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薄唇微弯,眼底含着笑:“你看书,别看我,免得又怪我撩拨你。” 熄灭的欲念瞬间死灰复燃。 段昀陡然合上窗,正襟危坐,抽了自己一巴掌。 裴玉苏醒不足半日,身子还很虚弱,怎么经得起情爱床事,心猿意马也得分时机! 他眉头紧蹙,心浮气躁地翻开书,一目十行扫到那句诗。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鱼龙潜跃……不是鲤跃龙门吗? 到底是哪里的大江,鱼和龙混在一起跃水? 段昀念了几遍,实在静不下心,满脑子都是裴玉含笑的眼眸,索性不读了,转头透过窗盯着裴玉。 色欲熏心他认了,碰不得,看着也成。 裴玉将长发挽成松松的一束,垂在后背,然后倚在榻上看书。锦囊被他当成了灯笼,放在书旁,映得手掌似润泽的暖玉,指尖泛着细微的光。 他不紧不慢地翻着书,神情舒展而平静。 段昀注视良久,躁动的情绪缓缓沉淀下去,内心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宁。 直到裴玉困倦地睡着了,段昀才静悄悄地回到车里,捏起锦囊放进他衣衫内,将他身上的绒毯盖严实。 临近傍晚,天色越来越暗。 追风跑得虽快,但拖着普通马车没法风驰电掣,翻山越岭一整天,路程走完一半。今晚到不了滇南,荒郊野岭,只能让裴玉在马车里过夜。 马车停在寒潭附近,段昀生火烧了壶热水,取出小锅熬药膳。 他忙着熬药的时候,裴玉醒了,推开侧边小窗朝外张望。 雪后初霁,月似弯钩,满天星斗。 段昀抬起头,英俊的面容恢复如初,温声道:“外面冷,你在车里待着。” 裴玉说:“睡了太久,好歹让我透透气,你把火堆烧旺些。” 段昀没有硬拦他,往火堆里添柴:“你穿好冬衣再出来。” 裴玉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将锦囊留在榻上,披着氅衣下了马车,踩着一地积雪走到段昀身旁。 段昀发觉他没随身携带佛骨,眉心跳了跳,语气微沉:“裴玉,你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病都没好,刚能走动就这般任性。” 裴玉站着俯视他,长睫低垂如扇,面颊被火烘出朦胧的绯色,嗓音透着慵懒:“你是逍遥自在的鬼,还不准我是任性妄为的人吗?” 回旋镖又扎到段昀心口上。 他算是明白了,骨符被毁成了裴玉的心结,这事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必须得摊开了说清楚。 “你失忆了,不记得那枚符的由来,以为它是宝贝。但我告诉你,它是摄取你生机气运的邪物,会害得你气绝身亡,魂飞魄散。”段昀站起身,逼视着裴玉,“你说,我该不该毁了它?” 裴玉无可辩驳,垂眸看着火堆。 “只可惜我毁得晚了,以至于你性命垂危,要靠金灵寺的佛骨舍利才能安魂保命。” 段昀抬手拢住他的脖子,轻轻抚摸,接着说:“既然你不喜欢带锦囊,我给你做个项圈,把佛骨嵌在里面,好不好?” 裴玉撩起眼,与段昀四目相对,柔声说:“何必做项圈呢,你不如将它嵌进我血肉里,省得麻烦了。” “嵌进血肉……”段昀眼神带了点狠,凑到裴玉唇边,“我倒想把你整个人都嵌进我的血肉里。” 裴玉贴着他冰凉的嘴角,用气音说:“来啊,当我怕你不成。” 段昀彻底忍不下去了。 他单臂环住裴玉的腰,抱着人往马车走,另一手捏着裴玉脸颊,啃噬似的咬着唇肉,急迫到连半步路都不愿忍。 冷硬与温软交融,令裴玉受不住地颤栗起来。他半睁着眼,双眸在昏暗里迷离,喘息时泄出一声含糊的低笑。 段昀被笑声烫得耳麻,又去吻他,仿佛真想一口一口吞掉他,牙尖磨着软肉,舔舐他湿热的味道。 这一夜过得漫长,裴玉溺在热潮里沉浮,意识融化了一般,分不清黑夜白昼。
第20章 裴玉昨夜累狠了, 弄到天边泛白,浑身软得动不了。 结束之后,段昀为他擦洗过身子, 还记得给他喂药。他瘫在段昀怀里,勉强喝掉半碗药膳,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只觉闷热难耐。 裴玉掀了绒毯, 解开冬衣, 慢慢支起身,推开侧窗透气,发现马车停在一处山舍小院里。 竹篱笆围着木屋, 篱笆边栽着几株姹紫嫣红的花树,院中有竹节取水,潺潺清泉流进石砌的小水池里。 抬眼望去, 满目春色。 段昀在修葺屋顶,裴玉支肘撑腮看了片刻, 问:“你把我带到哪来了?” “滇南, 腾州。” 段昀从容落地,站在马车窗边:“腾州是我母亲的故乡,我幼年时与父母来过一次。这里冬日温暖如春, 山间清幽僻静,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裴玉衣带系着锦囊, 眼见段昀完好的身躯逐渐显露焦痕, 便伸手抵住他胸膛, 往后推:“离远点。” 段昀瞟了眼锦囊,反而往前靠:“我早就习惯了,不怕疼。” “我怕。”裴玉有种放纵情欲后的懒散, 眼梢余红未退,“你整日受佛光灼烧,岂不是如同身处炼狱,小心灰飞烟灭。” “放心,灭不了。” 说完,段昀压着窗沿探身吻他,不像昨夜那般狼吞虎咽,十分缱绻缠绵。 裴玉朝车里退,段昀擒住他的肩,好似含着软玉,舔得他唇红肉润。 “好了……”裴玉偏头躲,吐字轻软含混,“青天白日,正事不干。” 温存了一会儿,段昀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 “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先前见你睡得熟,没敢吵醒你。我炖了甜粥,烧了条鱼,在厨房温着。你先去吃饭,我把行李放进屋里。” 裴玉点了点头,穿上靴子跨出马车。 段昀见他衣袍单薄,想给他披氅衣,却听他说:“这里暖和,穿冬衣太热。” 于是只好作罢。 路过小水池,裴玉弯腰掬一捧清凉的泉水,洗过脸感觉稍微舒服一些。 他慢悠悠地踏进厨房,闻着烧鱼的味道有点难受,只盛了甜粥。 没过多久,段昀进来问:“怎么吃得这么少,鱼做得不合口吗?” 裴玉将空碗放回灶台上:“整日喝药就灌饱了,没胃口。烧些热水吧,我想沐浴。” 段昀勾起唇角:“不用烧热水,有现成的浴池,随我过来。” 小院后方是一片繁茂的银杏树林,从竹篱笆开的小门出去,林中有条碎石铺成的小径。裴玉走了数十步,只见小道尽头是枝叶掩映的凉亭。 亭间水雾弥漫,热气袅袅,里面竟是个天然温泉。 段昀蹲下身,撩了撩水面,转头对裴玉说:“你试试,感觉不够热,我再回去烧水。” 裴玉把衣袍搭在木栏杆上,慢慢踏入温泉。水底铺满了滑溜溜的鹅卵石,段昀担心他摔倒,下水扶着他。 水温热而不烫,非常舒适。 段昀问:“如何?” “正好。”裴玉盘腿坐着,喉骨以下都浸在水中,露出水面的面颊沁着艳色。 段昀看得全身硬邦邦,当即闭上眼,又开始默背诗集。 他心不在焉地背了几首长诗,耳边的呼吸声绵长缓慢,如同陷入深睡一般。 泡着温泉睡觉,容易睡成昏迷,于身体有害无益。段昀张开眼,发现裴玉果真睡着了,赶忙将人唤醒。 裴玉眸光迷蒙而游离,望着段昀的脸,迟缓地叫了声:“溯光?” 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喊段昀的字。 段昀心头一紧:“你刚刚唤我什么?” 裴玉却如梦初醒,摇了摇晕乎乎的脑袋,反问他:“我唤你什么?” “溯光,你叫我溯光。” “溯光……”裴玉想了想,“是你的字。” 段昀见他神色平淡,不像恢复记忆的样子,心中有些空落落。但他没再追问,托着裴玉的腰,将人扶出了温泉。 翌日,凌晨。 裴玉睡到后半夜,身体越来越热,脸颊烧得通红。 起初段昀以为天气暖和、被褥太厚,令裴玉闷热。他掀掉冬被,往裴玉身上披了件宽大的长袍,然后挨近裴玉脸庞,小声问:“还热不热?” 裴玉微微张嘴,吐息滚烫而沉重,迷糊地说:“冷……好冷……” 冷? 段昀才反应过来,裴玉可能得了温病! 裴玉烧得头昏脑胀,一边往段昀怀里钻,一边发着抖说冷。 若是平时裴玉投怀送抱,段昀会心花怒放,恨不得把人揉进骨血里,但此刻他却不敢贴着裴玉,只因他魂体阴寒,怕让裴玉病上加病。 段昀给裴玉盖紧厚被,隔着被子托起他后肩,小心翼翼地喂了半杯温水。 裴玉眼皮微掀,迟钝地问:“我怎么了?” “着凉了。”段昀将他放平,拉拢床幔,“我去找大夫来,你睡一觉,吃过药,很快就能好。” 裴玉低哑地嗯了一声。 段昀不敢耽搁,凝出两道鬼影守在床边,即刻下山进城。 天还没亮,家家关门闭户,段昀走遍小城街巷,瞧见一处挂着牌匾的医馆,立刻穿门而入。 大夫还在睡梦中,被一阵古怪的动静吵醒,继而听见有人催他出诊。他神志不清地爬起身,顺手拎起药箱,稀里糊涂地往外走。 他穿过黑漆漆的医馆大堂,出了门,走到街边被阴风一吹,瞬间清醒过来。他正怀疑自己梦游,脚下突然一空,像被人提起身子扔到马背上,猛地往前冲去! 他吓得魂不附体,忍不住尖叫大喊。 此时又听见那道声音,忽远忽近地说:“你莫怕,我请你出诊,不会害你性命。诊金先给你,待你为我夫人看过病,我便送你回家。” 大夫哪敢接话,心惊胆战地抱住马颈,生怕自己从空中摔下去。 此刻刚到寅时,星月已经隐没,朝阳还未冒头,山林里森黑寂静,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大夫看见亮着灯笼的小院,只当是鬼宅,双腿软得走不动路。 有道鬼影从后推了他一把,他顿时晕头转向,慌忙扶着东西站稳,才发现自己进了屋,双手扶的竟是梁柱。 屋里点着琉璃灯,身旁的桌案上放着药箱,还有一锭雪花银。 大夫瞪大眼睛。 真、真是请他诊病的啊? “我夫人深夜发热,不知是不是得了温病,请大夫你来看看。” 话未落音,就见床榻间的垂幔掀开半边,露出被褥里的人影轮廓。 传闻有人梦中斩龙,那他梦中出诊也不稀奇。 大夫竭力安慰自己,屏息凝神,提着药箱走到床榻边。 出乎意料,锦被里躺着的既非妖魔,也非鬼怪,而是活生生的人。 面容藏在纱幔后,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唯独一只腕骨透红的手伸出锦被,搭在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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