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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黎的指尖无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裴宿的温度。 "程黎！" 裴宿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程黎低头，看见那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剑客正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身上满是树枝抽打出的血痕。几根粗壮的枝条同时袭向裴宿，他挥剑斩断，却还是被一根偷袭的树枝击中腹部，闷哼一声差点坠落。 “别过来！”程黎大喊，“裴宿，回去。” 裴宿充耳不闻，他的动作更加凌厉，剑光所到之处木屑纷飞。程黎能看到他眼中的决绝，那是一种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独自逃生的固执。 裂缝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黑雾的流速陡然加快。 程黎望向裂缝深处，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能感觉到一种超越理解的注视，冰冷而贪婪，仿佛在评估这个世界的可口程度。 “没有时间了”程黎叹了一口气。 【自毁程序启动，三十秒确认时间】 程黎的指尖颤抖起来。他想起自己还有很多话没对裴宿说，但是都来不及了。 “程黎！” 裴宿不知何时已经接近树顶，他的一只手死死抓住突出的树瘤，另一只手竭力伸向程黎。他的袖口已经被鲜血浸透，脸上布满细小的伤痕，但眼神依然坚定如初，他其实也不知道找程黎做什么，说什么，但就是莫名觉得他得做些什么。 就在程黎犹豫的刹那，裂缝中突然伸出一条巨大的黑色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向裴宿！ “小心！” 程黎不假思索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裴宿前面。触手缠上他的腰际，瞬间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让程黎眼前发黑，但他还是死死抓住裴宿的手腕。 "放手！"裴宿厉声道，"你会被拉进去的！" 程黎却笑了，鲜血从他嘴角溢出："裴宿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触手猛然收紧，程黎感到自己的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系统的提示音变得断断续续： 【倒计时十五秒】 系统急忙道：“想想裴宿，程黎！那些人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照样可以和裴宿和和美美，在一起一辈子！” 程黎摇摇头，他的瞳孔开始扩散，但嘴角却挂着释然的微笑：“我家楼下水果店的老板，总是故意多给我几颗水果，还劝我要好好顾家阿婆…阿婆虽然多话，但以前我晚归，她总会在门口守着我的动静，要和我说说话，然后担忧我晚回家…” “她们…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让我知道，原来，我有别的活法，不用吃怪物，不用厮杀，普通，美好。” 触手突然发力，程黎感到自己的手从裴宿掌心滑脱。在坠入裂缝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裴宿撕心裂肺的表情，听见他喊出的那句话： “程黎！” 黑暗吞噬了剩下的字句。程黎感觉自己被抛入无尽的虚空，身体正在分解成最原始的能量粒子。系统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自毁程序确认完毕】 【程序开始】 【543】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程黎仿佛看见一道刺目的白光从裂缝外射入，听见裴宿的呼喊穿越层层空间传来。他想回应，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21】 【程序启动】 世界在程黎眼前分崩离析，又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重组。他感觉自己变成了风，变成了云，变成了缝合两个世界的线。最后的念头是裴宿掌心的温度，和那个来不及深入的吻。 白光过后，裂缝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大门无情关上，并碎成了碎片，黑雾被净化，遁入云彩，世界开始下雨。 裴宿跪在树顶，眼睁睁看着程黎消失的地方。那里现在只剩下一片平静的天空，和几缕飘散的金色光点。他伸手去抓，光点却从他指缝间溜走，如同那个总是笑着的年轻人一样，再也抓不住了。 巨树开始枯萎，枝条纷纷脱落。在遥远的城市废墟中，怪物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黑雾从它们体内渗出，升向高空后消散无踪。 洛丽塔突然抬头看向天际，她精致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类似悲伤的表情：“他把所有力量都留在这个世界，用来净化所有人类了” 从此怪物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包括受怪物所扰的异能者，这个世界会完全回归原本平静普通的模样。 李由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片湛蓝如洗的天空。但他心里某个地方突然空了一块，就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抬眼去看眼前的洛丽塔，却只能看见一只熟悉的小猫咪，他揉了揉眼睛，突然不解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害我好找。” 他周围的人类捂着脑袋爬起身。 “我怎么在这？” “我不应该在家吗？” “算了，真是奇怪，不想了。” 第71章 裴宿的剑从指间滑落，在地面上敲出空洞的回响。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死死盯着那片已经愈合的天空，仿佛只要看得足够用力，就能把消失的人重新拼凑回来。 周围的人路过，窃窃私语道：“这是在玩cos吗？” “这身装扮，挺仿真的。” 裴宿无知无觉，这时，霍心不知道打哪出来，从他身旁路过，约莫是觉得眼熟，于是多停留了一会：“哥们，你这…” 裴宿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道：“翎翎？” 霍心愣了一下，道：“什么翎翎？我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说完他便走了。 裴宿这才明白，所有人都忘记了，包括异能者，那些被怪物异化，影响已久的异能者们，早也不必害怕自己失控，伤害普通群众，这似乎是件好事，只除了他…他为什么还记得。 “骗子”他声音嘶哑道：“消除记忆怎么还偏偏漏了我。” 裴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细碎的金色光，那是程黎留在他体内的最后痕迹。 裴宿站起身，一个人挪进阴影里，便没什么人关注他了，他沉默了良久，一旁传来轮椅的声音。 每个人都会去拥抱新生活，回归普通美好的日子，只除了裴宿，他就像世界的异类，只有唯有，他还记得曾有过一个金发青年造访这个世界。 裴宿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记得，但幸好他还记得。 “程黎”裴宿机械地重复着这个突然浮现在脑海的词。他摸向心口，无数画面突然涌入：程黎第一次笨手笨脚地拎着锅铲做饭；程黎蹲在水果摊前偷吃草莓被老板笑着敲头；程黎回家替阿婆修理收音机；程黎喋喋不休唠叨着要他辞职；程黎窝着自己身上撒娇…… 裴宿攥紧胸口的衣料。 雨幕中传来微弱的猫叫。裴宿转头，看见洛丽塔变成的猫正叼着个东西过来，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李由安。 “只有你能听见我说话了，因为你体内另一半怪物血统，可以让我们交流，他给你留了礼物哦。”黑猫开口竟是少女音色，尾巴尖轻轻圈住裴宿的手腕，“虽然大部分能量用来净化世界了，但这只小人被他好好的护下来了” 李由安疑惑道：“你在喵喵叫什么。” 裴宿颤抖着接过那只黑发小人玩偶。 他在里面注入过至少一半精神力，用来保护程黎。 刹那间无数金色光点从城市各个角落升起，在雨水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那些被程黎保护过的人们无意识地抬头，他们看不见光网，却都莫名感到心头一暖。 水果店老板往空篮子里多放了个苹果，阿婆对着雨幕念叨着：“那孩子今天该带伞的。” 然后突然一愣：“什么孩子？” 核心碎片在裴宿掌心化开，变成一道小小的金色漩涡。有温暖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像是有人从背后给了他一个拥抱。裴宿猛地转身，却只抓到一缕正在消散的金色雾气。 “程黎？”他徒劳地抓握着空气，“你还在对不对？” 黑猫的耳朵耷拉下来：“只是残存的精神力啦。不过”它突然跳上裴宿肩膀，用爪子拍了拍那只小人，“说不定哪天”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大地上。 裴宿忽然想起程黎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裴宿收回剑，对着洛丽塔道：“谢谢。”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李由安抱住洛丽塔小声叮嘱：“你下次可不能乱跑了，我很担心你的。” 洛丽塔轻轻蹭了蹭李由安的下巴，用李由安听不懂的喵喵叫说着：“我变成一只普通猫咪了，李由安，猫咪的寿命只有十几年，虽然又短又无聊，你还总是要上学上班，听不懂我讲话…” 洛丽塔的爪子拍上李由安的手：“但能这么陪着你，我很开心，你是最好的大人。” 裴宿走了很久。 街道上的人群逐渐散去，他们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各自回到原本的生活中。 裴宿踏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回响。他停在一家水果店前——程黎常去的那家。老板正哼着歌擦拭苹果，见他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道："小哥，买点水果吗？刚到的苹果很甜。" 裴宿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看见老板身后的篮子里，放着一颗鲜红的苹果，像是专门为谁准备的。 “奇怪，”老板忽然挠挠头，“总觉得那个是要留着给别人的” 裴宿沉默地拿起一颗苹果。 苹果在指尖微微发热，他恍惚看见程黎蹲在店门口和老板卖水果的样子，因为老板多放了几颗，所以笑得狡黠又明亮。 裴宿将钱放在柜台上，转身走进窄巷。 巷子尽头是程黎的公寓。裴宿站在楼下，看见一楼的窗户大开着，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只苍白的手在招摇。阿婆坐在门口，不断拍着自己的收音机：“真奇怪，怎么又坏了…小…啊…” “老咯，最近记忆总是不太好。” 楼梯间的感应灯坏了，裴宿在黑暗中数着台阶。 裴宿推开门，灰尘在斜照的阳光中飞舞。茶几上放着半杯果汁，沙发凹陷的痕迹还没回弹，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出门。阳台上的绿植绿意依旧，花盆底下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画着拙劣的爱心。 裴宿坐在程黎的沙发上，指腹摩挲着便签纸粗糙的边缘。阳光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地钉在墙上。他想起程黎总爱蜷在这个位置打游戏，手柄按键的咔嗒声能响到深夜。 裴宿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恍惚看见程黎盘腿坐在地毯上，仰着脸对他笑：“裴哥，你看我这关又过不去了。” 他伸手去碰，幻影便碎在暮色里。 黑发小人偶从口袋里滚落，无声地陷进沙发缝隙。裴宿太累了，连日来的疲惫混着记忆里程黎鲜活的笑脸，终于让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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