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话不足以支撑这个诡异的行为,妫夬踹起面具愤而离去。 徒留鸟雀在原地咋咋呼呼地鸣叫。 * 回去之后陆离病得更严重了。 灵力亏空让他的身体再度遭受了损伤,王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整宿整宿都没睡好觉。沈瓴陪在他身旁时还好些,一旦没陪着,王湮就会反反复复地平静着崩溃。 他会反反复复地去看火的强度,会反反复复地去检查药的用量。那些明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落到他眼里,桩桩件件成为了他自责时挥向自己的刃。 他的身体其实也算不上怎么好,甚至说比陆离还要差些。因为陆离只是经常生病,而他是一直病着。结果不出所料,照顾了陆离几日,陆离好了,他又病发了。病得也不轻。 药烟不断在殿内蔓延,王湮狼狈地咳了两声,接过沈瓴递来的水,勉强喝了两口,便摇了摇头,道:“不要了。” 沈瓴冷冷看着他,“我早说过,你不必对他如此费神。” “……你别和小离说这种话,我是他舅舅,我不关心他,谁关心他?” 沈瓴额头青筋隐隐暴起,冷声嘲讽道:“舅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娘呢。” 手中的烟杆顷刻间断作两半,手心淌出汩汩鲜血,浸湿了被褥。然而王湮却恍然未觉,只是冷眼看向沈瓴,声音带着警告:“沈瓴,别触犯我的底线。” 沈瓴攥紧双拳,只觉内心无比烦躁,“王湮,我在关心你,你确定要这么对我说话吗?” “……” 沉默许久,王湮吐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躺回了榻上,“……我太累了,对不起。” 脚步声在殿中响起,王湮以为沈瓴是离开了原地,却未曾想到他竟朝着自己走来,默不作声地给自己手心的伤口上起了药。 冰冷的触感传来,王湮却不觉寒冷。双肩微微一颤,许久,王湮终是翻过身看向了沈瓴,低声道:“对不起,沈瓴,我真的太累了。” 沈瓴垂眼给他包扎着伤口,模样瞧起来温柔体贴,声音却强硬不容置喙:“等他恢复了,和我回赤海。” “我……” “我不听废话。” 沈瓴目光灼灼看着王湮,“王湮,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别忘了你欠过我什么,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听到他用这两句话来压制自己,王湮不知为何,心头竟带了些隐隐约约的不适。沉默半晌,他终是轻蹙着眉头,抛去脑中多余的想法,点了点头道:“我回。” “嗯。” 沈瓴转身去拿烟杆的瞬间,陆离轻手轻脚进了殿内,跪在板凳上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上,才走到榻前小声唤道:“舅舅,你要吃点东西吗?” “嗯?”听到声音,王湮才回过神来,转身望去,表情有些意外,“小离?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桌上的大食盒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你自己提来的?” 陆离点了点头,随后又轻声道:“我想来看看你,对……” “再和我说那三个字我跟你翻脸啊。” 陆离眨眨眼,犹豫许久点了点头,将王湮的手从脸上拽下,问道:“舅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过几天就恢复了,放心吧,没事的。” 说完,他又伸出双手将陆离揽到怀中,戳着他的脸颊,低头看着他:“这几天晚上都下雨打雷,怕不怕?怕就过来和我睡。” 陆离抿了抿唇,“我一个人也可以的,舅舅要好好休息。” “我们小离真勇敢。” 陆离闻声,眼眶一红,虚虚抓了抓他的衣袖,“舅舅,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王湮抚摸着他的脑袋,轻叹一声:“你在舅舅这里永远是小孩。” “永远是……” 王湮低头看着他,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没心没肺笑道:“永远是宝宝,哈哈哈……” …… 沈瓴一过来时看到的便是王湮将陆离揽在怀中开怀大笑的模样。他披散着长发,脸色却带着些病白,衣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旁,露出了肩上开得正盛的那朵艳花。那由他亲手种下。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扭曲感,沈瓴强迫自己压下那阵不爽,磨了磨牙,加快脚步朝着二人走去,猛地将手中的烟杆扔在榻上,正好隔绝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冷声道:“拿着。” “这么凶干什么,吓我一跳。” 王湮不满地看了沈瓴一眼,转头看向陆离时,语气却又变了一番模样,“小离,舅舅得用药了,你先回去吧。” “……好。” 短短的两句话让沈瓴嫉妒得双眼发红。 松松垮垮的衣袍在动作间滑落了些许,隐隐约约露出了他肩头上的花。陆离忽地转头望去,刚想说些什么,却无意瞥见了那朵花。他皱紧眉头正欲开口询问,却在下一秒被沈瓴撞离了原地,“他身体不舒服,用完药就该休息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又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警告道: “别再给他添麻烦,他照顾你已经够累了。” 陆离在原地僵了许久,才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攥紧双拳转身离开了原地。 第三十五章 又是小半月。 王湮的伤前脚刚好,后脚顾瞎子就赶着趟儿回来了。元宵的状态经过一个月的滋养,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起来。小小的龙蛋渐渐在鸟巢中孕育成形,只是身形还有些透明,瞧起来也还有些虚弱。 但确实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 陆离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在与元宵相见时终于放了下来,但在看到那小小的鸟巢时,眸色又不受控制地变黯淡了一些。顾瞎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便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想开点。” 陆离点了点头,低声道:“谢谢前辈。” 顾瞎子又捏捏他的肩膀,才收回手将佩囊中的符咒一一拿了出来,顺口问道:“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 陆离想了想,道:“很好。” “很好是有多好?”顾瞎子笑了笑,指尖冒出火焰,原本漂浮于半空的符咒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燃烧起来。黄光源源不断朝着陆离额间涌去,陆离眨了眨眼,看着灰烬被风吹走,突然小声问道:“前辈,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吗?” 顾瞎子摊了摊手,没承认也没否认。陆离仰头看着他,瞧着那张俊朗的面容渐渐在自己面前放大,直到顾瞎子往后退了一步,他才睁大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恢复了灵力。 微风吹过,花瓣飘然落下。陆离看着那袭黄袍在空中飞舞,喃喃道:“前辈,你对我太好了,好得像梦一样。” “那就当它是场美梦吧。” 顾瞎子轻声一笑,摸了摸陆离的脑袋。他的手心温暖无比,像是一位长辈在拥抱小辈一般,温柔又蕴含着富有生机的力量。 像是…… 万物? 脑中突然闪过这个想法,然而等到陆离回过神来想询问时,顾瞎子已然收回了手。在阳光之下,他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领,唇角的笑意在光线的照耀下,竟像是带着蓬勃的生命力一般,耀眼夺目,“陆离,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后边儿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你一个人可以吗?” 陆离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又开口问道:“前辈,你要去哪儿?” “我呀?” 顾瞎子“唔”了一声,笑吟吟道:“我得先找个地方睡一觉,才能确定要去哪儿呢。” 说完,顾瞎子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转了身,“小元宵的残魂再养个半年估计就能成形了,到时候把他孵出来就行。” “不用送了,我走了啊,有缘再见。” 陆离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猛地将腰间的佩囊解下,急切地追上了他的脚步。 “前辈,这里面……” 顾瞎子“诶”了一声,往他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记,陆离便瞬间停在了原地。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需要你帮我看好星荷里头的一块白石。” 说完,他又像是怕陆离不信一般,喃喃道:“我闺女在那里面呢,她叫阮白石,嗯……不随我姓,但是她确实是我闺女。” 说完,他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及时止住了话头: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陆离。” “好好的。” 顾瞎子转身,身影逐渐远去。腰间的酒壶被那双与外貌完全不符的、干枯苍老的手拿出,陆离看见他囫囵喝了几口酒,便将酒壶猛地扔下地面,擦擦嘴巴负手离去。 而后听到他癫狂的笑声在云霄之中回荡: “醒时枕千山,醉时笑天地。糊涂,糊涂,荒唐一久痴癫命。” “摇盅探玄机,卦里藏真命。天命,天命……” “狗屁真命!去你全家的天命……哈哈哈……” * 三日后。 陆离坐在桌前,用指尖轻轻抚摸着鸟巢中的蛋。他的神情无比专注,王湮在外面看了许久,直到被沈瓴捏了捏手,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低声道:“沈瓴,我……” 后半句话在看到沈瓴冰冷的眼神时戛然而止。王湮轻叹一声,最后到底是硬着头皮走到了殿中,轻唤道:“小离。” 陆离闻声望去,“怎么了,舅舅?” “我……” 王湮犹豫半晌,转头求助般看向沈瓴,似乎是想让他收回决定。可沈瓴却只当没看见,径直走到王湮身旁牵起他的手,便冷眼看着陆离道:“我要带他回赤海。” 沈瓴的目光像是冷箭,陆离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半晌,陆离轻声应了一声,道:“舅舅,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王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沈瓴,道:“你出去吧。” 沈瓴冷冷瞥了陆离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原地。 直到沈瓴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陆离才收回目光,皱眉劝道:“舅舅,他不是什么好人。” 王湮轻叹一声,想解释又怕陆离有心理负担,最后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有事随时叫我。” 陆离沉默许久,大抵也是猜出了些什么,拽住了王湮的衣袖,冷静道:“如果是他威胁你,我现在就可以攻上……” “倒也不是。”王湮摩挲着下巴,轻笑了一声,“我还挺喜欢他的。” 陆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离也不好再劝。和王湮对视许久,他认真道:“舅舅,我一直都在这儿。” “我知道。舅舅以后能不能不入赘可全仰仗你了啊小离。” 陆离抿了抿唇,“我不会让舅舅入赘的。” 王湮被他逗笑了,“傻孩子,行,舅舅不入赘,你努力努力把渊海再弄强一点,到时候舅舅去赤海直接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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