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卿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像是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因为这是别人告诉我的,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没去掉莲心就吃了,那味道真的很苦,那种苦涩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只可惜后来那人再也没有给我剥过莲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如同这莲池里若有若无的雾气。 姒仙听了,默默地剥了一颗莲子,轻轻地喂进塔卿嘴里,眼神坚定地说:“那以后就由我给塔卿哥哥剥莲子。” 塔卿原本有些落寞的神情瞬间消失,破涕为笑,眼中满是感动,道:“现在我也可以自己剥了。不过要是姒仙愿意剥,那我很乐意吃。”他摸了摸姒仙的头,动作轻柔而温暖。 姒仙突然抱住塔卿,煽动着背后那双早已千穿百孔的双翅。那翅膀已然破旧,但在夜光的映照下,仍能看出曾经的美丽。 他抬头看着塔卿,眼中满是关切,问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在继续等你想等的那人了?如果你要等,姒仙愿意陪着你等,一直陪着你。” 塔卿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姒仙,手指轻轻穿过他的发丝,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说道:“人不能总是停滞不前,不是吗?你一个小孩子操心这么多做什么?你只要好好长大就可以了。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姒仙将头埋在他怀里,使劲地摇着头,闷声道:“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我要陪着你。”他的小手臂紧紧地搂着塔卿的腰,仿佛害怕一松手,塔卿就会消失不见。 塔卿抱着姒仙,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姒仙打断。 他道:“塔卿哥哥,你不想寻郎君就不寻了吧。”说完,他发泄似的,把船上撑船的竹竿一下子扔进了水里,“噗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塔卿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哭笑不得,无奈地说道:“我的花灯在上船时就已经亮了起来,这说明与我有缘的人已经出现,躲不掉的。况且你把撑船杆扔了,等一下我们怎么上岸。” 他嘴上虽然抱怨着,但眼神里并没有责备。 姒仙满不在乎地说道:“怎么办?那就让水自己带我们去吧,水将我们带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不划了,累。” 他伸了个懒腰,靠在船边,看着周围的荷花。 塔卿笑着摇了摇头,又给姒仙剥了一颗莲子,道了一声:“好。” 两人随水而走,并没有遇上任何人任何船,一路安安静静,惬意悠闲。 可没了撑船杆的船,还是缓缓靠岸了。 —— 童怀被喜娘搀扶着,那一身喜服在这阴沉沉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眼。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人摆布,顶着一脑袋厚重的头饰,那重量压得他脖颈酸痛不已,渐渐地,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借着盖头下微微可见的视线,他们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三幸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三幸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说道:“他们这里成亲好像还免费给准备嫁妆唉!而且是十里红妆呢,从花轿到红棺,所有东西都给你全部准备好了。” 童怀听到这话,不禁泛起一丝好奇,微微抬起一点红盖头,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周围。 果不其然,只见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种嫁妆,真的是应有尽有。 他刚看了一点,抬起盖头的手就被重重地打了一下。 搀扶他的喜娘用一种尖锐且冰冷的声音说道:“新娘盖头可要新郎官来掀,自己提前掀开了可不吉利。” 童怀心中暗自腹诽,怎么规矩这么多,他又不是真的要成亲,搞得如此隆重。不掀就不掀,等上了花轿再掀开,反正谁也看不见。 十里红妆,按常理来说一般都是花轿打头,红棺在最后。 可童怀眼神余光瞥见自己已经走过了那顶通体大红绸缎装饰的花轿,而喜娘却依旧搀扶着他继续前行。 童怀忍不住问道:“不上花轿吗?” 喜娘发出一阵桀桀桀的笑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阴森。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喜娘犹如纸人的面容是多么僵硬和虚假了。 喜娘说道:“上轿那是你进入轮回才能上的,谁家出嫁上花轿啊?不都是入棺材吗?” 三幸紧紧跟在他脚边,听着他和喜娘的对话,赶忙解释道:“在这里办喜事的都是鬼,鬼上的当然要是棺材,和人是不一样的。你这是冥婚,就要按冥婚的规矩来。” 童怀被几位喜娘领到了一口巨大的红色棺材前,棺材上以金笔描绘出了一副花好月圆、龙凤呈祥的图案,让人不知该是感到喜庆还是害怕。 喜娘拿了几条竹蔑捆在他身上,束缚着他的行动,然后捏尖了嗓子,拉长了声音喊道:“上红棺!” 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和人出嫁喊的“上花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二者一个充满了喜事的氛围,一个却全是诡异的气息。 童怀无奈地躺进棺材中,待眼前的光转为黑暗,听到棺材板被重重盖上的声音后,废了半天劲怎么也挣脱不开那竹篾的束缚,他只能挪动着身子将盖头摘下。 眼前一片漆黑,随后便听到了有人拿着锤子一锤一锤砸在棺材上,那声音沉闷而沉重。 童怀有些惊慌地问道:“怎么回事儿?” 他和三幸隔着一层木头,听到对方的话都是闷闷的。 只听到三幸大声说道:“他们正在封棺呢!给棺材上封棺钉,别怕,我在外面,你要出来我给你取钉子。” “封棺钉?” 童怀喃喃自语道,他怎么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送去冥婚,被活埋的新娘。 轿夫……应该说是棺夫了。 童怀能感受到棺夫把他抬了起来,可并没有抬起多大的高度,根据感觉他应该也就离地三尺左右。 外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女人哭泣声,声音越来越大,哭得那是个惊天地泣鬼神,到后面直接变成哀嚎的哭。 童怀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艰难地敲了敲棺材,一位喜娘满声喜事地说道:“荷生,是迫不及待要嫁郎君了吗?” 童怀啼笑皆非,他又有这么恨嫁吗?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哭什么?不是出嫁吗?不应该笑吗?别哭了,哭得我心慌。” 喜娘依旧用那尖锐的声音说道:“荷生,这是规矩,这呀,叫哭嫁,哭的声音越大越凄惨,这新人婚后会更幸福。” 闷闷的,童怀又听到了外面喜娘扯着嗓子喊道:“乐起!” 锣鼓喧天响,唢呐声声扬。如阵阵惊雷,震得人心头一颤一颤的,每一声都仿佛在诉说着喜悦与祝福。 晃晃悠悠,童怀躺在里面,被晃得头晕目眩。 随后有人拿着柳条抽打棺材,一声响惊得他瞬间清醒。铃铛声,撒五谷杂粮的人将谷物洒落在棺材上洗洗刷刷的声音。 各种声音杂糅在一起,真的像极了送葬队伍。 他也不再纠正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棺材被钉死了,没了出气口,他一阵缺氧头晕,再加上抬棺人颠颠簸簸地跟着唢呐蹦跳,他实在受不了,一阵干呕。 童怀昏昏沉沉道:“三幸,把棺材穿透一个洞,里面有点缺氧。” 刚说完,他眼前就多了一个指头大的洞,而穿透棺材的匕首正好对上他的眼睛,只差一点就要碰到眼球,眼睛透过小洞对上旁边给他扶棺送嫁的三幸。 三幸看到棺材上突然出现的洞,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凑近洞口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童怀没好气地回道:“你觉得我这样像没事吗?” 三幸挠挠头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童怀想了想说道:“先看看他们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童怀透过小孔看外面。给他抬棺的是几只黄鼠狼妖,怪不得抬得这么低。身边跟着几个一直在哭的喜娘,哭的泪流满面,可脸却是再笑。还有人是不是吼一声,撒下黄白色的纸钱,纸钱随风飘荡,从他身边吹过。 他并不是走在前面,前面全是嫁妆花轿之类的,而是在队伍最后面。 外面的喧闹声依旧不断,哭嫁声、锣鼓声、唢呐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场来自地狱的狂欢。 走了许久,童怀在那昏沉的棺材里被晃得七荤八素,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嘈杂的声音和颠簸折磨得晕过去时,模模糊糊中看到自己被抬进了一处庙。 这庙看起来十分破败,墙壁斑驳,没有香火气息,只有满地的茅草,屋顶也是破漏不堪。 他旁边也跟着放了几口红棺,那几口棺材被一一排列放置在两条长椅上。棺材上的红漆有些剥落,漏出里面的黑。 庙里供奉的还是那个三面佛——尽阴仙。 佛像前站着一个佝偻老妇人,正颤巍巍地给尽阴仙点上一对白烛,而后她又侍奉上几束荷花,那荷花一看就是从莲池里面刚摘的,还带着几滴水珠。 童怀透过小孔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可就在他目光扫视的间隙,本应该站在他旁边的三幸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影。他心中一惊,一种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外面紧接着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那动静极大。童怀努力透过小孔向外看去,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混乱,但孔洞太小,目视范围有限,看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阵呼喊声传来,声音中带着一种急切与兴奋。 “对不起主人,我没有完成你的任务。” 这是三幸的声音,童怀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那声音里满是愧疚与慌张。 他心中满是疑惑,听这对话,难道是找到了尽阴仙?可尽阴仙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难道他也在今天成亲? 接着又是一阵熟悉的男声传来:“你谁呀?你找错人了,找错人了。” 那声音童怀觉得很熟悉,却一时半会儿在脑海中搜索不出确定的人选。 本来在准备主持仪式的老妇人,听到这阵骚乱后,脸色一变,拄着拐杖朝着一个方向匆匆走去,很快便消失在童怀的视线里。 不一会儿,他听到那老妇人愤怒到极点的声音传来:“来人,把这个扰乱仪式的杂交体扔出去!” 三幸骂骂咧咧的被扔了出去,他似乎在挣扎,嘴里不停地喊着:“你们这群家伙,放开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但他的反抗并没有什么用,很快就被人粗暴地扔了出去,那落地的声音让童怀都忍不住为他疼一下。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妇人转过身来,看着他的方向,在他以为那眼神是在看自己时,老妇人轻飘飘地说:“开棺,行拜礼!” 童怀立马听到有人上前来撬棺材,心头一惊,连忙挪动着想把盖头盖上,可他双手皆是被竹篾捆绑着,根本动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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