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蓬莱眸光骤冷,提剑出门,看到了同样出门的孟摧雪。 黑衣青年浑身上下只有发上几点雪色依稀还有太华翠微君的影子,孟摧雪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无措,但很快就变成了平静,只是鲛蓝瞳孔暗淡的像一片死去的海,青霜剑邪气缭绕,再不见半分往日璀璨剑芒。 谢蓬莱以为他是要逃,直接挥袖就打了过去,孟摧雪拔剑的瞬间邪气呼啸而起,遮住了青年惨白的面容,也遮住那张苍白的面孔,一黑一白两种灵光交缠撕扯,不知是否是因为怜悯,谢蓬莱并未拔剑。 一场恶战,柳归鸿受伤,谢望舒身死涅槃,而谢蓬莱并未发现,孟摧雪夺剑而逃后,曾在邪气遮掩下回首,最后完完整整看了一次太华。 此后太华再无翠微君,山高海阔,死生无论。 …… 孟摧雪拖着破败的身体根本走不了多远,闯出太华没多远就失去意识栽进了一处山坳,他模糊感觉到自己顺着河流一路飘流,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他的身体,一遍遍冲刷着胸膛上的剑伤,让他反复重温着被谢蓬莱一箭穿心的痛苦,直到边缘的皮肉都泛白翻卷,没什么血可流。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可心脏痛的太切,又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是一片熟悉的黛紫色。 【卷二·凤栖梧桐】
第30章 凤凰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 诸界皆云:离恨天遍地梧桐。 此言不虚。 江淮凤甩着袖子从一地金黄的梧桐叶中硬生生从落叶中淌出一条路来,一身华丽翠衣在满眼金黄之中跟活靶子一样,果不其然,一颗金豆子从天而降,正中靶心。 江淮凤气得眼睛都泛起青光,抬手扶正了额角的点翠头饰,指着满园庭梧就破口大骂:“谢望舒!你给我滚下来!” 碧梧成片迷人眼的金叶抖了抖,江淮凤眯起眼看向那抖动的地方,看见了一截从叶片间露出伏在梧桐枝干上的赤金色翅尖,拽下腰间玉佩就砸了过去。 “哎哎哎别砸啊!我翅膀才长出来没几天!” 瘦白的手接住砸过来的玉佩,一点赤色从梧桐叶后面钻出来,谢望舒晃了晃玉佩冲江淮凤招手,眯着眼笑得十分欠打。 江淮凤一跃而起,落在谢望舒身旁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你也知道你翅膀刚长出来!” “今天族长绶翎为何不去?!” 谢望舒懒散的往后仰着,拖着调子漫不经心道:“不想去啊……我不要当少族长——” 江淮凤闻言几乎揪着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谢望舒!三年了!你能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离恨天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谢望舒思索后道:“……我徒弟。” 江淮凤要气死了:“你再收一个不就行了?!” 谢望舒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他要生气的,可难哄了。” 想起来柳归鸿阴测测的脸色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三年过去了这小孩儿变成什么样了…… 不会还恨着他吧?! 那可不行!他都替这小子死了一次了,真有恨也还清了。 越想越不放心,谢望舒一把薅住江淮凤垂落的的头发:“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吗?” 江淮凤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扯出来,一张艳丽的脸都被他气得扭曲:“你要往哪跑?!” “离恨天外啊。”谢望舒浅色的眼睛晶亮亮的,“我找我徒弟去,找完就回来绶翎。” 江淮凤才不信他的鬼话:“然后一找又百年是吧,谢望舒我怀疑你脑子是不是涅槃的时候连肉身一起烧了,五百年前你说不想当殿下了,要出去走走,五百年后突然就死了!” “你觉得整个离恨天谁还敢让你出去?” 谢望舒撇撇嘴,三年前他在蓬莱峰混战中身死涅槃,失去意识后再睁开眼时被炫目的金光晃了眼,然后就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冲进了他的房间,双方沉默了片刻后那群人就又冲了出去到处喊殿下醒了,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一抹华丽的翠色就闯了进来。 来人一袭翠色大氅拖的很长,缀成雀羽的细碎宝石的像绿孔雀展开的华丽尾羽,一双狭长的眼风流又妩媚,青金色的瞳孔像流转的洋金彩墨,墨发用翠色雀翎半挽着,额角的点翠金饰给他本就妖冶的面容又增添了三分艳色,美的像毫不收敛的锋利的剑,手腕上的绿松石手串缠了好几圈,显得肤色更白,翠色更浓。 谢望舒当时也没想到江淮凤长了这么一张脸净干老妈子活,他还没张嘴,翠衣美人就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江淮凤是整个离恨天里,脾气最烂的血脉继承人。 …… 整个离恨天都归凤凰一族,好巧不巧,或许是怕这异世之魂借着自己的身体为非作歹,玄凤封印了自己作为凤凰殿下的记忆,所以谢望舒涅槃重生之后才知道,玄凤是凤凰的血脉传承。 当年凤凰殿下趁着绶翎戴冠前逃出了离恨天,如今谢望舒涅槃,那具玄凤的身躯自焚,只有谢望舒知道,玄凤君已经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百年前少年初入红尘,此后一生都再没能回到自己的故乡。 江淮凤眼睁睁看着谢望舒突然就开始神游,抓住他的肩膀就开始摇晃:“醒醒神吧我的殿下!你再这样乱来族长要被你气死了!” “那可不一定哦。” 谢江二人顺着声音的来处低头往树下看,来人白衣飘飘,眉眼温款妍丽,柔和的像一泓温软的水,江淮凤却没什么好脸色:“雪凰?族长给你放假了?” 白衣女子冲树上两人扬了扬手中的请帖:“没呢,族长让我来的,还有,不要叫我雪凰,我有名字。” 谢望舒态度就好太多了,他从树上一跃而下:“别理他,雪亭,族长有何要事劳动你亲自来送?” 江雪亭把东西递给他:“这个,你先看。” 谢望舒还没接住,一条翠青小蛇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叼着请帖缠回了江淮凤腕上。 江淮凤夺了拜帖翻开,太华掌门谢蓬莱几个字亮的晃眼。 “……”江淮凤刚平息的怒火又窜了起来,“不许去!” 谢望舒:“去哪啊?我连是什么都没看呢。” “哪都不去!”江淮凤被请帖往怀里一揣,“你又死外面怎么办!” 江雪亭懒得跟那只炸毛孔雀说话,跟谢望舒简单讲了谢蓬莱的意思:“太华掌门诚邀离恨天族长,前往太华商议有关无妄海邪修的相关事宜,族中事物繁忙,族长抽不开身,想请殿下帮个忙,替他去太华面见掌门。” 江淮凤急了:“谢望舒!不许去!!让老头子换人!!!” “你说谁是老头子?” 谢江二人悚然看向说话之人,青陵光不知何时站在了梧桐树下,笑容和煦的询问江淮凤。 江淮凤:“我是老头我是老头!你能不能换个人?!我去也行啊,别让谢望舒去了!” “你得去,殿下也得去。”青陵光还是笑呵呵,好看的凤眼眯着,“雪亭也得去。” 江雪亭只是笑了笑,应了下来:“是。” 江淮凤瞪着眼:“为什么谢望舒必须去啊?!” 这个江雪亭回答了他:“因为太华掌门是他师尊。” “啊?!!” 这个他真不知道。 谢望舒没细听他们说的什么,他满脑子都是能回去见徒弟了。 …… 最后需要去太华的人还不少,离恨天曾经是瑞兽凤凰的栖居之所,如今以血脉传承为尊,有凤凰血脉的谢望舒被众人称为“殿下”。 龙生九子,凤育九雏,除了凤凰,九雏的传承也有几位,就比如江淮凤的孔雀传承和江雪亭的雪凰传承。 跟谢望舒一起前往太华的还有一男一女,分别是金翅大鹏和雷鸟。 青陵光是个例外,他不是凤族之人,而是西王母座下的青鸟使者三青鸟,千年前凤凰陨落,他受西王母之命扶持式微的凤凰一族,又勤勤恳恳的替谢望舒当了三百年凤凰族长,没有一点怨言那种。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不愿去太华,而是离不开离恨天。 当年他犯了错,被西王母贬斥,再出不得离恨天一步。 看着谢望舒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青陵光摇摇头,在离恨天边界转身,回了漫天飞舞的梧桐叶中。 江淮凤没说错,他确实是个老人家了。 老人家懒得动弹,谢蓬莱应该能理解吧? 他都把他徒弟送回去了。 …… 去时秋霞,归见春花。 乾坤山门外的紫叶碧桃林依旧火红如朝霞。 红衣携风,艳丽更胜春花。 三年未归,太华依旧。 于烟鱼尾 谢望舒快步穿过桃林千里,忽略了耳边江淮凤的喋喋不休,桃红入眼,让他难免又想起了当年山门桃树下,玄衣少年挥出的狼狈一剑。 他现在很想见到柳归鸿,很想。 心有所念,眼有所见。 一袭玄色像撞进满眼桃红的一点墨,在浅色的瞳孔之中洇开,曾经的少年如今彻底长开了,长身玉立,宽肩窄腰,革带收束出腰身的线条,墨发雪肤,唇色一如既往是有些病态的嫣红…… 再然后谢望舒就撞进了一双熟悉的黝黑眼眸。 黑眸无光,唯独烧进了他一身火色。 曾经那个憎恨一切的孩子站在山门前,他身后站了数不清的太华弟子,而眼中只有一个谢望舒。 柳归鸿在山门前等了很久,从朝霞起到夕阳出,终于等回了他的凤凰,可当他抬脚打算上前迎接凤归故乡时,那袭红衣身旁又多了一抹浓艳的苍翠和淡雅的月白。 于是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青年垂眸抿紧嫣红的唇,烧进瞳孔的火也随之熄灭。 谢望舒身旁的江淮凤和江雪亭太过碍眼,明明是异世来客,明明一开始身边只有他一人,明明他才是被抛下的那个,明明说过了不会再让他难过了…… 谢望舒明明应该是他一个人的。 熟悉的“恨”再次从柳归鸿的心脏最深处蔓延滋长,裹挟了他酝酿了三年的爱意,扭曲的妒火和怨念再次占了上风。 谢望舒看到柳归鸿了,他刚准备上前仔细打量打量他的徒弟,落在他身后一步的江雪亭伸手扯住红袖一角悄声道:“殿下,别忘了族长的嘱咐,您这次是代表离恨天来的。” 来之前青凌光叮嘱再三,让谢望舒给他留点脸,别跟回自己家了一样。 谢望舒冲着江雪亭笑了笑:“知道,这不是太久见着徒弟了激动吗?” 柳归鸿就站在山门前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谢望舒的笑容那么刺眼。 明明该是属于他的。 谁都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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