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梦见程黎在雨里转身，嘴唇开合说着什么。他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化作树根，深深扎进混凝土里。 醒来时，月光已经漫过整个房间。裴宿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发现身上盖着程黎常穿的那件外套，明明睡前它还挂在门后。窗外传来遥远的汽车鸣笛，衬得屋子静得可怕。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心脏像被浸泡在冰水里，又冷又重。黑发小人偶不知何时从沙发缝里爬了出来，此刻正坐在他的膝盖上，小小的手掌贴着他的手背。 裴宿盯着它看了很久，久到月光偏移，照在小人偶的发梢上。突然，那撮黑发泛起了金色的微光。 "裴哥。" 熟悉的声音惊得他浑身一颤。小人偶周身浮起细碎的金色光点，在空气中汇聚成半透明的轮廓，程黎就跪坐在他两腿之间，额头几乎抵着他的胸口。 精神体的边缘像接触不良的投影般闪烁，却真实得能看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我回来啦。"程黎笑着说，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他抬起半透明的手，指尖穿过裴宿的衣料，点在心脏的位置。 “好想你，裴哥。” 裴宿不敢动。他怕呼吸太重会把眼前的幻影吹散，程黎的精神体却突然前倾，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没有实体的触感，只有细微的电流般的麻痒，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温度。 “多亏裴哥留在里面的精神力，护下了一点我的精神力。”程黎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最后的能量……本来想留着说更重要的话。” 裴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比如？" 程黎的轻笑道：“比如我攒的钱都在…” 裴宿垂下眼帘：“程黎，那都不重要。” 精神体突然安静下来。月光穿过他透明的金发，在裴宿的衬衫上投下粼粼的光斑。程黎慢慢直起身，捧住裴宿的脸。他的手掌像一缕阳光，温暖却抓不住实体。 “我在雨里。”程黎的手抹过裴宿的眼睛下方，带走一滴没落下的泪，“在风里。在每一个你走过的街道上，裴哥，别哭了，这就是我最想要的世界。” 他的身形开始不稳定，光点像逆行的雨滴般向上飘散，“所以别哭啊，我这不是在和你贴贴吗……” 最后一个字化作光晕炸开。黑发小人偶啪嗒倒在裴宿掌心，再也没了动静。 窗外起风了，一片叶子贴着玻璃滑下，像声叹息。 裴宿在月光里坐了很久，直到晨光熹微。他小心翼翼地把小人偶放回胸前的口袋，贴着心跳的位置。 第72章 早上七点整，闹钟准时响起。 裴宿按掉闹铃，盯着天花板发了三秒钟呆。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告诉他今天又是个晴天，适合跑业务的好天气。 是的，裴宿认真的去应聘了保险业务员的岗位，虽然之前当异能者出生入死赚的很多钱还在账户里，但裴宿窝在家里不吃不喝好几天，差点饿死，最后被艰难爬上楼的阿婆报了警，送去医院之后，阿婆就絮絮叨叨，要他去找份谋生的工作，可别再这么颓靡下去了。 阿婆说着说着，就说起救裴宿那天，有一只猫天天在她门前瞎叫，她烦得很，也不知道为什么出来一见那只猫就知道出事了，于是年迈无力的身体跟上了猫咪，哪知那天身体意外的好，居然轻轻松松爬上了楼，接着猫咪趴在裴宿门前疯狂地挠，阿婆这才报了警。 后来那只猫咪就不见了。 裴宿猜是洛丽塔。 回忆结束，他从床上爬起来，从衣柜里取出熨好的白衬衫。 这件是上周打折买的，三件八折，程黎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说，裴哥居然懂得过日子了。 想到程黎，系领带的手顿了一下。 领带又打歪了。 “xx人寿”的早会一如既往的无聊。 一群人在领头羊的带领下叽里咕噜大喊着，内容无非就是开单，赚钱，加油。 裴宿摁了摁疼痛不已的脑袋，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当初编啥职业不好，编个保险业务员，绕是曾经为人类出生入死，无所不能，上天入地的裴大队长，依然觉得这份工作简直让人心累。 经理站在投影仪前唾沫横飞：“上个月我们组的业绩又是倒数第二！尤其是某些人……”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裴宿，“连续三个月没开单了！” 会议室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同事a故意把文件夹摔得很响：“有些人啊，仗着长得好看就混日子。” 这几乎是意有所指，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裴宿。 裴宿听见他们小声八卦：“长这么好看当明星去啊，为什么要和我们抢单子。” “不过也幸好，就脸好看，脑子不太正常，每次说话客户都被气跑了。” “也不知道靠什么生活哦他。” 裴宿低头翻看客户资料，假装没听见。 “今天必须约到客户面谈！”经理拍着桌子，“完不成的留下来打电话！” 上午十点，裴宿坐在咖啡店等客户。 他点了杯美式，没加糖。 程黎以前总笑他喝咖啡像喝中药，非要往里面加三包糖，甜得发齁。 "裴先生？"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坐下。这是今天第三个潜在客户，某娱乐公司的部门主管。 “您看这份重疾险”裴宿翻开资料。 男人突然打断他：“听说你以前是当保镖的？有兴趣干些别的吗？” 钢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裴宿面不改色："您听谁说的？" “人事部小张啊。”男人凑近，“她说你身手特别好，有次团建，她被人摸了一把腰，她和人吵起来了，那人还想打她，是你上去一下就卸掉了他胳膊。” “那是误会。”裴宿合上文件夹，“我只是反应比较快。” 男人不依不饶：“我是干娱乐业的，你看，你长相精致，身材不错，为什么不换个行当，进娱乐圈，分分钟收入过万，比干保险赚钱多了。” “只要你肯入行，我敢保证，一定给你打造成…诶，裴先生，你别走啊！” 中午十二点半，裴宿坐在公司楼下吃盒饭。 今天的配菜是青椒肉丝，肉少得可怜。 他想起程黎总能把饭菜做出花样，一个鸡蛋都能煎出花来，而且特别好吃。 “裴哥！”新人小王端着餐盘凑过来，“教教我呗，怎么跟客户聊天啊？” 裴宿扒了口饭：“问他们家里情况。” “就这样？” “嗯。” 小王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悻悻地走了。 下午三点，裴宿在老年活动中心办讲座。 台下坐着二十多个大爷大妈，最前排的李奶奶戴着老花镜，认真记笔记。 “所以养老保险要趁早规划。”裴宿翻着PPT。 “小伙子！”王大爷突然举手，“我孙子说你们这都是骗人的！”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裴宿面不改色：“您孙子做什么工作的？” “程序员！在什么巴巴上班” “那正好。”裴宿点开新页面，“这是某互联网公司的猝死理赔案例。” 现场突然安静得可怕。 晚上七点，裴宿终于下班。 路过水果店时，老板热情地招呼他："小哥！今天苹果特价！" 玻璃柜里红艳艳的苹果摆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层明显比其他的要红。 裴宿看了很久，最后买了盒下面的。 “奇怪”老板挠挠头，“这小伙子，每次放着最好的不买” 回到家已经快八点。 裴宿把钥匙放在玄关的碗里，程黎买的那个，碗底画着傻笑的太阳。 他打开冰箱，把水果塞进去。 裴宿站在冰箱前，突然觉得很累。 他拿出苹果洗完咬了一口，苹果是没什么味道的，但却是程黎会喜欢的口味。 他就喜欢这种，无色无味，普通但常见的事物。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主持人笑得很大声。裴宿坐在沙发上，慢慢吃完苹果，掏出口袋里陪了自己一天的黑发小人，摸了摸了它的脸。 黑发小人明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可奇异的是，裴宿从不觉得是在摸自己。 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黑发小人偶安静地坐在茶几上，在灯光下投出小小的影子。 裴宿在十点之前入睡，以前常常要加班，程黎就会说：“裴哥，人体最佳休眠时间是在十一点前，再这样下去，你就要猝死了！” 不需要再为人类加班加点操心的裴队，如今严格按照程黎的作息表生活着。 是夜，黑发小人躺在裴宿的怀中，眼睛朝向窗外的方向，一只猫咪落在窗台上，洛丽塔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里探头往里望，确定里头的人还在均匀呼吸，并且生命平稳之后，小小的猫咪叹了口气。 “真的是，害我每天跋山涉水的来确定活没活着，李由安都以为我在外面有新的爹了。” 洛丽塔没好气道：“要不是看在no1的面子上，哼，我才不理你呢。” 洛丽塔翻身跳下了窗台，遁入夜色。 裴宿也抱着黑发小人转了个身，叹了口气。 说是严格按照程黎作息表上床，实际上睡不睡得着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失去程黎后的夜晚，裴宿常以失眠度过。 他将黑发小人贴在自己的脖颈处，轻喃：“程黎…” “我想你了。” 早高峰，地铁。 裴宿涌入人群。 裴宿人群中握着把手保持平衡。 隔壁穿校服的女生偷偷用手机拍他，闪光灯却忘了关。 裴宿低头看她。 “对不起！”女生红着脸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包上那个小人挂件很好看” 女生仔细看了几眼，突然发现黑发小人和眼前青年如出一辙的五官，这不就是变相在说对方好看吗？ 女生脸顿时更红了。 裴宿点点头，没有回答她。 太高冷了，女生怯怯地后退几步。 裴宿走出车厢后，女生小声嘀咕着：“奇怪，怎么感觉那小人眼睛好像动了一下” 裴宿又是一天无用的奔波，一单没开。 经理在会议上差点指名道姓骂，但最后还是堪堪刹住了车，想当初他招裴宿，就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开单也一定容易，奈何进来后他才知道裴宿对于开单的执念淡泊，对于赚钱也不那么的热衷，整个人死气沉沉，话也说得噎人。 经理那叫一个悔，但又想，万一裴宿突然开窍了呢？ 裴宿忙碌一天后拎着一袋泡面回家，自从程黎离开之后，他便不愿意走入厨房，他总觉得那里会有一个围着可爱围裙的身影，举着锅铲笑眯眯的问自己，今天想吃什么？ 他沉默地将包放在餐桌上，转身烧水泡面，咕噜噜的水蒸气萦绕，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陷入沉寂，连带着听力也模糊起来。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4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