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鹿瑶瑶最讨厌女儿这个样子。沉默的抗拒总会让鹿瑶瑶想到碍事的前夫。 她不得不承认,血缘是无法割舍的,即使不再和前夫一起生活,鹿小林身上偶尔会出现前夫的影子。 母女俩在空间逼仄的车内大吵一架。 鹿小林有史以来爆发出最强烈的抗议,她尖叫着撕掉日记本:“我就要考c大我就要我就要!你当我跪下来求你,不要再管我了!好吗!” 鹿瑶瑶吓了一跳。 她女儿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鹿瑶瑶十分震惊,颤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变成这样!谁把你教坏了!” “没有人教坏我!是我自已想要!”女儿哭得撕心裂肺,“难道我不能拥有自已想要完成的梦想吗!难道我不能做个人吗!我为什么一定要成为你的附属品!我又不是你!” 鹿瑶瑶一阵耳鸣。 女儿说的每一个字组合起来,她听不懂。 她一直很尊重女儿,吃穿用度永远是最好的质量,女儿怎么会说这种话? 一定是有人教坏她了。 鹿瑶瑶怒不可遏地抓着女儿的头发往前砸。 到最后,连鹿瑶瑶都记不清自已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记得女儿哭着把撕碎的日记本砸在自已脸上,飞快下车,头也不回地飞奔出去。 “小林——” 一辆疾驰的货车摁响了喇叭。 女儿居然直愣愣地朝货车的方向跑去,那架势就像是她在初中校运会时参加短跑冲刺,大放异彩,毫不犹豫,横冲直撞。 位置在学校附近,马路边有限速标识,所以货车没有超速,但即便如此,鹿瑶瑶还是看到女儿被撞得稀巴烂的脸。 她像刚出生时一样,没骨头似的倒下,丑丑的缩成一团。血液在地上晕开。 “小林——” 鹿瑶瑶尖叫着下车,手脚并用地爬向地上的鹿小林,近距离的视觉冲击使得她血液上涌,她脑子发昏,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丈夫——应该说是前夫,居然是他守在自已的病床旁。 男人的脸色很差,看着鹿瑶瑶半晌:“早知道小林会被你逼到跳车,我绝对会不择手段夺取抚养权的。” “什么叫跳车?你气死我不够,还想污蔑我?” 鹿瑶瑶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伸手就要撕了前夫,又哭又喊。 女儿坏掉了,居然想舍弃逐渐年迈的自已跑去A大。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唯一的血亲在试图背叛自已。 一定是有人教坏她。 鹿瑶瑶仇视着前夫,手脚发抖,脑子里女儿脸被撞烂的画面挥之不去,呼吸都不顺畅了,只想找点什么东西发泄。 一边配液的护土急忙摁住鹿瑶瑶,她的动静太大,连带着病床旁的输液支架都踹倒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都看过来打量这场闹剧。 男人慢慢地后退一步,等鹿瑶瑶没力气嘶吼,才慢悠悠开口。 “警方调取监控,也清晰地拍到你和小林在前座发生的争执。是你对小林动手,是你打得她无法招架,是你逼得女儿逃跑,是你吓得她慌不择路去撞卡车。”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许多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鹿瑶瑶身上,前夫声音暗哑:“她是你的孩子啊。” 鹿瑶瑶哑声:“我没有……” 她真的打了女儿吗?从小到大,什么时候打过女儿? 鹿瑶瑶脑袋一片空白,她根本想不起车祸前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女儿会突然跑出去。 怎么可能? 一定是这个死男人在诬陷我。 前夫继续道:“除了抚养费,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你这个疯子有任何瓜葛。” “小林没死,脸部残疾,记忆有损。她的抚养费和医疗费,我会给。此外的,你别想再要更多。” 女儿没死?! 鹿瑶瑶一怔,随即大喜,嘴角咧开癫狂的笑容。 · 一切可以重来,鹿瑶瑶相信自已对女儿的耐心。 和女儿回到家时,所有的家具都落了一层灰。 那本被遗忘在后座上的日记,被鹿瑶瑶用透明胶粘好。毕竟是鼓励女儿的礼物,很有纪念意义,鹿瑶瑶不舍得丢掉。 在替女儿整理房间的时候,鹿瑶瑶却惊奇地发现,女儿床底下还有一个上锁的本子。直觉告诉她,这个带锁的本子肯定有什么。 鹿瑶瑶尝试举起带锁的本子,给近乎痴呆的鹿小林看,试图唤醒她的记忆:“看,这是什么?” 鹿小林歪着脑袋,思索到鹿瑶瑶快要不耐烦了,才慢吞吞地迟疑道:“这是同桌的……” 鹿瑶瑶松了一口气。“是不是忘记还给同学啦?以后不用回学校,这个本子不用还了。” 她直觉本子里可能有什么秘密,可惜鹿瑶瑶不知道密码。 她试了很多次,自已的生日,丈夫的生日,女儿的生日,都不行。既然是同学放在女儿身上的本子,肯定对女儿有什么意义。 鹿瑶瑶自认为对女儿了如指掌,现在她惊恐地发现,她不知道是谁送给女儿这本日记的。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不对,已经不重要了。人不能回头看。 鹿瑶瑶将上锁的本子往床底一丢,这本子必须留着。万一哪个同学回来要本子,鹿瑶瑶有十成的把握,要把对方逼问到吐出实话,到底是怎么带坏自已的女儿的,到底是怎么洗脑女儿、居然异想天开去学天文的。 然后,她将贴满透明胶的本子塞进鹿小林怀里:“宝宝,把你每天发生的事情、心情都写下来,说不定会帮助你恢复记忆哦。” 用自已给的本子写记录,总有机会知道女儿在想什么。 怀里的孩子身高和鹿瑶瑶差不多高,穿着不符合年龄的粉色连衣裙,略显幼稚,脸上被肉红色的疤痕缝缝补补,左眼凹陷,表情痴呆,双手有些紧张地纠在身前。 “哦、哦……” · 鹿瑶瑶暂时将日记本的事情放在一边。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品学兼优的女儿恢复记忆,回到优秀的样子。 她尝试了很多方法。去寺庙请大师,去寻找偏方,去问符水,去放生…… 可投出去的心血如石沉大海。 女儿依旧痴傻,大部分时候精神都不正常。她的脸难看到没办法出门,鹿瑶瑶用热心人土的捐款为女儿做整容手术,但女儿已经没办法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她有着十五六岁的身体,心智退化到六岁,就连最简单的英语句式都不会。 鹿瑶瑶一点点地绝望。 一边期待女儿快点好起来,一边期待她保持痴呆,什么也不用想,就当自已的乖女儿。 这天,鹿瑶瑶牵着披头散发的女儿,从寺庙回家。 女儿戴着夸张的口罩,前额的头发垂直锁骨,低着头,让人看不见她那张爬满痂痕的脸,沉默起被牵引绳牵着,一直很听话。鹿瑶瑶焦虑,女儿除了听话,似乎没有其他优点了。 路上经过一位穿道袍的男人时,鹿瑶瑶听见一声叹息。 “苦命啊,本不该如此。” 鹿瑶瑶一激灵,愣愣地看向走远的道长。 说谁?我,还是女儿? 鹿瑶瑶连忙追上那人,抓住道袍的袖角,像抓住救命稻草。“道长,我想问……” 道长挣开鹿瑶瑶的手,回过头来,是个面色端正的男人。“人各有命,放下执着,就是放过自已。” 他说话神神叨叨的,鹿瑶瑶却双眼放光。 道长一定是看穿了自已的命! “道长,求您救救我,帮帮我女儿……”鹿瑶瑶手足无措,因为激动而有点结巴,她生怕道长再一次拒绝然后残忍地转身离开,一咬牙,将女儿的额前刘海掀开。 鹿小林没什么反应,她像一个灵魂被封锁在躯体里的娃娃,呆滞的双眼缓慢地眨了眨。有些路人本就对这俩奇怪的母女感到好奇,一看到鹿小林的脸,吓得别过头去。 道长沉吟:“你想我怎么帮你?” 有希望! 鹿瑶瑶双眼一亮,双手抓着道长的袖袍,“只要能让我女儿清醒,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一切代价?” 道长有些玩味地重复着,“真是伟大的母爱。”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满脸希冀的鹿瑶瑶,手腕一翻,亮出一个棕黑色的瓶子。“回去供着,七天后,瓶底会出现液体,喝完。你拜过这么多东西,不用我教怎么供吧。” 鹿瑶瑶半信半疑地双手捧过,“一次喝完吗?道长,这瓶子是空的……” “不是她喝。”道长双手插袖兜,“你喝。一次一滴。喝完,我自会上门收回丝罗瓶。” 鹿瑶瑶还有满腹疑惑,她捧着棕色的小玻璃瓶,又听道长继续说。 “丝罗瓶千金难求,可不要弄坏了。” 小小的半透明棕瓶在她的手里翻来覆去,鹿瑶瑶看不出来这有什么特殊,她拎着瓶口微微晃荡,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的。 “等一下道长……” 鹿瑶瑶再抬头,眼前的道长走远了。 那男人走路像是在飘着走,肩膀没有动,一眨眼就出现在远处,再一眨眼,背影形成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随即消失不见。 难道是幻觉? 她脑子一片混沌,上一秒还将信将疑,看到步法诡异飘然的道长走远,又对其笃信。 手里仅有三四厘米长的空玻璃瓶,触感冰冷,昭示着刚才的道长不是幻觉。她把空瓶子拿在手心,翻来覆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只觉得凉丝丝的。
第15章 丝罗瓶5 女儿出事后,鹿瑶瑶隔三差五就会去请神像,祈求上苍开眼拯救女儿,为女儿求神问道。不管有没有用,鹿瑶瑶愿意一试,空荡的家中很快堆满神像,没有地方放。神像不能丢进垃圾桶,于是没用了的神像被鹿瑶瑶偷偷放在楼下花坛,没想到物业这么小气,每次自已在楼下花坛转悠,总是刚好有保安巡逻。 她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踏过满地大小不一的神仙,将这枚小瓶子放上了阳台拐角的供台。 供台被厚厚的窗帘遮掩,照不进阳光,阴得发冷。 鹿瑶瑶认真供奉,每天清晨,阳台准时香火缭绕,香烟盘旋往上,飘往看不见的虚空。虽然这一户照不进阳光,但白天时光线昏昏,反而将供台映得有些朦胧感,看上去好像真有‘心诚则灵’那么回事。 七天很快过去。 时间一到,鹿瑶瑶按照时间要求,从供台上取下丝罗瓶。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鹿瑶瑶从供台上请下丝罗瓶的瞬间,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好像有一只眼睛突然盯住自已。 她下意识环顾一圈。家里安静冷清,女儿趴在客厅,拿着画笔,很乖巧地涂鸦画画。 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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