么东西滚到了床下。 垂眸一看,我不禁一怔,将那指头粗细的小纸筒拾了起来。 这不是……我送吞赦那林的那副小画吗? 怎么会在……枕头底下? 我呆坐着,绞尽脑汁的回想,脑子里忽地一闪——等等,这好像是……前天晚上,从吞赦那林衣服里掉出来的? 他收下了,还……揣在身上?
第24章 惊变 这不是……我送吞赦那林的那副小画吗? 怎么会在……枕头底下? 我呆坐着,绞尽脑汁的回想,脑子里忽地一闪——等等,这好像是……前天晚上,从吞赦那林衣服里掉出来的? 他收下了,还……揣在身上? 我愣了一下,嘴角止不住地慢慢上扬,回味着刚才那个吻,与前夜和昨晚他那些古怪的举动,脑海里如拨云见日。 吞赦那林……你是不是,对我,动心了? 不是因为我这张脸,是你对我本人,动心了? 所以你才问“为何”,不是问我,兴许,是质问自己? 我无声轻笑,感到呼吸分外顺畅,缠绕在喉口处名为征服欲的毒蛇得到了首次喂养,一种莫大的满足感自心底升起。 我的缪斯,这凶猛高傲的野物,被我捕获了吗? 从此以后,我是不是再也不会灵感枯竭了? 这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我将小画塞进衣间,精神振奋地下了床,把火焰石从背篓里取出来,开始制作颜料。 火焰石比其他颜料矿石要硬,光是砸碎就十分费时费力,等到开始筛滤时,我手指都已经肿了。不愿耽误时间,我忍着痛进行后面一项项的工序,趁着白日山上的烈阳进行晾晒。 到了落日时分,最后一道蒸煮的工序总算完成。 将颜料颗粒筛进罐子里时,我的胃开始一阵阵疼痛起来,这才意识到,我已经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一整天,吞赦那林的仆人都没有送吃食来。 是他生着闷气,忘了吗? 见桌上放着我准备留着喂鹫兄的鸟蛋,我犹豫了一下,剥掉蛋壳,咬了一口。又冷又腥的蛋肉滑入喉口,险些把我噎着,我连忙就着冷水咽了下去。胃里落了东西,似乎好受了一点,我便打起精神,点了灯,开始继续修补这副画来。 泛着紫色荧光细闪的白色颜料甫一落在纸上,便似洒上了星辉,焕发出新的生机来。我正暗自惊叹,突然,一丝凄然的女子呜咽声,从近处飘来:“……弥伽……救我……” 手指一抖,笔掉到画卷上。 我心底发毛,缓缓侧头,朝门口看去。 “呜呜……”可那凄然的呜咽声,不是来自门口,而似乎是…来自我面前的这张桌子。我扭过头,身体僵住了。 桌上的那幅画,宛如活物一般,扭曲着,蠕动着,朝四面拉伸开来,竟然蔓延生出了…扁平的人类手脚,漂浮起来,浓稠的鲜血从画布底下溢淌而出,混合着缕缕漆黑的发丝。 我吓得往后退去,大叫起来:“吞赦那林!吞赦那林,救我!” 淌到地上的血液蠕动着聚拢起来,凝聚成一具枯瘦的人形。一双血淋淋的手猛然攥住了我的双脚,虬结的黑发下,抬起了一张肌肉裸露的无皮人脸,没有眼珠的眼孔空洞而黝黑。 “还给我……”女子的尖叫声愈发凄厉,像一万只野猫嘶嚎,“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啊啊啊啊——”我一脚踹向桌子,骷髅烛台晃了晃,一下倒在了画上,“轰”地一声,画卷被顷刻点着,火焰冲天而起,将爬在地上的血肉模糊的鬼影卷裹在内,眨眼之间,画卷和鬼影都化作一蓬灰烬飘散开来,只余一缕白烟升向空中。 一滴液体落在我的额上,顺脸颊流下。 我抹下来,指尖透明晶莹,就好似是……一滴眼泪。 我呆坐在那儿,心有余悸之外,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怔怔凝视着那缕白烟渐渐消散,方才回过神来,立刻爬回桌前,捧起那团散落的灰烬,可无济于事。 这幅画,被吞赦那林珍而重之的宝贝,已没了。 一切都毁了。 我是借着这画才留在他身边,可画没能补好,却被我失手烧毁了。即便他对我刚刚有一丝的动心,怕是也将,付之一炬。 那我还能抓得住我的缪斯吗? 胃里一阵剧痛,我弯起腰,突然听见“砰”地一声,寒风灌入,房门大开,一抹高高的黑影立在门外。 我慌乱地想藏起身前的灰烬,却听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了面前,镶着孔雀石的靴子与他绣金的袍摆落在眼底。 烧得这样干净,要说不是故意,很难让人信服。 “你做了什么……” 听见吞赦那林的声音,我不敢抬头,后颈却被冰冷的五指一把锁住,被迫仰起脸来。 “秦染,你做了什么?”吞赦那林的嘴唇在颤,蒙眼的黑布下竟渗出鲜红的血迹,顺着脸颊流下。握着我后颈手指的力道极重,似乎想将我的颈骨一把掐碎。他一字一句,声音从齿间迸出,如困兽在笼中撕咬:“这是弥伽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唯一留给我的……为何你要将它夺去!为何?” 弥伽——原来那个女鬼唤着的,就是吞赦那林的旧情人的名字吗? “我……”我张嘴想要解释,胃部的痛楚骤然加剧,像被尖刀狠狠贯穿,我捂住胃部,整个人疼得蜷缩起来。 一天没吃东西,我胃病犯了。糟糕,真不是时候…… “我……”我还想说什么,结果嘴一张,胃部一阵要命的挛缩,我没忍住,弓起身躯,“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团秽液。 好死不死,全呕在了吞赦那林镶着宝石的靴子上。 我想死。 我捂住嘴唇,想止住呕吐,可胃部挛缩一波一波袭来,我呕在手里,混着血丝的胆汁顺着指缝渗了出来。我心底一沉——我又胃出血了。我得去医院……可这深山老林的,不说附近的医院有多远,要是现在出了这雪山林海,他眼下还生我的气,兴许这一走,我和吞赦那林这点浅薄的缘分也就断了。 除非,他肯送我下山,肯和我一起回城里。 “吞赦那林,呕——” 我双腿发抖,撑起身子,被他一把操住了腰,拖抱起来。 “你怎么了?”他似乎变了语气。 我死死捂着嘴,实在不想污了他这身价值千金的古董袍子,便推了他一把,岂料他身躯这就跟尊冰雕一样巍然不动,我没能忍住,一口呕出来,混着血的秽液从指缝溅到了他肩头。 我……草! 此生再丢脸也没有了。 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我属意的缪斯…… 我难堪到了极致,耳颊灼烧,只如置身于水深火热间,胃部的挛缩更停不下来,我越忍,便呕得越凶,突然臀部被往上一托,我又被他抱小孩似的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我疼得厉害,捂住胃部侧身蜷缩起来,却又被他按住肩头,被迫平躺,手也从胃部被他强行扯开,按在身侧。 “哗”地,领口被扯开来,盘扣上的玛瑙崩到我的下巴,冰冷的手指触到胸口,我一个激灵,垂眸望去,只见吞赦那林修长的手指自我赤口裸的胸膛一寸寸滑向胃部,他指尖所触之处,我的皮肤下隐约浮凸出一根红色的线,转瞬又消失了。 “这是什么…呕……”我想问,又想吐,唯恐吐在床上,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强行将苦腥的血水咽了回去。 “你生病了。”他的手指停在胃部。 “废话…呕……是人都会,生病!” 吞赦那林的指尖似乎一僵。 我见他神色微怔,不知在想什么,一把攥住他的袖摆:“吞赦那林,送我,送我下山,去医院,我这病,得立刻吃药……” “医院?” 完了,我心想,吞赦那林不会连医院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似是想到什么,他抬起手,放到唇前,呼哨一声,立刻,扑朔朔的振翅声从外面袭来,一只白影闯入帷幔,落在他的肩头——是那只帮我给他送过画的红色头翎的兀鹫。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0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